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医院,吕修杰一口气把费令仪抱到住院部三楼的外科诊断室,费令仪不得不佩服他看似文弱,实则臂力惊人。
值班医生张大夫跟他很熟,见他抱着一个女孩子进来,不免吓了一跳“吕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吕修杰把费令仪放在椅子上坐下,直起身子,喘着气说“她脚扭伤了,你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张大夫轻轻地动了一下费令仪的脚,费令仪轻呼一声,叫了出来,汗水也跟着下来了,吕修杰在一旁心痛得直吸冷气,好象受伤不是费令仪而是他本人。
张大夫检查完,肯定地说:“初步可以判定没有骨折,应该是骨裂加软组织挫伤,我先简单处置一下,等明天片子拍出来确定骨裂程度再做进一步的治疗,先在医院住下来吧。”
“住院?”费令仪一阵苦笑,这是跟中医院耗上了,费天佑昨天才出院,今天她就又住进来了。
张大夫出去了一趟进来说“对不起吕大夫,我刚查了一下,病房已经没有单间了,只有一个双人间还有一个床位,你看……”
费令仪忙说:“有床位就行,单间不单间的无所谓。”
张大夫笑笑:“我看,要不这样,今天晚上先住下来,有病房腾出来再做调整吧。”
吕修杰无奈,也只得做罢“令仪,住双人间确实有点不方便,委屈你了。”
费令仪想说,别说双人间,连四处漏风的黑屋我都住过,那时候有这样的双人间住那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了,但她只是笑笑“这是医院,又不是宾馆酒店,还挑房间。”
跟费令仪同病房的是一个女病人,腰摔坏了,在医院已经住了十多天了,陪床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的,见吕修杰抱着费令仪进来,忙上前帮着把被子铺开,又细心地替她盖上。
费令仪现在稍一动弹,脚就痛得刺骨,躺下后感觉轻松了许,对那小姑娘微微一笑“小妹妹,谢谢你!”
小姑娘有点腼腆“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费令仪不觉多看了她了一眼。这小姑娘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宽大的花上衣,配着一条年代有点久远的旧裤子,虽然没有补丁,裤子却短了一截,明显不合身。她象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说话却文皱皱的。
崔月婵赶到医院的时候,费令仪已经在病房里安顿下来了。一见女儿躺在病床上,崔月婵心疼得眼泪直流“怎么就摔了呢,到底伤得严不严重啊?”
费令仪安慰她道:“妈,我没事,不过是扭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你是我女儿,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令仪,疼不疼啊,要疼得厉害,一定要告诉妈啊。”几句话说得费令仪鼻子酸酸的,前世她哪里享受过这样的母爱啊。
吕修杰也在一旁安慰道:“阿姨,令仪真没事,一点小伤,真的过几天就好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一点后遗症。”
费令仪替崔月婵擦着眼泪“你看,修杰都说没事了,我没骗你吧。小老太太现在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动不动就流眼泪。”
崔月婵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费令仪看着吕修杰已经一脸疲惫,忙说道:“修杰,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崔月婵也说“是啊,修杰,你明天还要上班,没休息好可不行,有我在这陪着令仪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阿姨,这儿陪床不比费叔那会儿,这里没床,没办法睡觉的,你年纪大了,哪抗得住,还是我来吧。再说令仪现在的腿伤得不轻,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也方便叫人及时处理。”
崔月婵说:“修杰,你照顾令仪可能不太方便,女孩子要上个厕所什么的,我在这儿可能更合适一点。”
吕修杰想想崔月婵说的也有道理,不再坚持,只再三叮嘱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崔月婵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欢喜“令仪,这吕医生对你,还真是用心。我看他看你那模样,恨不得替了你痛呢。”
费令仪刚才脚又痛了一下,刚缓过劲来“妈,我只当吕医生是朋友,你别想太多了。”
护士输的液体里可能有镇静药物吧,不一会儿,费令仪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她这才想起她睡在病床上,店里的事情怎么办呢,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充电器又放在家里,这可怎么办呢。
崔月婵见她发愣,忙问她“令仪,你又在想什么,腿伤成这样,别胡思乱想了,就好好休息吧。”
费令仪直发愁“妈,店里那么多事,我今天突然不到让店里去,总得安排一下吧,可惜手机又没电了。”
“你充电器没带身上吧,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家给你拿去。”
费令仪见那小女孩早早地就在抱着一本书在念念有词,不觉有点好奇,轻叫了一声“小妹妹!”
