一晃一上午时间过去了,老王还是没来,费天佑在家里快发火了“这个老王,什么意思嘛,说了要来,我巴巴地在家等了一上午,连个人影都没有,下次他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令仪也是,到底什么情况,你到底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啊,让我干着急。”
崔月婵怕他急出毛病来,忙说道:“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吧,你要实在不放心,就打个电话问问吧。”
费天佑得了崔月婵这话,如蒙大赦一般,忙把电话打了出去。
电话通了,费天佑非常着急,却又极力地保持着平静“令仪,现在什么情况?”
费令仪有点自责,早知道费天佑两夫妇在家里等着,早该打电话给他们报平安的,没想跟黎昕在一起,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疏忽了。
“爸,一切顺利,我现在跟黎昕在一起呢,让妈做点好吃的吧,我们一会儿回来吃饭。”
费天佑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松了下来,又听说黎昕要来吃饭,高兴得连连说道:“好好好,太好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事情顺利好呢还是黎昕来好,反正他放在电话就不住声地吩咐老伴:“今天是个好日子,令仪那边一切顺利,快做点好吃的,黎昕要来吃饭。”
崔月婵也高兴坏了“黎昕也到食品厂去了,那可不就万无一失了嘛,你还担心什么?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必须得庆祝。”
吕修杰在医院里一上午都听到有人在议论,土产公司的食品厂改制卖给私人了,今天新老板进场被一群工人堵在了门口,现场一度混乱到差点失控。他一向自视甚高,对这种小道消息一向不感兴趣,直接选择了漠视,只埋头做他自已的事情。
不想他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就有个小护士拦住了他:“吕医生,你嘴可真紧,你们家买工厂这么大的事情,你连一点风声也没跟我们透露过,真不够意思。”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道:“买工厂,买什么工厂?”
另一个小护士见吕修杰说得一本正经,过来拉着她就走“算啦,别问了,人家吕医生要保密,不让人知道呢。”才走两步她又转过身来说了句“吕医生,你不用做得这么神秘,现在全滨江都知道了,不过,我还真佩服你的定力,这么大的事你还真沉得住气,你就不怕那些拿着棍棒、铁铲的工人把你那如花似玉的美女未婚妻打得破了相。”
“这么严重?”吕修杰回到办公室,迅速把这些信息碎片收集拢来,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费令仪买了土产公司下属的食品厂,今天进场的时候遇到了工人的反对。那么,后来呢,她到底顺利进场没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想找个人问问,却不知如何开口,医院里的人并不知道他跟费令仪已经分手,人家反问一句,他又如何回答?
他已经渐渐平息的心绪又翻腾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个时候,他才真切地领会到纳兰容若在填这首《决绝词》时的哀感顽艳。突如其来的变故,重又将他拽回到刚跟费令仪在一起的美好记忆中。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龃龉的,应该远在肖烨磊出现之前吧。仔细想来,费令仪并无过错,在认识她的第一天,她就是个女强人,从未变过。他对费令仪可说是一见钟情,可在实际交往中,还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一些距离,为了爱,他作了一些妥协。当肖烨磊出现的时候,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已了,决绝地跟费令仪分了手。
事后他听说有个大学教授疯了,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依稀听说那个教授就是肖烨磊。他有过冲动想跟费令仪打电话核实,但想到当时自已不顾费令仪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地离她而去。现在想来,这事做得真是草率,他应该听听令仪的解释的。他在切断了令仪机会的同时,也切断了自已的机会。终于,这个电话还是没有打出去。
快一年时间过去了,他以为时间能够解决一切,心灵的伤口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逐渐愈合,自已也已经把她完全放下了。可现在一听到她的消息,竟如此失态。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在他心中的位置从未有过丝毫的动摇。他想立即飞到她的身边,为她分享欢乐,分担痛苦,可是,他还是压抑住自已的冲动。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那个教授的事情,他应该亲自核实清楚。
他有个高中同学李旭就在精神病院当主治医生,不过多年没有联系,现在他亲自到医院找他,同学相见,自是分外亲热。
李旭已经有些发福,吕修杰在班上属于比较清高的那种,不爱与人结交,现在突然找上门来,他有点狐疑“老同学,今天到底是吹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吕修杰也不好直说他的用意,只含糊说道:“你这儿是不是有个病人叫肖烨磊,送到这里差不多快一年了。”
“你是说那个教授啊,以前没听说过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怎么突然关注起他来?”
