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年,他妈妈为了自保,亲手带人把沈家给砸了,听我爷爷说,当时沈家四合院有个密道,里面藏满了古董玉器还有文物,愣是被他妈妈给搜出来,一件件砸碎,烧光,撕碎,反正一件也不剩下,想想都觉得好可惜啊,他爷爷奶奶气得啊,当天晚上双双喝药自杀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不是当事人的陆芸讲得很是平淡,林多多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大概知道沈家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当时的情形会这么凄惨,难怪沈明慈一生都没解开心结,报复何淑娴的决心那么强烈。
最宠爱自己的爷爷奶奶自杀了,母亲带着姐姐弟弟走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被毁了,只剩下他跟被关起来的沈伟山相依为命,换谁能受到了这种打击?
由此可见,沈明慈的三观,很早就被颠覆了,他的思维,也早就跟正常人不一样。
用“奸商”两个字形容上一世的沈明慈,林多多忽然觉得,对他,挺不公平的。
陆芸接着说,“说真的,我真是想不到明子哥会变成现在这样吃苦又能干。小的时候,我爷爷还劝过他奶奶,说男孩子不能这么娇惯,长大会废了的,谁能想到,他没像姐姐弟弟那样跟着何淑娴去享受荣华富贵,反而跟着阶下囚沈叔叔来到这种穷山沟里吃苦受累……心疼了呀?”
不经意间看到林多多眼圈红了,陆芸笑道,“多多,本来我是反对你跟明子哥在一起的,可是,现在我改变想法了,你很他一样能干,坚强,乐观。我有一种特殊的预感,也许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才能入得了明子哥的法眼,抹平他心中的仇恨。”
“只是……”陆芸想到沈明慈家的状况,惋惜地叹了口气,真诚道:“多多,我虽则支持你跟明子哥谈恋爱,有句不太好听的忠告还是要说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不知道何淑娴那个人的手段多狠辣,她现在在京都很有势力,明子哥之所以成绩这么好,却没法上大学,回不了城,完全是何淑娴在中间使坏,她想让明子哥屈服,可惜,我爷爷说,明子哥曾对他发誓说一定要替他爷爷奶奶报仇,他们母子二人,注定了这辈子是冤家对头……”
“叩叩——”忽然,门外响起短而轻的敲门声,打断陆芸忧心忡忡的絮叨。
对方客气礼貌地说:“有一道菜没有上,可以进去吗?”
陆芸看了看桌上的三菜一汤,明明齐了啊。
不过,看在那人说话挺斯文的份儿上,还是道了声“请进”。
是个穿着长褂的男人,年约四十岁,眉心处有颗特显眼的肉痦子。
他端着一盆鸡汤走进来,放下,笑吟吟道,“这是我们老板特地给你们二位定制的滋补鸡汤,请品尝。”
陆芸更加好奇,“你们老板是谁啊?他认识我们俩吗?”
林多多仔细看了眼这男人,隐约觉得很眼熟,尤其是眉心那颗痦子,宽眉阔脸的长相,很像沈明慈的一位忘年交朋友,鼎鼎大名的卢家菜传人卢玉生。
不,再回忆一下那道梅菜扣肉的熟悉味道,可以确定,就是他本人。
为了满足沈明慈刁钻的胃口,林多多曾经跟着卢玉生学过做菜,不过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长相有一点差别。
卢玉生并未回答陆芸的问题,只是淡淡一笑,“两位请慢用……”
忽然,一道不友好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哎我说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刚刚点鸡汤的时候你明明说没有鸡的!”
林多多感到头大。
好巧不巧的,说话的人,正是林如月。
她背后还站着贾文明,吴大福,林天赐,还有贾文明的爸妈。
今天请客吃饭的人是林如月,收得未来公婆欢心,她很是得意的。
哪知不经意间往包厢里撇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林多多和陆芸后,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
卢玉生把包厢门带上,不紧不慢地笑笑,“这只鸡是专门给里面两位客人留的,不好意思。”
吴大福是见过世面的,看这厨师面相言谈举止不凡,就客客气气地说:“菜做的很好,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卢玉生客气道,“免贵姓卢,卢玉生,欢迎你们下次再光临。”
林如月愤愤不平地冷哼一声,“这什么破菜馆,对待客人厚此薄彼,以后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吴大福本来就讨厌这个没眼色的林如月,偏偏是她帮了自己大忙,才勉强同意她跟外甥订婚的。
当下,见林如月讲话做事这么没礼貌,就呵斥道,“小林,快跟卢先生道歉!”
