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爷子好着呢。”沈明慈轻描淡写道,“我师父嫌他们那一家子老小闹腾的烦,就离家出走,去他一位老朋友那里隐居了。”
离家出走?
林多多哭笑不得,这老爷子可真够任性的。
不过,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要是他真的不在世了,陆芸该多伤心啊。
沈明慈仿佛看透了林多多的想法般,叮嘱道:“丫头,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陆芸了啊,除了我们俩之外,不能有第三个知道,记住了吗?”
林多多不解,“为什么啊?芸姐要是爷爷不在了,她会受不了的。”
沈明慈轻描淡写道,“她那个人经不住事儿,也成不了事儿,会破坏老爷子计划的。”
不知为何,提到陆芸,沈明慈言语间总是不自觉地露出不屑神情,这让林多多多少感到不舒服,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被他给鄙视。
林多多噘起小嘴,不悦地问:“沈明慈,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女人啊?”
“那倒没有,”沈明慈挺直白地说:“我只是瞧不起她。”
“为什么啊?芸姐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林多多刨根问底,她实在是想搞清楚沈明慈到底在鄙视陆芸什么。
沈明慈不喜欢在人背后议论是非,就不想再说下去,只是揉了揉她略急躁的小脸,耐心说:“丫头,你要知道,有些人确实拥有善良的品质,可是,与此同时,她还可能会无知又愚蠢。”
“咚咚~多多姐,我回来啦……”于晴敲门,探进个小脑袋,看到沈明慈和林多多抱在一起,还未开口脸先红了,“额,你们先忙~”
没谈过恋爱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种时刻,明显自己是不该出现的那个,于晴麻利地闪人。
“好吧,芸姐的事儿以后再谈,你快去吃吧,”林多多收拾画稿,边催沈明慈,“下午有课,我们还得回学校,哦对了,还有这封信,你帮我邮给陆芸。”
“不用寄了,陆芸明天下午就到,到时候你再交给她吧。”沈明慈慢条斯理地坐起来,想要逗逗貌似生气的林多多,就说:“丫头你看,我没骗你吧?陪我聊一会儿,就不那什么什么了~”
“嗯?”林多多愣了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抹绯红染上脸颊,“你……大坏蛋!”
“小傻瓜~”沈明慈捞过林多多亲了一口,眉飞色舞地穿上外套,去了卫生间。
吃过饭,沈明慈送她们俩回学校,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两人约好了带于晴一起去逛一逛首都,去看看各种古时遗留故址,还有沈明慈他们少年时常去的白塔公园,下午,正好去火车站接陆芸。
讲了一下计划,取得两位小姑娘的同意后,沈明慈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晚上的时候,还有个惊喜要给你们~”
“好哒~”林多多很是期待,因为细心和深爱,沈明慈算得上是个制造惊喜高手,与此同时,她说:“沈明慈,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
“嗯?我很期待。”林多多不知道,她也给了沈明慈太多的惊喜,不过,是那种有点小小惊吓的。
沈明慈隐隐有种直觉,林多多的惊喜,跟她最近两个月来一系列“古怪”的改变有关,她打算坦诚布公地和盘托出了。
两个人都兴奋又期待的等待着晚上的到来,可惜,计划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
人生多数时候都是如此,总以为当时不过是平凡又普通的一天,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蓦地明白,其实就在那一瞬间,他们所有人的命运,几乎都被改变了。
起因是于晴被一拨小顽主给缠住了。
当时林多多坐沈明慈的自行车后座上,两人聊的热火朝天,不小心把跟在后面的电灯泡给忘了。
听到于晴带着哭腔喊了声“多多姐”,林多多才下意识回头,只见几个戴白口罩的男孩子们,推推搡搡的把于晴的自行车给围在中间。林多多赶紧地让沈明慈停车。
沈明慈捏住车闸,回头看了两眼,笑道:“没事,你待这儿别动,我认识他们。”
“好。”林多多跳下自行车,扶着车把。
沈明慈双手插兜,迈着漫不经心的步伐,走过去,随意拨开边儿上围观的,站在当中。
“董胖子,这么多年不见,丫怎么还这幅德行?”沈明慈笑骂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烟,递给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男孩儿。
他叫董新亮,花名董胖子,是这伙人里的头儿,是沈明慈的老熟人,也是老对手。
想当年,两人为了拔份儿争当他们院儿里第一把“金交椅_”,可没少掐架。
沈明慈的头被董胖子用给自行车锁花过,董胖子的两条胳膊也被沈明慈的佛山无影脚给踢得差点废了,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养好继续使用。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胡同口里乱窜的沈明慈被师父几个耳刮子打醒,背着包下乡插队去了,期间很少回来过,江湖只有他的传说不见其人,连当年响当当的“沈公子”花名,都成了知青们对他的戏谑称呼。
“你他妈哪儿来的啊?在爷爷面前充什么大头呢,这没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儿去。”董胖子眯着胖成一条线的小眼睛,凶狠地盯着这个白净文气的男孩儿,一时之间,愣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要搁以前,沈明慈直接一句“我是你沈大爷”顶回去,可是现在,他二十二岁,是个大人,有了心爱的姑娘和美好的未来,一心只想上学干事业,对这种少年时的无所事事流氓行为,早已不感兴趣了。
沈明慈淡淡一笑,把烟递给董胖子手中,道,“我沈明慈,丫的没认出来啊?”
