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博超赶到鱼馆的时候,姑妈已在雅间里坐着了,见他一个人进来,不由得把脸一沉“就你一个人,你表妹呢?”
崔博超沮丧地说道:“快下班的时候,有一个人来找表妹说事情,到现在还没走呢。”
近一段时间以来,崔月婵跟丈夫和女儿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她的性格逐渐变得古怪和暴戾起来,心里的火竟是一点就着“明天就不能谈么?什么事比今天吃饭还重要,你就没提醒一下她?”
崔博超很是无奈“姑妈,表妹真有心来,不用我提醒,她要不想来,会有一万个理由的。”
崔月婵想想也是,周家的人马上就来了,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没有任何意义。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挥了挥手“她不来就算了,我们一样能把周家搞定。”
崔博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姑父没来吗?”
提起费天佑,崔月婵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今天早上起床就开始软磨硬泡,好话说尽,可费天佑却丝毫不为所为,逼得急了,只回答两个字“不去!”这不明摆着拆台吗?本来说好是两家人一起吃饭,现在亲姑父和亲表妹同时缺席,这算怎么回事,周家人会怎么想呢?
事到临头,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周家一家四口全到了,崔月婵殷勤地让他们坐下,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周老师、吴老师,真是不凑巧,费总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不过她说了,要我们好好接待你们的。”
吴老师笑道:“我知道费总事多,没关系的,不过一顿饭而已。”
崔月婵看着周逸霏那俊俏的小模样,真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已身边“你就是逸霏呀,我听你们费总说过,人长得漂亮,又聪明能干,怪不得我们家博超一见你,就对你恋恋不忘啊。”
周逸霏羞得满脸通红“阿姨,你过誉了,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她有一种做贼的感觉,在门口的时候怕被人发现,竟是小跑着进了雅间。要是被人知道她居然在这里相亲,那她可就糗大了,
吴老师上下打量着崔博超,小伙子白白净净的,很是斯文,相貌倒是不错,穿着也很得体,就是有点老成。见周老师在旁只顾着喝茶也不吭声,只得细声地说道:“博超跟逸霏是同事,两人本就认识,搞这么麻烦完全没有必要的。”
崔月婵笑道:“不过大家一起坐着聊聊天而已,自已家开的鱼馆,说不上麻烦。”
吴老师也不习惯这种场合,见有点冷场,只好按电影电视上相亲的套路对崔博超说道:“你叫崔博超,是外地人吧,今年多大啦。”
崔月婵在旁抢着回答:“他是我大哥的小儿子,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因为我们家生意忙不过来,才让他从上海过来给我女儿当助手。将来公司发展了,他就是公司元勋,是要在公司分红的。”
周老师觉得这个姑妈有点抢戏,怎么老是她在回答问题呢,不过也不好生气,只得再次问道:“博超看上去比较成熟,可能三十还多了吧。”
崔月婵不等崔博超说话,又抢了过去“32岁,只有32岁。”
周老师看了崔博超一眼,淡淡地说道:“崔阿姨,你这个侄子是不是语言表达有困难啊,我见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崔月婵这才惊觉自已抢了侄儿的风头,忙笑道“周老师多虑了,我们家博超博学多才,平时说话引经据典,旁征博引的,那叫一个能说会道。今天主要是我这个当姑妈的太过心急,想着哥哥嫂嫂不在滨江,我这个当姑妈的自当承担起家长的责任,所以,让你们见笑了。”
吴老师笑道:“这倒可以理解,只是我们家逸霏今年21岁,过了年才22岁,博超大她差不多一轮呢。”
崔月婵见侄儿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还是自已上了“男孩子年纪大点知道疼人啊,逸霏这么乖巧,天生就是让人疼的。以后结了婚,博超洗衣、做饭这些样样都会,逸霏啊,就等着享清福吧。”
崔月婵没想到自已居然还有做媒人的天赋,她自我感觉良好,自忖周家人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对得天衣无缝,一家人都让她说得哑口无言。
周老师转着手里的茶杯,不经意地说道:“博超家在上海,那他以后计划在哪里安家呢?”
这个问题也让崔博超没办法回答,他求助地望着姑妈。崔月婵笑道:“我这一辈子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好在哥哥有两个儿子,这个孩子就算过继给我啦,他当然得在滨江陪着我啦。天港一期的房子我早就替他留了一套作婚房。上海那边他父母还在,结婚的时候可能要回去一趟,只是家肯定会安在滨江。”
崔博超见周逸凡眼睛望着窗户外发呆,觉得有点冷落了这位大舅哥,就凑过去套近乎“哥,听说你好像在电力部门上班,是吧?”
