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远没想到在从广州飞回滨江的飞机上竟会遇上潘雅琳。
他刚上飞机,就见一个身着灰色套裙的女人正吃力地把手里的行李放进行李架,浓密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想必是个白领丽人吧。他绅士地上前替她放好,那女人举着行李十分吃力,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轻松替她把行李放好,转过头来感激地刚要说声谢谢,却突然变了脸色“是你?”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漂亮的女人竟是潘雅琳,他不由得吃惊于这个女人的变化之大,以前因肥胖慵懒而显得十分笨拙的潘雅琳不见了,现在的潘雅琳身材修长,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装使她变得知性而优雅。
他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上他的前妻,更没想到潘雅琳竟然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到化工厂的穷大学生,而是腰缠万贯的天港食品的销售总监,滨江有名的成功人士。这是在飞机上,而且是从广州国际机场飞滨江的飞机。
他潇洒地跟她打招呼“雅琳,没想到是你。”
潘雅琳沉着脸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自已座位上坐下,江致远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讪讪地到自已座位上坐了下来。
他早听人说过,潘家的化工厂已经重新启动,而且还上了新的设备。他甚至没有兴趣去打听,到底是谁投资的,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潘家。潘家已经没落,潘雅琳在一家私人企业打工,以潘家目前的势力,根本不可能找到资金重新启动化工厂。
飞机升空的时候他还在想,自已到广州是为了参加博览会卖产品,那潘雅琳到广州是干什么呢,不会也是去参加博览会吧,凭她的资历,不过是一个普通文员,怎么可能有资格参加这种大型博览会呢?
下飞机的时候,他在座位上等潘雅琳路过的时候才对她说道:“一会儿我的司机来接我,你一起走吧。”他这样说的目的,不过是有意识地告诉潘雅琳,自已现在有车有司机,再也不是当年寄人篱下的穷小子了。
潘雅琳并不看他,只冷冷地说道:“谢谢,我有车。”说完头也不回地随着人流往机舱口走去。
江致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臭婆娘,这才拖着自已的行李箱走下飞机舷梯。
从机场出来,他一眼就看到来接他的司机胖张,他朝他挥了挥了,胖张立刻殷勤地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江总,这次到广州参加博览会还顺利吧?”
江致远优雅地摸了一下自已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看了一眼走在自已附近的潘雅琳,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还行,也就签了500万的合同。”
“500万!”胖张的眼睛发亮,紧跟了几步“江总,你准备给费令仪多少?”
江致远看了他一眼“这是你过问的事吗?”
胖张点头哈腰地笑道:“是是是,是我多嘴,只是天港食品的江山是你打下的,她给你的那点报酬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你又何必还如此替她卖命呢?”
胖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大庭广众之下,他竟口无遮拦地议论此等严肃的事情。
江致远厉声喝道:“闭嘴,这种事情岂是你能议论的。”只说这只句话的功夫,潘雅琳已经不见了踪影。江致远心里有点恼火,但胖张是自已最贴心的亲信,很多事情还要靠他具体实施,他并不认识潘雅琳,这事也怪他不得。
江致远很少对他这样疾言厉色,胖张不知道自已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只得低着头不再吭声。
转眼两人已经来到车前,胖张紧赶两步,抢在江致远前面,替他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江致远已经习惯了胖张的伺候,招腿就坐了上去。
胖张小心地把行李箱放到后座,这才回到司机座上,把车启动。
他是江致远的心腹,自然知道什么话是他最爱听的。瞅着江致远脸上的颜色稍缓,自已却装出一副义愤填鹰的样子。
“江总,你是天港的开国元勋,这些年你为天港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只给你配辆面包车,我真是替你委屈。费令仪算个什么东西,你们这些人为她打下江山,她坐享其成,成天开着捷达到处威风,真是没有天理。”
江致远懒得理会这个胖张,连拍马屁都不会,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胖张是他从化肥厂带出来的,是销售一部唯一一个愿意跟着他到食品厂销售科的人,虽然能力差点,对他却是忠心耿耿,谁要说他江致远不好,他敢拿着刀跟人拼命。当然,他跟着自已,这两年也没少挣,早在城里买了两套房子,一套自已住,还有一套,是给现在还在上小学的儿子结婚准备的。
三个多小时的飞机让江致远有点疲倦,他闭着眼睛养起神来。不过,他心里却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这次到广州参加博览会,真的是收获不小,500万的订单只是个开始,要是合作顺利,那真的就是紫气东来,财源滚滚了。
胖张见江致远没理他,像是累极了的样子,知趣地闭嘴不再多话,只是把车开得又快又稳。
不知不觉之中,江致远竟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面包车已稳稳地驶进银杏园小区,停在了他家门口。
