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令仪动手去端菜,郑淑慎在身后冷冷地说道:“吃饭前要洗手,这是起码的卫生常识,农村一些不好的生活习惯要慢慢改掉。”
费令仪想解释说我刚洗了手没几分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默不作声地洗了手,然后从碗柜里拿了碗准备盛饭,郑淑慎却突然惊叫起来“快放下!”
费令仪吓了一跳,不知道又犯了什么错。只听郑淑慎说道:“那碗还没洗过就盛饭,多不卫生啊,洗了几个小时了,上面全是细菌和灰尘,吃了是要生病的呀。”
她不吭声,重新把碗和筷子拿到水池里冲洗了,但又觉得这碗筷上全是水,她不敢确定这碗筷需不需要用干毛巾擦干,不擦上面全是水,要擦了,郑淑慎又说毛巾上也全是细菌怎么办。
吕修杰见她呆立着不知所措,忙拿过碗盛好饭,然后递给她端到餐桌上。
吃饭的时候,费令仪提心吊胆地注视着郑淑慎的表情,她精心制作的这些菜,也不知道她满不满意。吕家的规矩,说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她也不敢问。
郑淑慎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费令仪心里格噔了一下“果然不合她胃口。”她也没心思再吃,只胡乱吃了几口饭就下桌了。
等吕修杰吃完饭下桌,费令仪要去收拾桌子,郑淑慎却拦住了她“厨房你收拾不干净的,还是我来吧。”弄得她十分难堪。
郑淑慎在厨房收拾完了出来,坐在沙发上才对费令仪说“家里吃饭不比你鱼馆,一定要少油、少盐,少调料,这样才利于健康。我血糖和血压不好,你这样做菜,等于是谋杀,知不知道。”
费令仪为了这顿饭,从昨天就开始准备,忙了这么长时间,竟说她是在谋杀,她一颗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阿姨,你可以不喜欢我做的饭,但不能说我对你进行谋杀,对不对?”
吕修杰也没想到母亲说话竟然如此不可理喻“妈,我爸不在你,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是我让令仪抽时间来陪你的。她为了做这顿饭也费了很多心思,你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好不好?令仪做的菜其实挺好吃的,你要想吃清淡点的,让她下次注意就是,何必说话那么难听。”
郑淑慎冷冷地道:“什么叫下次注意,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养成了再改过来就难啦,你知不知道,你吃饭是为了健康,贪图口福就不要健康,这叫舍本求末你知不知道?”
费令仪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在这个屋呆下去她绝对会疯了“对不起,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
吕修杰上前拦住了她“令仪,别走,你别误会,我妈没有恶意。”
费令仪冷冷地说道:“修杰,我的努力你也看到了,对不起,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无谓的努力了,修杰,愿你好运吧。”
吕修杰急了“令仪,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跟我分手是吗?”
郑淑慎在一旁说道:“修杰,一个人的说话行事代表了一个人的修养,一言不合就闹分手,这就是你说的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在一个文化层次上的人怎么可能在一个屋檐下共处,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妈,上次令仪来,你不是说令仪有可塑性吗?现在怎么又说这话?”
“我跟你提出的那几点,她改了几点,指出的缺点不改能叫可塑吗?修杰,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我现在很怀疑你的审美。”
吕修杰快崩溃了“妈,你就不要再吹毛求疵了好不好?令仪已经极力在迎合你了,你还想怎样?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一个医术精湛的好大夫,你怎么就不能对令仪宽容一点呢?”
“修杰,你怎么跟妈说话的,你看不出来我是在教她吗?做吕家的媳妇,就必须遵守吕家的规矩,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将来?”
费令仪不怒反笑“阿姨,你是不喜欢我对吧,这可以明说呀,何必如此大费周张。我跟修杰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我跟他相爱,能不能走进婚姻,那还两说,哪里就说到将来了。我答应了修杰对这段感情不轻言放弃,所以才作出努力,结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郑淑慎惊道:“你这话哪里象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说的,根本就是久经情场的老手说出来的话呀,修杰,你被这女人骗了。”
费令仪苦笑:“阿姨,我骗修杰什么,钱还是色,你说的这两样,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吕修杰追了上来“令仪,你答应过我不放弃的,你要信守诺言。你跟我妈没法相处,我答应你,结了婚我们就搬出去住,不跟我爸妈住在一起,这样就可以避免矛盾冲突了。”
费令仪不知怎么的,在这个时候想到了崔月婵和奶奶,打了个寒颤“再说吧。”
回到家里,崔月婵见女儿脸色难看,关切地问到:“令天到修杰家去,感觉怎么样?”
