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是很失落的,不过,幸好是在梦里。
那张假护照被黄有为上交给有关组织了,估计沈明慈现在已经成为政治通缉犯,他不出现,就是最好的消息。
护士把药瓶挂好,端着托盘就走。
“护士,等一下,”林多多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说:“我这是怎么了?”
护士说,“低血糖,叫你妈给你买点红糖补一补。”
“哦,这也不是什么大病,你帮我把针头给拔掉吧。”林多多担心几个小朋友在医院里乱跑,又担心林心兰。
护士好心说,“就剩这一瓶了,你还是输完吧。”
“不行,你帮我把针拔了吧。”林多多着急上火,哪能安心躺得下去,起身把输液瓶取下来,追着护士让她给拔掉针头。
追到门外,就听到护士说:“这位同志,你可回来了,你表妹非让我给她拔针头,你快管管她吧。”
表妹表哥?
林多多心头蓦地一跳,连忙从护士背后探出头,只见楼梯拐角处大踏步走过来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男子。
高高的,白白的,瘦瘦的,削薄的唇角挂着熟悉的微笑,不是沈明慈,还能有谁啊!
林多多使劲儿睁大眼睛,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沈明慈单手插兜,另外一手拎着个保温饭盒,走近病房,冲林多多挑了下眉,对护士说,“谢谢姐姐关心,我这叫好好教育教育她。”
被这个长相帅气的外地口音男孩叫了声“姐姐”,护士脸顿时红到耳根,害羞地低下头,端着托盘小跑离开。
沈明慈接过林多多手中的输液瓶,举高,道,“回去好好躺着,你妹妹他们去陆芸家了。”
“额……”林多多这才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呆呆地跟着沈明慈进屋,乖乖地躺回床上。
沈明慈把输液瓶挂回输液杆上,又回身将病房门带上,窗帘拉好,适才回到床边坐下。
两人彼此凝望,半晌,谁都没有开口,相顾无言。
其实不过几天没见,林多多却有种像是跟他分别了很久的委屈感,一时之间,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竟无法一吐为快。
沈明慈却是另外一种无法言表的心境,因为这一次,他是为了林多多特地回来的,其实已经走到了几百里之外的鄂省,临时改变主意,从火车上跳窗返回潞县的。
自那晚分别之后,离潞县越来越远,沈明慈越是清晰意识到他对林多多的思念之情,如此强烈,如此的难以控制,超出所想,把他自己都吓到了。
以至于终于见面,他不知该用何种方式,适当的,适度的表达出来。
直到林多多肚子咕噜咕噜响起来,沈明慈才恍然回神,道,“饿了吧?我给你熬了鸡汤。”
“嗯。”林多多坐起来,适才恢复语言功能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又回来了?别人知道你回来了吗?你那个护照被……被人上缴给有关部门了你知不知道?”
她没说黄有为,是担心沈明慈会伤感情。
不过,沈明慈似乎不以为意,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就打开保温饭盒盒盖,抽出勺子,递给她,“尝尝好喝吗?卢叔叔的祖传手艺,我特喜欢这个味道。”
林多多焦急,哪有心情喝汤,“嗯是什么意思啊?”
“明明长了颗小脑袋瓜,怎么那么爱操心呐?”沈明慈笑笑,抬手在林多多凌乱的头顶揉了下,道,“你听话,先喝鸡汤,喝完我再告诉你。”
“不行,现在就告诉我!”他越是不说,林多多越是着急,惴惴不安地说:“这医院里到处都是人,万一被人看到你怎么办啊?知不知道你有可能已经上了政治通缉令?”