“唷?沈公子啊卧槽?!”董胖子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沈明慈以前也这么细高挑,也这么跟小姑娘似的白净,可是那一双眼睛犀利如鹰,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一套拳脚功夫打遍八大胡同无敌手,哪里是如今这幅文绉绉的斯文模样啊。
面对董胖子诧异的眼神,沈明慈微微颔首,把他手从于晴自行车把上拿开,说:“胖子,这孩子是我表妹,给哥们儿个面子,让她走吧。”
董胖子呲呲牙,冷哼一声道,“沈公子,你可好几年没出来过了啊,该不会在乡下呆久了变成土老帽,连咱们的规矩都忘了吧?这妹妹是我先拍的,凭什么我让你带走她?”
他们的规矩很简单,就是打架,谁打赢了谁把妹子给带走。
沈明慈不想打架,就好脾气地说:“董胖子,她真是我远方表妹,我这正要带她去公园玩儿呢。”
“表妹?哟——”董胖子瞅瞅他的朋友们,几个人互相挤挤眼,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其中一人说:“沈公子,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个表妹啊?没被何志远玩儿过吧?要是被他玩儿过,你可赶紧的领走,我们怕得病。”
提起那个同父同母的,以流氓罪被抓起来的弟弟何志远,沈明慈顿时收起好脾气的笑脸,冷冷道,“董胖子,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别触我的底线。”
但凡认识沈明慈的人都知道,他的底线就是骂谁都行,别骂他老爹,提谁都行,别当面提他的仇人,何淑娴何志远何月韶。
董胖子虽然多年不见沈明慈,可是沈明慈的短,他记得一清二楚,当年两人没少为了这个打架。
如今,见沈明慈下乡插队几年变得胆小怕事,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董胖子嘎嘎笑道,“沈公子你不会吧?还记着仇呐?好歹他也是你亲弟弟,都折进去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去探探监……哎哟!”
“丫想单练是吧?”沈明慈出其不意地扣住董胖子的右手手腕脉门,痛得他嘴角顿时抽搐了两下。
“哎哟哎哟~”刚才还牛气哄哄的董胖子,立马萎了。
沈明慈不耐烦地说:“你挑个地儿,哥们儿奉陪,带多少人你随意,今儿忙,没空搭理你。”
董胖子吃过沈明慈这手邪门功夫的这个暗亏,几年前的痛,现在想想还记忆犹新。
尤其是此时此刻沈明慈犀利的眼神,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沈公子还是从前是沈公子,不过是脱了那层小顽主外衣,变得更加优雅从容,更像社会主义接班人了。
手上的功夫,可是一点没退步,反而比从前更加老练毒辣了。
董胖子手上吃痛,立马见风使舵地笑嘻嘻道,“丫老土了不是?现在谁还动刀子拿板砖打架啊,我们早就该玩乐器了,小马扎,让沈公子见识一下~”
被唤做小马扎的人,是个瘦得像猴儿,长得也尖嘴猴腮的男孩儿,他摘下背上的吉他,捧过去给董胖子。
董胖子手还在沈明慈指下扣着呢,他厚着脸皮笑嘻嘻道,“沈公子,劳驾你把手先松开下,不然哥们儿等会儿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