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慈到底还是不告而别了,他留下一封简短的信,说分别比他想象的还要痛,原来自己并不能面对,所以选择这种方式离开,请原谅。
另外,沈明慈还留下一笔钱,刚好是余十戒给王大旺赔医药费的数额。
沈明慈在信上写,“既然说好了未来要在一起,你就不能欠那个男人的钱,免得他以此为条件要挟和你来往。这也是我给你的承诺,我会小心谨慎自己的一言一行,不给你制造情敌,望你答应我。丫头,我也很想要你一个这样的承诺,你知道的,爱情是两个人的隐秘,我不希望被外人所打扰……”
陆芸挎着林多多胳膊,在黄翠翠新装修好的店里转了两圈,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发觉林多多毫无反应,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自己的脚尖,就在她肩膀上推了下,“多多,在想什么呢,给你说话听到没有啊?”
“嗯……”林多多收回心思,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芸姐,我刚才想起别的事情,不小心走神了,麻烦你再说一遍。”
“真拿你没办法,这个小脑袋瓜里每天装那么多事情你累不累啊?”陆芸无奈地在她额头戳了下,简洁明了地重复刚才的话,“下午时我买了些菜,把兰姑接到我家来,今晚咱们一起赏月亮,吃大餐,过一个难忘的中秋节。”
“好呀,今晚我主厨。”两人和忙碌中的黄翠翠告别,抬脚就往外走。
“等等,”陆芸拉住她,指了指对面正在装修的年年有余饭店,“不叫他一起吗?”
“叫他干什么啊,一个大男人家的多不方便。”林多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忍不住揶揄陆芸道,“哦,你准备的大餐该不会是为了他吧?原来我们只是顺带的呀。”
“多多,”陆芸摇着林多多胳膊,漂亮的鹅蛋脸红红地说:“你就去问问他嘛,中秋节是一家人团圆节日,他孤家寡人的多可怜呀。”
“他才不可怜呢,”林多多拿她没办法,指着饭店里一圈打牌的男人们说,“看看,狐朋狗友一大堆,哪里是孤家寡人?”
陆芸噘起嘴,“你也说了那是狐朋狗友,哪有真心陪他的,还不都是图他的钱?”
林多多心里暗暗叹气,恋爱中的女人真傻啊,“芸姐,你了解这个人吗?他不一定需要真心的。”
陆芸却言辞凿凿道,“任何人都需要真心的。”
陆芸眯起眼睛,质询地望着林多多,有一丝丝不高兴地说:“多多,我怎么觉得你跟其他人一样,对余十戒也有很深的偏见。”
“芸姐,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比你更了解他。”林多多咬了下唇,她下定决心,打算告诉陆芸那个男人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人,可是话未出口,陆芸又断然道:“多多,你不过是了解从前的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多多猛然意识到,陆芸居然说对了,她确实只了解上一世的余十戒,这一世,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谈和对他的理解。
陆芸又说:“多多,其实你们很多年没见了,余十戒在外漂泊的日子经历过什么你都不知道,仍旧用昔日的旧眼光看他,这不公平。”
林多多真想摇醒陆芸,“我的傻姐姐,你不过是看到他现在意气风大的一面,焉知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陆芸沉浸在自我幻想中,不服气地反问林多多,“你也不知道真正的沈明慈是什么样子,可是你已爱他至深。”
林多多无言以对,有那么一秒,她有犹豫,要不要把前世今生的事情告诉陆芸,还未想清楚,陆芸就又开了口。
“多多,你不觉得余十戒特别像个侠客吗?”