“我又没说错,凭什么道歉啊?”林如月不愿意当着林多多的面丢人,表现的那么卑微不堪,就梗着脖子说:“咱们刚才点了鸡汤,他说没有,现在,把鸡汤端给别人,这不摆明了是看不起人吗?”
“真是没教养!”吴大福摇摇头,一脸鄙夷。
吴大福无儿无女没老婆,贾文明作为他唯一的外甥,财产继承人,巴结都来不及,哪能让没过门的媳妇儿把舅舅给气到了。
当即,脸子立刻就拉下来,冷着脸呵斥林如月,“你怎么能跟舅舅顶嘴?舅舅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快给这位卢先生道歉!”
“文明哥,你……”没想到贾文明当着未来公婆的面骂自己,还被林多多给听到,林如月气得眼圈都红了。
“小事一桩,不必道歉,”卢玉生冲他们抱拳,“我还有事要忙,不奉陪了。”
“卢先生,请。”贾文明文绉绉的还礼,把挡住卢玉生去路的林如月给拉到一旁,狠狠瞪她一眼,“以后不准再跟舅舅顶嘴,听到没有?”
林如月心里很难过,可她还是咬牙点了下头,“舅舅,对不起。”
夏桂芝不靠谱,罗红旗不靠谱,她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在乡下当一辈子泥腿子,只能委屈自己听贾文明的巴结吴大福。
贾文明父母还是挺喜欢这个出手大方、倒贴他们儿子、又乖巧孝顺的儿媳妇,就找了个台阶给她下,说:“大福,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别对她那么凶。”
“罢了,罢了……”吴大福摆摆手。
几个人正准备走,一个服务员匆匆走过来,拦住他们,“不好意思,你们先别走,刚才这位同志给我们的钱是假的,请你们重新付款,一共47元。”
“假钱?”吴大福狐疑地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钱,经验丰富的他一摸就知道,还真的是假钱,“啪”一下就砸在林如月脸上,“你没钱请我们吃饭,装什么穷大方?居然学会拿假钱骗人,胆子可不小啊!”
“怎么可能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
林如月脸好疼,眼泪汪汪地捡起地上的钱,万分委屈地说:“肯定是他们偷偷换了假钱,舅舅,你怎么能冤枉我!”
贾母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啊,大福,她就是个乡下女孩,哪里来的假钱?”
有人撑腰,林如月的腰杆又硬起来,“就是,你们凭什么说这钱是我给的?”
服务员冷着脸说:“这位同志,你刚刚付款的时候,挎包里还有不少钱,要不你把其余的钱也拿出来,看看是不是也是假的就知道了。”
包里的钱,都是余十戒给的。
林如月忽然有种不祥预感,她又一次被坑了。
绝对不能当着吴大福的面丢人,可是,该怎么应付这个该死的服务员呢?
“愣着干什么?给她看啊!”贾文明等的不耐烦了,抓过林如月的挎包,拉开拉链,从夹层里拿出一把崭新的钞票,递给吴大福,“舅舅,你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吴大福接过来一摸,气得吹胡子瞪眼,“全都是假的!”
林如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也哆嗦了,“这、这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那个所谓有钱爸爸给的零花钱啊?”贾文明正愁找不到借口甩了林如月,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把假钱往她包里一塞,撇撇嘴骂道,“林如月,你可真行,我今天是给舅舅接风洗尘去晦气的,你却给他找晦气,你拿着这假钱糊弄谁呢?你对得起我的一番苦心吗?”
“行了行了,我早就说过,这种女人不能要,偏偏你还捧在手心上当宝贝儿,这下子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吧?”吴大福配合外甥,话里话外极难听地嘲笑道,“小林,你以为我们贾家门槛是这么好进的?也不打听我是干什么,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你胆子不小!”
林如月顿时眼泪滔滔。
她知道贾文明对自己并没有那么好,可是,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翻脸无情。
尤其,身后包厢里还坐着林多多,她肯定都听到了,以后脸还可哪儿搁啊!
服务员都看不下去了,对吴大福说:“这位先生,您先把饭钱付了吧,我还要去工作。”
“真他妈晦气!”吴大福拿出钱包。
贾文明摁住吴大福的钱包,“舅舅,别理她,这钱让她自己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