周逸凡惊了一下,连连摆手“你叫我哥我可不敢当,你恐怕比我还大着好几岁呢,你还是叫我周逸凡吧。”
崔月婵见侄儿难堪,忙出面解围“逸凡啦,他是得叫你哥,辈份在那管着,叫名字可不成体统。”
这天哪里还聊得下去呢,崔博超只好对周逸霏说道:“逸霏,你想吃什么,我替你夹。”
周逸霏笑道“还是我自已来吧,我们中国人这种共餐制一点都不卫生,还是西式的分餐制科学,不会交叉感染。”
这话说的,吃鱼火锅都是大家拿着自已的筷子在一口锅里涮。要说不卫生,这才是最不卫生的,崔月婵一阵难堪,忙掩饰说“吴老师,你可真有福气,人家说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以后结了婚成了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吴老师笑道:“这两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倒让你见笑了。”
崔月婵使尽了浑身解数,终于把这场饭局撑了下来。
大家在门口握手道别,崔月婵悄悄拉过吴老师,附在她耳边问道“吴老师,怎么样,还算满意吧?”
吴老师笑笑“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是回家商量一下再说吧,谢谢你的款待,再见!”
崔博超拦了一辆出租车,请周家人上车,崔月婵又递给司机20块钱“不用找了,把他们安全送回家就行。”
目送着载着周家人的出租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崔月婵终于松了一口气“唉!这也太累人了。”
她转身见一个服务员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不禁怒道:“你不认识我是谁吗,怕我吃饭逃单不给钱?”
服务员略一鞠躬“阿姨,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店费总定的规矩,一直要把客人送走才算完成一单。”
崔月婵缓和了口气“那好吧,既然是你们费总这样规定的,我就不为难你了。博超,打个车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那服务员却仍站在她面前“阿姨,请不要为难我们好吗,我们收款出了差错,是要自已掏钱赔上的。”
崔月婵怒气冲冲地来到前台“结账!”
前台服务员并没理会她的态度,仍微笑着打出票据“您好,您今天一共消费了568元,这是收据,请您收好了。”
她原本以为费令仪说让她自已付账只是一句气话,没想到这丫头竟跟她来真的,让服务员追着她要钱。让她面子往哪里搁。这事要传出去,那不是让她名誉扫地,颜面无存。
两人回到家里,客厅大灯没开,费天佑眼睛半睁半闭地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养神,电视机的音量开得很大。
崔月婵拿起遥控器“啪”地一下把电视关了。
费天佑一下坐了起来“你关我电视干什么?”
崔月婵肚子里有一团无名火,就想找人发泄“你不是在睡觉吗,还开着电视干什么,这不浪费嘛。”
费天佑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浪费就浪费,我愿意。怎么,今天相亲不顺利,朝我身上发火?”
崔月婵恨声说道:“我告诉你,费天佑,这次周家要是不答应,你们父女俩就是罪人。”
费天佑坐了起来“哦,这个罪名可不小。博超,你姑妈生那么大气,怎么回事,人家没看上你?”
崔博超想起周家人走时的态度,心里也没底“他们要回去商量一下再回话,没说不同意。”
“那你姑妈怎么那么大火气?”
费令仪这个时候开门进来“哦,都在啦。”
崔月婵一见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令仪,你说说,你表哥怎么对不起你了,还让服务员追着我要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月婵的态度早在费令仪的预料之中,黎昕送她到小区门口,说要送她进来,被她拒绝了。现在家里气氛这样紧张,她不想让黎昕陷入尴尬。
而对崔月婵的咄咄逼人,她反而十分冷静“表哥没对不起我,但我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鱼馆的服务员让你付款这很正常,我爸到鱼馆吃饭也付现钱,有什么问题吗?”
崔月婵这样当场发作,其实把崔博超弄得十分尴尬,他胀红了脸“表妹,姑妈一时气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崔月婵的情绪有点失控“博超千里迢迢从上海来到滨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家的企业,你们父女俩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良心,在关键时刻就掉我的链子,你们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费天佑一拍桌子“崔月婵,够了,别把自已说得那么高尚,你自已说说,自从你这个侄子到我们家以后,这个家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吗?你眼里除了你的宝贝侄子,关心过我和女儿的死活吗?女儿心疼你,说你是更年期,我们父女俩都无限度地在包容你,忍受你,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起来。别说我们不想介入你安排的那种无聊的相亲饭局,从现在开始,你们姑侄俩只做你们自已的饭就成了,我们父女俩自已想吃什么自已做。”
崔月婵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你们是要跟我分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