陆芸躲在一颗高大的香樟树后,悄悄望着马路对面,那个一堆粗布衣衫中格外显眼的年轻男人,目光炯炯且温柔。
不需要林多多的回答,她自言自语道:“从他不余遗力地帮你姑姑这点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仗义疏财的男子汉。”
林多多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完了,完了,这个傻白甜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她,在一个女人怀着一腔柔情倾诉的时候,你除了倾听,不能说任何反对的话,否则她只会变得更加盲目狂热。
陆芸见林多多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服了,就又感性地说:“多多,你不要误以为我看中了他意气风发的外表,他内里的东西有多黑暗我是有心理准备的。”
林多多知道,像陆芸这种饱读诗书的女孩子她对人性肯定有很深的见地,可惜她错把怜悯当成了浪漫,并且深陷进自己编织的网里,恐怕,已是难以自拔。
她惋惜地说:“芸姐,他是个粗线条的男人,我真怕你会受伤。”
“没关系的啦,”陆芸觉得林多多少年老成的语气很好笑,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人生在世,哪有不受伤的呢?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两人正聊着,话题中心的本人夹着根烟,晃着大长腿穿过马路,迎面走过来。
余十戒在门口把烟掐灭,随手一扔,门神似的立在俩女孩儿面前,视线居高临下落在林多多身上,“大忙人,是要来请我吃饭吗?”
陆芸推了下林多多。
林多多无奈,直截了当说:“芸姐买了些菜,今晚打算请你去吃大餐,赏脸不?”
“哦,”余十戒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林多多,“你呢?你欢迎我去吗?”
“芸姐做东,我哪有资格不欢迎你?”林多多下意识退后几步,走出他的视线之外。
“那就是不欢迎我喽?”余十戒视线紧跟,闲闲瞥了眼陆芸道,“多谢陆小姐的美意,我恐怕不能去,今晚,我只想等一个很重要的人陪我一起过节。”
林多多看陆芸一双顾盼生姿的眼睛,蒙上一层失落的忧伤,心想,索性不如趁机挑明了吧,让她就此死心。
于是,她故意问余十戒,“三儿哥,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啊?难道是你女朋友?听说不少媒婆去你家给说媒,都被打发了,原来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啊。”
“可不是吗?”余十戒道,“介绍再多都没用,我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了。”
“哟,”林多多看了眼陆芸,开玩笑说,“真的假的啊?不知道是哪个女孩那么幸运,能够被你喜欢上,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啊。”
“多多,那个女孩儿是谁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余十戒唇畔抿上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他道:“我在等的人,一直都是你嘛,你干嘛一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林多多……
这个王八蛋,他怎么能当着陆芸的面,说出这种话?!
余十戒一脸坏笑地挤挤眼,在林多多要发飙之前,种下一颗随后都会引爆的地雷之后,心情愉悦地扬长而去。
“多多,”陆芸苍白的脸上有种病态的红,她握着发烫的手心,声音异样地问来的,“他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马路对面,余十戒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摇椅上,抽着烟,肆无忌惮地瞅着她们俩,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林多多按捺着想要冲过去锤爆他的冲动,若无其事地说:“芸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闲得无聊逗我们玩儿呢,咱们走吧。”
“是吗?”陆芸站着没动,身子僵直,眼神也很冷,缓缓拨开林多多拉着手腕的手。
“呵,呵呵呵”,她自嘲地笑了几声,口吻酸涩地说:“我可真傻,我早就应该想到他是喜欢你的,哪有人会热心肠到他这种地步啊……”
林多多心里挺不好受的,她很在乎和陆芸的友谊,不想两人之间有任何嫌隙,因此越发小心翼翼地说:“芸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经常跟我开这种玩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从来没有当过真的。”
陆芸本就因为余十戒没正眼看过她,还有那句“有自己喜欢的人”而失望心烦。
此刻,她觉得的自作多情,成了个天大的笑话,尤其是林多多一而再的腔调余十戒根本不喜欢她,更让陆芸心情糟糕透了。
她赌气似地说:“多多,我傻也就罢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也拿我当傻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你?”
谨慎再谨慎,误会还是就这么生成了,林多多无可奈何道,“芸姐,我若是说他有意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你信吗……”
“别说了,”陆芸打断林多多,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淡语气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挑拨她们俩的关系?
所以说从一开始,余十戒对她释放出好感就只是为了利用她吗?
林多多从始至终都知道,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眼睁睁看着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喜欢那个混蛋。
陆芸被深深打击到了,像是遭受了天大的侮辱般难受,不争气的眼泪簌簌落下,她跑到自行车旁,骑上车就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