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问题只在郭靖琪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过去了。《拍卖成交确认书》已经签了,周俊的食品厂已成他馕中之物,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好久都没有这样高兴过了,今天是个划时代的日子,稍微放纵一下自已也不为过。
他上街切了半斤猪头肉,打了一斤白酒,回到家里,细细地品着,再慢慢回味今天的精彩瞬间。虽暂居陋室,但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酒至半酣,他把自已扔在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睡梦中,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无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向他抛着媚眼,为争与他合影,还大打出手。他笑得醒了过来。
醒过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仔细回忆着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十分婉惜,要是再晚一点醒来让他享受一下美女的滋味该有多好,自从老婆走后,他还没近过女色呢。
天刚亮他就起床了,昨天早上才刮过的胡子他又精心地修饰了一遍,昨天晚上睡觉前他已经细心地把衣服挂在衣柜里了,现在拿出来穿上,仍是笔挺。往头上喷了点发胶,这才精神抖搂地走出家门。
今天的天气仍是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他想带把雨伞,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过道上,不少人家正在生火做早餐,见他衣冠楚楚地出门,不停地跟他打着招呼。“郭厂长好!”、“郭厂长早!”
想到前些天这些人还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呢,他心里一阵得意,忙含笑一一挥手致意。
老婆走后,他就把自已的早餐戒了。今天早上,他心情好,在街上奢侈地吃了饭面条,这才找了个公用电话给周俊打电话。之所以强摁住性子拖到这个时候,是怕影响别人休息。要是早上人家两口子正在亲热,一个电话打过去,岂不扫兴。
电话通了,可是没有人接。
也许是晚上睡觉怕被打扰,所以设置成静音没听见吧,他安慰自已。在街上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再打过去,电话通了,他热情洋溢地说道:“周总,今天怎么安排?要不要我陪你到市里办理相关手续。”
周俊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办手续的事先不着急,你有事就先忙着吧,我需要你帮忙会来找你的。”不等郭靖琪回答,他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这是什么意思?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郭靖琪顿时懵了。周俊的话明显是一句托词,他电话里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他并不想让自已介入他的事务。难道这个周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用了他的方案却不想要他这个人,一想到这些,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煮熟了的鸭子要飞?这可不行,他拿出上次在吴主任办公室里记下的地址,径直找了过去。
周家那一排红砖瓦房在当地很是醒目,郭靖琪毫不费劲就找到了周俊的家。
周家的后院里用蛇纹布搭的简易工棚底下,有二十多个工人在干活。一个老人见他进来,忙迎了过来。
“你找谁?”
郭靖琪陪笑道:“我找周总。”
老人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找周总有什么事?”
郭靖琪刚想表明身份,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只含笑道:“我在景区做点小生意,想来看看货。”
老人毫不怀疑,松了一口气“你要看货,这好办,只是事先该跟周俊打个电话。我们不认识你,就怕是有人派来偷技术的,你别见怪。”
郭靖琪嘀咕这种技术还有人来偷,不过,他仍笑道:“你们的产品质量可是一流,你就是教我,我也不一定能学得会,再说了,我小本生意,只想赚点小钱,哪里敢打做产品的主意。”
这位老人正是周父,他见郭靖琪衣着考究,也像是个有身份的人,不再怀疑,这才热情地把他领到成品室,还热心地向他推荐产品。
郭靖琪毕竟做过销售,装个小生意人自不在话下。当下,他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逐一认真看了看,这才礼貌地跟老人家告辞了出来。
现在怎么办呢?周俊找不到人,他也不敢向老人胡乱打听,不经过周俊的同意,擅自到他家里来,要是周俊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可是,现在找不到周俊本人,怎么办呢?饶是他足智多谋,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
他昏头涨脑地站在路边,任由一辆辆汽车在他身边飞驶而过。一辆三轮车在他身边停下,开三轮的司机探出身子“进城1元,走不走?”
