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槐对公司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却是一无所知。
从汽车十三队出来,他感觉自已竟像是因祸得福,时来运转了。只因为车在半道上坏了,就鬼使神差地捉到保管员费天祺几个人偷材料,一次就赚了一整车的水泥,简直是犹如神助。这还不算,他几天功夫就摸清了费天祺这个人即胆小怕事又贪婪成性,因此,当他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把从大水泥厂拉出来的水泥换成小水泥厂的水泥,并堂而皇之地让费天祺签字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担心费天祺会从中作梗。
一个足以致命的把柄再加上一车300块钱的现金,足以让费天祺乖乖地签字并作好事情的善后。
只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就已经还清了买大货车时欠下的所有债务,还有了不少结余。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真要老实巴交地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攒,要想发财致福,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呀。
他对自已的聪明才智一向深信不疑,刚被十三队处理的时候,他有过一阵子的后悔,但现在的成功,又让他飘飘然起来。照这样的速度,明年开了春,他就可以又攒下一辆新货车的钱了。到时候扩大经营规模,把天港的货源垄断了,再请两个专职司机替自已开车,自已买辆漂亮的小轿车,天天载着美女兜风,那黄脸婆要再啰唣就把她也换了。他仿费看到,未来美好的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今天他照例去水泥厂拉水泥,这个活挣钱虽多,不过也挺辛苦的。天不亮就要去水泥厂排队,拉上水泥,立即飞速赶到一个库房下车再上车,最后才到天港库房,够折腾的。没办法,为了钱嘛,辛苦点也值了。
他跟平时一样大摇大摆地把车停好,然后拿着送货单去保管室找费天祺。
一进保管室,他就愣了,只见费令仪、杨锐和林书墨还有几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都在保管室里坐着。
他心里一阵哆嗦,立即想退出去“费师傅不在,我到工地上找找。”
费令仪冷冷地一笑“李师傅,你手里拿的是送货单吗,我瞧瞧。”不等他回话,站起来一把把单子抢了过来“12吨水泥,行啊,你先坐着,杨队,你亲自去瞧瞧。”
“你们是在开会吧,我就不打扰了。”李泽槐见势不妙,就想溜。
几个警察无声地站了过来,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坐下!”这声音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李泽槐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身子却开始像筛糠一样的抖起来了。
费令仪看了他一眼“你抖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答道:“今,今天出门,衣服穿,穿少了点,有,有点冷。”
林书墨在旁笑道:“可我明明看见你在出汗嘛。”
李泽槐只得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杨锐回来了“一车货,全是小水泥厂的货,还是325#的。”
李泽槐一听,还想抵赖“这车水泥不是天港的,我是给别人拉的,天港的水泥我还没去拉呢。”
费令仪把手里的送货单一扬“别狡辨了,费天祺把什么都招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公安局跟警察慢慢说吧。”
一个警察拿出一副锃亮的手铐,“卡嗒”一声替他带上了“车在外面,请吧。”
李泽槐被带走了,整个库房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寂静。杨锐嘴唇动了动,第一个打破了沉寂“费总,这事我要负全部的责任,我是工地负责人,由于我的监管不力,给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失,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处罚。”
费令仪冷冷地站了起来“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纸包不住火,不到明天,这件事情很快就会在社会上发酵,公司将面临一场重大的信任危机。如果处置失当,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大家刚才还在为顺利抓获李泽槐和费天祺而欢欣鼓舞,费令仪的这番话无疑是兜头向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杨锐迟疑着说道:“费总,有这么严重吗?”