吕修杰只好胡诌“嗨,这个肖烨磊是我远房的一个亲戚,以前我也不知道,前两天亲戚来我家里才说起这事,托我来了解情况。”
李旭若有所思“哦,是这样!这个肖烨磊算是个文疯子吧,来医院以后,总爱拉着人说话,倒没有发生过什么暴力行为,我带你去见他吧。”
吕修杰跟在李旭后面,来到病房,见肖烨磊正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
李说道:“肖烨磊,有人看你来了。”
也许是长期注射镇静剂的缘故,肖烨磊反应有点迟钝,半天才意识到医生喊的人是他,慢慢转过身来,在看到吕修杰的一刹那,他的眼睛突然唰地一亮,谁也想不到一个身体如此庸肿的人,动作会如此敏捷,扑上去就卡住了吕修杰的脖子“吕修杰,我天天在这里诅咒你,没想到还真把你咒来了。今天你落到我的手里,要想走可没有那容易。要不是你勾引我的妻子,我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令仪那么爱我,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如果不是你在教唆,她又怎么会设计陷害我?”
事起突然,李旭也懵了,赶紧扑上去掰肖烨磊的“肖烨磊,你快松手!”
听见里面的动静,外面的护工和护士也冲了进来,李旭大喊“肖烨磊发病了,快给他注射镇定剂。”
肖烨磊仍死不松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除了在我身上打镇定剂以外,还能做什么,我早告诉过你们,我是从二十一世纪重生过来的,我意识清楚,条理分明,根本就不是你们所说的疯子。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重生一说吗?你们不懂的事情,为什么就视为不存在,把我的实话当疯话?”
肖烨磊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劲,卡得吕修杰已经快窒息了,两个护理员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制住。这时,注射在他身上的药物也起了作用,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吕修杰好容易才从肖烨磊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他委顿在地上,不住地咳嗽“李旭,你这个大夫怎么当的,你不是说他不伤人,是个文疯子吗?”
李旭也着实纳闷“这个肖烨磊自进来后确实没伤过人,这真是第一次,你以前跟他有过节吗,怎么会他一见你就犯病呢?”
吕修杰惊魂未定“我跟他怎么会有过节,他家里谁来过,他疯前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李旭不禁怀疑:“你不是说是他亲戚吗,怎么跟我打听这个?他没疯前,是个教授,在学校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老婆跟他离了婚,我想是不是因为这个精神受了刺激,才疯的。他父母年岁大了,来过一次,他好象还说了些安慰的话。”
他拜托李旭对肖烨磊多加关照后就出来了,一路上仍是一肚子的疑惑。他想起李旭说的话,这个肖烨磊是个文疯子,平时从不伤人的,怎么会一见他就犯病,还要置他于死地呢?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事连李旭都解释不清楚,他这个内科医生就更不行了。既然是疯子,他的行为根本就不可能有逻辑性,再想下去,自已也快成疯子了。
肖烨磊确实是疯子,这个长期萦绕在他心头的一个疑虑终于解开,他的步履轻快了许多。但要跟费令仪打电话,他终于还没能鼓起勇气。在客运车站下车后,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滨江小区的门口。
崔月婵从小区里出来,看到吕修杰,不禁吃了一惊“修杰,你怎么在这里?”
吕修杰脸红了,撒了个谎“阿姨,我去会个朋友,刚从这里路过。”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阿姨,你身体还好吧,费叔身体也还好吧?”
费令仪和黎昕刚走不久,吕修杰又来了,崔月婵不由得心里嘀咕,这修杰要是跟黎昕撞上,不是又生事端吗?好容易女儿生活安顿了点,这吕修杰又来做什么呢?心里不快,嘴里还是客气地说道:“多谢你惦记,都挺好的,你叔在屋里看电视呢,要不去家里坐坐。”
这原本是崔月婵的一句客套话,不想这吕修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竟顺着竿就爬上来了“这会不会影响费叔休息啊?”嘴里说着,腿已经迈进了小区了。崔月婵只得跟着一起又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