费令仪象是突然下了决心“爸、妈,从今天开始,吕修杰再到家里来,不许让他再进屋,别问为什么,就这样定了。”
崔月婵从没见费令仪跟她说话如此简单粗暴,大惊“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快告诉妈。”
费令仪一脸的倦容:“妈,我累了,想早点休息。”径直就进了卧室,任崔月婵和费天佑在门口喊了半天也不出来。
吕修杰追上门来了,被崔月婵拦在门口“修杰,我不知道你跟令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她吩咐了,不让你进门,你就别为难我了,快回去吧。”
吕修杰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阿姨,真不关我事,我跟她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是我妈不会说话,让令仪生气了,我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你就让我进去吧。”
“修杰,没用的,她一回来就把自已关在屋子里,连我们都见不到她,你进去她也不会见你的。”
费天佑也走到门口劝吕修杰“修杰,你先回去吧,等令仪气消了我帮你劝劝她再说。”
吕修杰颓然地回到家里,郑淑慎象没事一样还在客厅里看书,见他回来。也只淡淡地说道:“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业务书籍别忘了随时看看,那才是你的立身之本。”
吕修杰没有说话,也不洗漱就进卧室睡下了。
每二天早晨郑淑慎跟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餐,这个时候吕修杰一般也应该起床洗漱准备吃饭了,可是今天,饭做好了儿子还没动静,她敲了敲门“修杰,吃饭了,要不一会儿上班该迟到了。”
过一好一会儿,她饭都吃完了还没见儿子起床,又去敲门“修杰,你怎么啦,还不起床,快迟到啦。”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她推门而入,只见儿子躺在床上,一点也没有起床的意思,有点生气“修杰,你怎么回事,上班快迟到了,你还不快起床。”
吕修杰翻了个身,面朝里面,背向着她,一声不吭。
郑淑慎急了“修杰,你是病了还是怎么的,让妈看看。”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不发烧啊。”
任郑淑慎如何劝说,吕修杰就是不说话,也不起床。知道儿子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跟她沤气,眼见上班就要迟到了,医院里还有一大帮病人等着她,她只好从儿子房间里出来,换衣服上班。
路上,郑淑慎还在生气,想不到这儿子三十岁了,还如此不成熟,为了一个女人,竟耍起小孩子脾气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儿子这毛病还真不有惯着。那个女孩子身上的毛病摆在那里,难道自已冤枉了她不成。她决定不理他,看他能气到什么时候。
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她还在想着,儿子说不定气早消了,正在家里等着她回家做饭呢。想到这些,她加快了脚步,菜都是她休息的时候上菜市场买的,冰箱里早塞满了。
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家里,儿子卧室的门还关着,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动静。推开门进去,儿还是她走时的姿势躺着,听见她进来,连身子也没动一下。
她轻轻地叫道:“修杰,你就这样躺了一天吗?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快起来,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半天,吕修杰才吭了一声“我什么都不想吃,你自已吃吧。”
郑淑慎急了“你不吃饭怎么行啊,你不可能是为了昨天那个女孩子跟妈闹绝食吧。我又没说不让你跟她谈恋爱,她跟你置气,你就不吃饭啦。”
吕修杰坐了起来“妈,我不想吃饭,跟你没关系,别管我,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啊?我又没说那女孩子什么,你就别睹气了,快起来,吃了饭,养足精神,明天上班,你是医生,可不能扔下你的病人不管啊。”
“你的儿子已经被你杀死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吃不吃饭又有什么分别?”
郑淑慎大骇“修杰,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可不要吓妈妈。”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养了你三十年,现在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糟践自已的生命,还说什么被我杀死了的混账话,你……”
她突然感到胸闷得喘不过气来,痛苦地捂住胸口,艰难地挪到客厅里到药箱里拿出药吃了,靠在藤椅上半天才缓过劲来,用颤抖的双手,拿起小几上的座机,给远在省城的丈夫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