郭靖琪没好气道:“1元,你咋不去抢呢,公交车才6毛钱,不坐,我等公交。”
三轮车司机显然是个好性子,十分会做生意。“师傅,公交车便宜,一天才几趟啊,看你穿得这么体面,咋会计较这三瓜两枣的呢?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公交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呢,看你一身的衣服这么体面,要是淋坏了可就不划算了,还是快上车吧。”
郭靖琪本来心疼这4毛钱,可三轮车司机说得实在有道理,眼见天越来越黑,确实是马上就要下大雨的节奏,这才不情愿地爬上三轮车。
可这三轮车司机贪得无婪,车装满了人沿途还在不停地上人,后面早已坐不下了,他还在喊“里面还空着呢,大家克服一下,再往里挤挤。”
最后连他的驾驶室都一边站了一个,三轮车这才摇摇晃晃地往城里驶去。
雨,终于下来了。一辆货车迎面驶来,司机躲闪不及,下意识地把车往右一拐。这三轮车本是载货的,底盘轻,稳定性差,加上超载,下雨路面打滑,这一拐整个车就翻了过去。货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与侧翻的三轮车擦身而过。
货车司机颤抖着双腿从货车上下来,从翻倒在地的三轮车上往外拖摔得七晕八素的乘客。
郭靖琪挣扎着从人堆里爬了出来,早吓懵了。这辆小小的小轮车竟载了12个人,几个人躺在地上呻呤着,动弹不得。他还好,只是头被擦破了点皮,没有大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坐在路边,抽着香烟,心情糟糕透了。难道昨天晚上做的梦竟是反的?
雨越下越大,三轮车司机也不知道伤着哪里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郭靖琪现在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恨恨地瞪了贪婪的司机一眼,冒着雨走了。
一路上,他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在肚子里默默地问候着周俊的十八代祖宗,生了周俊这么个没有一点职业道德的畜生,把他害得这么惨。他现在这个狼狈样子,要是被食品厂的人见到,那才真是臊皮呢。
终于来了一辆公共汽车,他精疲力尽地上了车,回到城里。
回到家里,幸好天在下雨,大伙都躲在屋子里,过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家里。
洗了澡换好衣服后,一照镜子,脸颊上乌青一片,幸好没伤着眼睛,他颓然地倒在床上。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工人来他家里探听消息,他只好敷衍说现在还在办手续,要再等等。到了后来,听见有人敲门,他干脆装不在家,任凭他们敲破了门,喊破了喉咙,也不开门。
他每天都抱着一线希望给周俊打电话,可周俊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直接挂断电话。这种日子可真的太折磨人了,厂里的工人现在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种不信任,也没人再来恭维他了。
深圳那边早开始上班了,他没去,人家早安排其他人顶上了,他现在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办呢?周俊不跟他见面,也不说明原因,他跑到库房去看过几次,也没有一点动静,他百思不得其解。
思虑再三,他决定找周俊问个明白。
这天,他起了个大早,直接来到周俊家,把周俊堵了个正着。
郭靖琪并不了解周俊,他做事忧柔寡断、拖泥带水是出了名的。现在他既怕吴玉梅生气,又没有勇气给郭靖琪说清楚,因此只一味地躲着。
见郭靖琪一早冲了进来,不由得紧张起来“郭厂长,你怎么来了?”
郭靖琪怒发冲冠“周总,我为你鞍前马后忙碌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突然不接电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卸磨杀驴吗?”
吴玉梅正在喂孩子,见他怒气冲冲地进来,早猜了个七八分,只装作不知,问周俊“这人谁呀?”
周俊被郭靖琪问得哑口无言,见老婆发问,不敢隐瞒,红着脸嗫嚅道:“他,他就是食品厂的郭厂长。”
吴玉梅站起来把孩子交到周俊手里,冷冷地看了一眼郭靖琪。
“你就是郭厂长,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那天你撺缀着我们家周俊当冤大头,花180万买那处破仓库。我想问你,这事是你一个人主谋还是幕后有人指使?”
这话听着有点不对味,郭靖琪忙道:“嫂夫人,周总报名买库房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想想撺缀也没那条件啊。再说了,我跟周总后来一见如故,有心共同开发这个项目,这不错吧。”
吴玉梅冷森森地说道:“你说的话是没错,不过,这个库房当初估价120万,你为什么要拼命在旁让他加价?”
原来周俊两口子是嫌库房买贵了,迁怒于他呢。郭靖琪冷笑一声“周总,拍卖场上,牌子在你手里,我没拖着你的手让你举牌子加价吧。如果就因为多出了点钱,你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这不合适吧。这人做事得讲诚信,我辛辛苦苦为你做方案,你得了方案就想把我给甩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告诉你,我姓郭的可没那么好欺负。”
既然双方已经撒破了脸,周俊从包里拿出方案,扔给他“你这个什么方案,我也用不起,你拿走吧。”
吴玉梅却道:“咱们账还没算呢,哪有这么轻易就让他走的。10万块钱的保证金,让他赔一半吧。”
郭靖琪奇道:“什么保证金要我赔一半?”
周俊不想再把事情闹大,把他推出门“你回去吧,我们是不可能再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