银杏园是滨江河边新开发的一个小区,这里依山傍水,空气清新,特别适合父亲康复疗养。江致远在这里买了套一楼的大三居。
经过精心治疗,江父现在已经能一个人拄着拐杖在小区花园里散步了,见儿子回来,高兴地挪了过来,口齿不清地跟胖张打招呼“小张,进屋坐会儿。”
胖张并没听清楚江父说的什么,见他嘴唇在动,只对他笑笑,算是跟老爷子打了招呼。
他手脚麻利地把行李箱从车后座上拿下来,飞快地替江致远送进家里,又把车钥匙递给江致远,这才毕恭毕敬地说道:“江叔,江总,我不打扰你们休息,先走了啊,有事呼我。”
江致远扶着父亲慢慢地回家“爸,我出差这几天,你身体还好吧。你一个人在这儿练走路太危险了,怎么也得让妈陪着你吧。”
江父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儿子居功甚伟,他感慨地拍着儿子的手,吃力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啦!有事你忙的的,就别管我啦。”
江妈妈满脸是笑地站在门口“致远,出差回来啦。”
江致远从箱子里拿出给父母买的礼物,递给父亲和母亲。江妈妈高兴复合不拢嘴,这两年他们家买了新房,丈夫又重新站了起来,女儿现在给哥哥做事,现在才是一家人共享天伦呢。
见儿子又给她买新衣服,江妈妈不禁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钱得省着点花,你就是不听。我衣服多的是,十年不买新衣服都有得穿,你又买新的,这不是乱花钱吗?”
江致远笑道:“妈,你别替你儿子心疼钱,你儿子挣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这话却又勾起江妈妈的心事,她叹息道:“致远啦,妈老了,知道你孝顺,可你挣的钱该给你老婆孩子花才是正理啊。这些年你爸的病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好姑娘一听说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爹,谁还敢嫁呀。现在好了,你爸身体好了,你挣的钱该为自已打算啦,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吧。”
江致远现在的女朋友可不只一个,他对女朋友花钱十分大方,但从没想过要跟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结婚。反正大家也只是玩玩而已,用现金交易,你情我愿,各不相欠。不过,他可不敢让他母亲知道他的想法,只得安慰她道。
“妈,你儿子现在可是滨江的钻石王老五,我现在只是还不想结婚,真要想结的话,想嫁我的姑娘外面排着长队呢,你就别替我担心了。”
江妈妈叹气道:“你跟雅琳已经离婚几年了,不做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吧,那天我到学校门口去看孩子,被雅琳妈妈看见了,躲我跟躲贼似的,拉着孩子的手就走,我连见一面他们都不愿意。其实,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想着孩子都上小学了,我这个做奶奶的总得为孩子做点什么吧。结果……”
江致远想到今天潘雅琳对他的态度,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见母亲难过,他心里有点气恼“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潘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孩子早让他们教坏了,他们不让孩子认江家的人,你又何心热脸去挨人家的冷屁股呢。”
江妈妈说道:“这潘家人真是不讲道理诶,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他们自已不要,这能怨谁。致远,现在我们家条件好了,要不,你去找个律师,把孩子的抚养权拿回来。我现在看见人家的孩子我就想起我孙子。”
江致远变了脸色“妈,这事你就别想了,这孩子从小被他外婆教坏了,就是把抚养权拿到手也没用,他根本就不会认我。”
江妈妈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是感觉自已的亲骨肉流落在外,心里难受“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江家的骨血,你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义务,我这个当奶奶的没带过孩子一天,终归是我们亏欠孩子的。要是当初我们的目光能放长远一点,无论如何,也是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的。”
江致远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只含糊说道:“这事已经过去了,再后悔有什么用。”
江妈妈果然不再纠缠这事,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件重的的事情,忙进里屋拿出一叠照片,递给儿子“这是李阿姨给你介绍的对象,我说你到广州出差还没回来,她就让我把这些照片给你,你先看一下,看哪天有时间她再安排你们见面。”
江致远发现母亲现在竟跟祥林嫂一样,只要他一回家,她就开始各种催婚,安排他相亲,要不就是叹息她流落在外的可怜孙子。
“妈,你消停一下好不好,我的事情自已心里有数,你就别费心了。”他接过母亲手里的照片,看也没看就扔在茶几上,不用看就知道都是些庸脂俗粉,不过是看上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罢了。不知怎么搞的,他的眼前竟出现了费令仪那明眸皓齿的影子。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费令仪从自已的脑子里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