小姑娘抱着书跑过来“姐姐,什么事?你是要喝水还是想上厕所?”
费令仪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喝水也不想上厕所,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啦?”
“我叫白如雪,今年十八岁了”
“白如雪,很好听的名字。”费令仪喃喃地呤道:“晚来风起花如雪,飞入宫墙不见人”
“姐姐,你也知道那首唐代刘禹锡的《杨柳枝词九首》,我听我妈妈说过,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我爸爸姓白,呤了刘禹锡的词,就给我取名叫白如雪。”
“如雪,现在还没放假,你怎么没上学呢?”
如雪的脸暗了下来“我不想念了。”
“小雪,不许胡说!”旁边病床上的女人出声道“小雪,你不能再整天呆在医院里,必须到学校上学,听到了没有。”
白如雪走到她妈妈的病床前“妈,你别说了,我不会回学校的,要想完成学业,不一定非要到学校去,我自学也可以的。”
费令仪心里一动,这不是正是自已的翻板吗?她小白如雪招了招手“小雪,你过来。”
白如雪回来她身边“姐姐,你想让我给你做什么吗?”
费令仪柔声说道:“小雪,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你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知识的大好时光,怎么能荒废学业呢?”
白如雪低下了头“我上学去了,妈妈没人照顾,再说,上大学要花那么多钱,我不想让我妈妈为难。”
费令仪注视着她“你爸爸呢?”
邻床的病友叹息一声“小雪命苦,她刚出生那年,她爸就因工伤去逝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过日子。”
“小雪爸爸既然是工伤去逝的,厂里应该有抚恤金啊,你们生活应该不会太难吧。”
说起往事,白如雪的妈妈一阵伤心“厂里是给了一笔抚恤金,可小雪奶奶说那是他儿子的卖命钱,说我跟小雪克死了他儿子,来家里大闹,不把抚恤金给她就寻死觅活的。没办法,我只好把钱都给了她,这才能过安生日子。我在厂里上班,小雪上学,母女俩相依为命,日子倒也平平。两年前,我下了岗,没有了生活来源,这才着急了。我以前是做办公室文案的,出来以后,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到了一家搬运社做搬运,工资比以前上班的时候还高点,就是,前些天不小心把腰伤了。”
费令仪正听得伤感,只见吕修杰提着保温桶从外面进来“感觉好些了吗?”
她忙笑道:“没那么疼了,你怎么这么早?”
“我在外面买的皮蛋瘦肉粥还有包子,趁热吃吧,阿姨呢?”
“我手机没电了,她回家替我拿充电器了。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你还是照顾好自已吧,伤成这样,难不成你想把病房当成你的办公室?”
费令仪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啊,可有什么办法。谁知道突然脚会受伤呢,店里的工作还是要安排的。”
“令仪,你怎么不培养个助手呢,凡事都亲力亲为可不是好事。你以为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后人对他的赞誉吗?错,做大事者,若总是举轻若重,那等不到成功的那一天,你早累死了。”
费令仪笑了“修杰,想不到你也这么幽默,你说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放心吧,我一定会活到成功的的那一天的。”
有人送花进来,吕修杰接过来,递给费令仪“喜欢吗?”
费令仪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身子却不自禁颤抖了一下,不知怎么,她竟感到了一种危险正向她靠近“修杰,我不喜欢花,你别送了。”
吕修杰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女孩子怎么会不喜欢花呢?什么也别想,好好养伤,知道吗?”
吕修杰带来的皮蛋瘦肉粥浓香扑鼻,一打开费令仪就感到食指大动。吕修杰盛了一碗想喂她,费令仪接过碗“我是脚受了伤,手可没受伤,你快去上班吧,别耽误了工作。”
费令仪看着白如雪单薄的身体,柔弱得风一吹就会倒在地上,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的血色,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她好象看到了前世孤苦无依的自已。因此关切地问道:“如雪,你们早饭吃什么呢?”
“一会儿医院有人送稀饭和馒头来,到时候我会去买的。”
崔月婵回来了,提着一大袋包子和豆浆,见床头柜上的碗筷和鲜花,不禁问道:“又是修杰送来的,你吃过了?”
费令仪指着保温桶“那里面还有不少,你跟如雪她们母女分着吃吧。”抬头见崔月婵一脸的怒气,忙问“妈,出什么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