费令仪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简短地说道:“回办公室商量吧,今天晚上,通知办公室所有管理人员开会,不许请假。”说完,也不理会杨锐和林书墨愕然的目光,径直走了出来。
历史总会有惊人相似的一幕,前世因为工程质量问题而引发的退房潮到现在她还历历在目,就在那一次,她的公司差点没挺过来,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商业商国就开始走下坡路,虽然外表依然星光璀灿,只有她自已明白,那不过是作垂死挣扎罢了。所谓上市,不过是为了解决资金困境而选择的一条艰难的融资之路。
外面凛冽的寒风让她打了一个寒噤,把她一下子拉回到现实中,她望着低垂的冬云和丝丝的细雨,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不会让历史重演,既然命运安排我重新再走一次,我就决不会重蹈之前的覆辄。
电话响了,是费天佑打来的。
“令仪,现在的形势非常严竣,甚至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像,你二叔费天祺利用职务之便,伙同村里的几个工人,长期偷运工地材料,数量很大。”
“爸,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二叔抓走后,你奶奶和二婶他们来找我,已经把这些事情全供出来了。只你二叔一个人,偷的材料恐怕大汽车就要拉两、三车。”费天佑不想让女儿担心,并没有告诉她奶奶病重住院的消息。
费令仪惊觉自已管理上怎么竟然存在如此大的漏洞,让人把工地搬空了自已竟然还蒙在鼓里。也就是说,杨锐也好,崔博超也罢,他们对工地的管理只流于形式,说得温和点叫管理不到位,说得严重些就叫严重渎职。
如果现在处罚崔博超,崔月婵恐怕是头一个不服气的,费家的人偷东西,怎么会处理崔家的人。不处罚崔博超,单独处罚杨锐一个人么,这显然有失公允。没想到,外表光鲜华丽的费令仪,竟是遇事掣肘,处处受制于人,她心里一阵光火。
二十分钟后,费令仪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办公室的人也陆续到了。
除了杨锐和林书墨,没有人知道公司发生的事情,江致远是销售总监,公司替他配备了手机,接到公司通知,他十万火急地赶了回来。崔博超等人配的是中文传呼机,收到消息也立即往公司里赶。
费令仪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开会。”
所有人把腰板一挺,拿着笔记本开始记录起来。
办公室里鸦鹊无声,费令仪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今天,我们公司发生了两件事情,一是保管员费天祺和司机李泽槐内外勾结,用小水泥厂的325#水泥换掉了我们在大水泥厂购买的425#和525#水泥,两人现在已被公安机关抓获,案件现在正在审理中。”
江致远心里一震,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了地上,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来,他略带尴尬地弯腰捡了起来“对不起,费总,请继续。”
费令仪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似乎她叙述的是一件根本与她无关的事情“第二件事情,保管员费天祺与村里的同伙,长期从工地上偷窃材料,仅费天祺一个人,家里的材料需要用大汽车装两三车。”
这两件事情的任何一件,都足以骇人听闻,在座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费令仪用冷凛的目光飞快地扫了大家一眼“大家发表看法吧。”
江致远脸色发青,把材料偷回家这事也就罢了,偷换水泥这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了,这事弄得不好会严重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但牵涉到费令仪的亲叔叔,叫他如何发表看法。因此,他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费令仪好像看穿了大家的心思“大家是顾忌费天祺是我亲叔叔,不好开口吧。不妨告诉大家,这次抓捕费天祺,是我爸亲自打的电话。费天祺眼见事情败露,去向我父亲求助,我父亲不为所动,大义灭亲,亲自打电话让我报的警。”
杨锐发言了“费天祺是我主动跟费总提起要他担任保管的,事后我对他的监管松懈了,我负主要责任,我愿意服从公司的任何处罚。”
杨锐一表态,崔博超也坐不住了,他天天在工地上转悠,竟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发现,说自已没有责任,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也有责任,每个月月底查账,我都只是草草地检查一下账目,没跟工地上的实物进行核对。我也愿意接受处罚。”
这两个人的态度费令仪还比较满意,但公司好像没有一个人能跟上她的思维。见江致远低头不语,她朝他一点头。
“江致远,说说你的想法。”
江致远被费令仪点名,不得不站了起来“我认为,这种事情充分暴露了我们公司管理上有一些严重漏洞。但是,公司只有暴露出来的这些问题吗,会不会还有什么现在没暴露出来,我们没有发现的?公司发展速度太快,管理的速度没有跟上,这是个非常可怕的问题。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天港公司员工私下就把最重要的建筑材料——水泥换掉的消息正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向外传播,我们现在已经非常被动了。”
公司总算有一个明白人,费令仪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江致远一脸严肃“是启动应急预案的时候了。我建议公司现在应该全力以赴,用强大的舆论攻势,化解这场信用危机。”
林书墨也站了起来“用舆论攻势,说白了就是找几家媒体,在电视或报纸上发表一些天港科技如何如何诚实守信,建的房子质量如何可靠,等等。未必能让人信服。如果不能完全打消业主的顾虑,只要有一个业主找上门来退房,也许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