沈明慈拿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没办法,只好解释道:“护照的事情是误会,章天来已经帮我拿回来了,至于我会改变主意回来……”
沈明慈掀起眼皮,看了眼松了口气的,眉头逐渐舒展的小姑娘,喉结滚了滚,脸微微发红道,“只是因为想你了。”
“真的吗?”林多多先是吃惊地瞪大眼睛,随后在他热烈的眼神中,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不住她眼底快要溢出的笑意。
这笑,明媚灿烂,极具感染力,像一丸药,能治百病,像极了传说中的爱情。
让沈明慈在这一瞬间热血沸腾,他真的觉得书上说的都是真的,他可以为她去死。
沈明慈舀起一勺鸡汤,吹去热腾腾的水蒸气,递到林多多唇边,轻描淡写说:“在火车上,无意间听人家说今天是中秋节,我觉得自己孤家寡人挺可怜的,不想孤单一人过节,所以,嗯,回来了。”
林多多咽下鸡汤,握住沈明慈的手腕,迎着他深情的目光,甜甜一笑,道,“我陪你。”
“正是我想的。”沈明慈也笑了,张扬的,克制的,眉山目水绽开少年气十足笑意,显得三分可爱七分迷人。
很想吻他。
林多多在心底暗暗感慨,接过沈明慈手中的勺子说:“我自己喝就行。”
沈明慈不许,他说:“丫头,我在,就让我照顾你吧。”
照顾,很久违的两个字了。
林多多感到心头暖烘烘的,吐了吐舌头,娇嗔道,“你不用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只是低血糖而已。”
“嗯,”沈明慈给她喂到嘴边,郑重其事道,“我知道,早已不是个小孩子了,你是个很能干的大人了,但是,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姑娘,一个男人照顾自己的女朋友,天经地义。”
“女朋友?”林多多被烫到了。
“嗯,女朋友。”沈明慈很满意这个称呼,不满林多多的反应,他放下勺子,一脸认真地问,“你是我女朋友,我是你男朋友,这有问题吗?”
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之前他们只是暧昧好吧,咋地他就单方面上升到男女朋友了呢。
林多多觉得自己被套路了,小小地抗议道,“那天晚上你说的话你忘了?”
“嗯,”沈明慈无辜的眉尾挑起,学她装傻,痞痞地坏笑道,“跟你说了太多的话,忘了。”
林多多闭上眼睛,都能想起他们的初次约会,那天晚上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沈明慈把勺子递到林多多唇边,诱哄小孩子似的说:“我说了什么啊,你提醒一下。”
林多多知他有意逗弄,喝了鸡汤后,学着沈明慈那晚的语气和动作,在他硬挺的短发上揉了下,温声道,“某人对我说,丫头,听着啊,最多等我四年,等你大学毕业时,我一定让你过上所有同学都嫉妒的幸福生活。”
“噢。”沈明慈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说过这话,终于,他想起来了,“可这和你是我女朋友是什么关系?”
林多多不禁笑了,他这么严肃正经的人,也会有小孩子耍赖的时候啊,“沈同志,当时我们可是约定好了,四年以后再说这件事情的,而且,你还是说,我以后随便喜欢上谁都可以的。”
“嗯,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沈明慈把勺子和保温饭盒放下,拿起林多多苍白纤瘦的小手,突兀而又郑重地说,“丫头,不要喜欢上别人,四年以后,嫁给我,和我结婚,好吗?”
林多多慢慢抬起头,眨了眨大眼睛,狡黠地问,“沈明慈同志,你这是向我求婚吗?”
沈明慈想了想,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他想起曾经看过的美国电影乱世佳人里的一幕,便单膝跪地,重新说:“丫头,不要喜欢上别人,四年以后,嫁给我,和我结婚,好吗?”
好字在嘴边呼之欲出,林多多轻咬后槽牙,改口问:“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沈明慈坦荡荡地说:“以前,只是觉得喜欢你,未来,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姑娘做妻子。现在,一想到将来某一天你有可能会嫁给另外一个男人,我就会难过,心痛,嫉妒到发狂,无法容忍。”
哇,这么肉麻兮兮又深情的话,林多多可是头一次听沈明慈说,心里特满足,又不知足。
她问,“你的意思是你会回京都跟我一起上学,对吗?”
“不对,”沈明慈像是早就深思熟虑过一般,很干脆地否认了,“未来的事情太遥远,除了爱情,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林多多抽回自己的手,同样傲娇地拒绝了,“你说的没错,未来的事情太遥远了,而我,我不能给你任何保证。”
沈明慈理解林多多的顾虑重重,她只是从陆芸口中听说过他,并未全部了解,就不再进一步说下去。
他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左心房位置,目光灼灼道,“丫头,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不会要你给我任何承诺,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我的心意,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嗯?”
林多多轻轻点头,“嗯。”
他们之间还有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亟待时间去处理,因此,她不能给他任何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