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伟山抬手一巴掌,呼在沈明慈脑壳上,别别扭扭地说:“让我帮你送情书?邮局你不会用啊,就你今晚弄的这一出,你让老爹脸往哪儿搁?我以后都没脸见林同学了。”
“邮局那不是太慢嘛,我怕信丢了。”沈明慈笑着躲开老爹的第二个巴掌,认真道:“爸,林多多是她养母捡的,从小呢,她们对她很不好,她养父前几年去世了,她凡事都靠自己个儿,还要养着弟弟妹妹,反正挺可怜一小姑娘,我估摸着她是很缺父爱的,所以您就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就可以。”
沈伟山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女儿,他也是有女儿的,可惜,女儿不要他了。
何淑娴和何志远被关起来了,不知道何月韶现在怎么样。
唉。
沈伟山只走神了几秒,他不敢在沈明慈面前流露出这种情绪来的,沈明慈恨他们三个,是这辈子再也无法化解的仇人。
还好,沈家列祖列宗保佑,儿子的感情世界里多了个姑娘,不是只有恨了,沈伟山当然是要听儿子的话,替他守护好这段爱情,不遗余力的,帮儿子把那小姑娘追到手的。
沈伟山拍拍儿子肩膀,笑道,“臭小子,用得着你教吗?爸爸吃过的米,比你喝过的水都多,追姑娘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爸爸保证,把媳妇儿给你留到明年,明年你争气,考上京华,以后在一个学校了,不就可以跟她好好相处啦?”
“得嘞,你真是我亲爹!”沈明慈捧着老爹的脸,“吧唧”,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转到后面给沈伟山捶背。
老爹不过年逾五十,就满头灰白的头发,这让沈明慈感到很心酸。
沈伟山拦着沈明慈的手,“捶什么捶,就今晚这事儿,你还不赶紧的写封信给人家姑娘道个歉?”
“不急,爸,我先给您捶会儿。”沈明慈捏着老爹瘦骨嶙嶙的肩膀,眼眶一下子红了。
“哎,再给老爹唱一段。”沈伟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暌违已久的天伦之乐。
“得嘞,您听好了~”沈明慈喝了口水,润喉,吊了嗓子,唱起《四郎探母》里“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这一段。
沈伟山一边听着,边摇头晃脑地随着儿子唱。
好多年了,他们爷俩都没有这么轻松愉快的相处过,沈伟山是真欣慰啊。
从十二岁那年,家里出了那场变故开始,沈明慈就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他总是阴沉着一张脸,风里来雨里去,孤孤独独一个人。
要不是有陆老爷子的训诲,这孩子这辈子可就毁了,差点沦为街头小混混,后来,沈明慈去下乡插队了,又被何淑娴给卡着不给回城。
沈伟山以为这个一根筋的儿子这辈子都不会回京都来了,哪成想,何淑娴包庇何志远干的丑事儿被人揭发出来,这尊拦路虎,才总是没有了。
现如今,儿子回来继续上学,也有了心爱的姑娘,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
一段四郎探母唱完,沈伟山拍了拍沈明慈的手,“行了,去写信吧。”
“哎。”沈明慈在书架上找到纸和笔,给林多多写信。
寥寥草草把他的心事写出来,不知不觉,竟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
“行了,你就放心地回家去吧,信保准给你送到。”沈伟山接过有点重量的信封,老父亲满心欢喜哟,看来,儿子这是真的喜欢人家姑娘,道歉信都写的这么厚。
沈明慈坐着没动,“等会儿,我看看书,你先去送信吧。”
沈伟山把信往兜里一踹,怀着替儿子追未来儿媳妇儿的神圣使命,离开门卫室,去女生宿舍楼。
沈伟山走后,沈明慈站着《京华大学学生管理条例细则》前,刚才还跟老爹笑嘻嘻的脸庞,此时阴云密布。
沈明慈揣摩着校规,一条一条的看,研究了许久。
他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柳青苑被学校开除,彻彻底底的离他媳妇儿远一点?
在这个世界上,他想守护的人不多,除了爷爷奶奶之外,便是老爹和林多多,如果他们因为他而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沈明慈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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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女生宿舍楼,抄近道,要绕过雁湖,沈伟山哼着苏三起解,心情不错地走着,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喊着“救命、救命啊”,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沈伟山连忙打开手电筒,四处扫射。
雁湖旁边的凉亭里,有几个学生手指湖面,在嘁嘁喳喳说着什么。
沈伟山连忙大步跑过去问,“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人落水了。”有个女同学指了指湖面,接着,他们就一哄而散。
顺着女同学指的方向,沈伟山在波光急促荡漾的湖面上,看到一双挣扎的小手,一个黑漆漆的脑袋,随着手在上下浮沉。
确认了方位之后,沈伟山沉着冷静地脱掉外套,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信,装进上衣口袋里,连同手电筒一起放好,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里。
湖不算深,他很快就游过去,托住求救人的身子,把溺水人往外拉。
走了两步,发觉不对劲儿,原来溺水人的脚是被下面的渔网给缠住了。
沈伟山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溺水人弄到岸上。
身体是软乎的,不过喝了不少水,必须得赶快进行急救措施。
沈伟山半跪在溺水人身上,在他胸前按压两下,触手是软乎乎的触感,才意识到不是他,是她。
这个救命时刻,那还顾得上男女之别了,他一边给溺水人按压胸部,一边做人工呼吸。
又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溺水人孱弱地“呼”了声,连连吐出好几口水来。
“同志,你刚刚掉水里面了,我得抱着你,把你送到医务室里去,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啊。”沈伟山念叨着,穿上他的外套,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溺水人,奔向学校医务室。
路上,渐渐有了灯光,沈伟山才不经意间认出来,溺水人,竟是孙敏芝。
不过,沈伟山一点也没后悔救她,就算是何淑娴掉水里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淹死啊。
把昏迷中的孙敏芝送到医务室后,沈伟山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又去了女生宿舍,麻烦宿管张大姐去通知林多多下楼拿信。
林多多正在给沈明慈写信,刚写好,听说沈伟山亲自来给她送信,暗暗觉得诧异。
不知何故,就穿上外套,下楼去。
“沈老师,您找我?”
“小林,没打扰你吧?”替儿子送情书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沈伟山真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一想到儿子喜欢这姑娘,林多多是未来的儿媳妇儿,他豁出去了,笑着说:“这里有一封你的信,对方说挺紧急的,要我亲手送给你,你要是有回信,交给我,我帮你送到。”
“噢……”林多多觉得怪怪的,接着楼道里的灯光一看,是沈明慈的笔迹。
她诧异,该不会是沈伟山知道白塔公园发生的事情,觉得她行为不检点,想要借机劝他们俩分手吧套?
林多多纳罕道,“沈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沈伟山局促地老脸一红,“你看完信就明白了,那什么,我先走了。”
“噢……”林多多机械地挥挥手,回宿舍,上楼梯时,她打开沈明慈的信,第一句,就把她笑喷了。
“丫头,我跟我家老爷子说我在追你,你注意点调性,可别露馅儿了。”
“老爷子很欢喜我喜欢你,还要帮我追你呢,其实他人特好,也特逗,很好相处。老爷子要对你好,你就放心地接受吧,当是我不在你身边时的补偿了。”
“陆芸那事儿,我处理不当,我承认,有不对的地方,你骂我骂的很对,打我也是我活该,可是,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你跟她,不可共事。”
“不管你信不信,我看人很准的,将来总有一天她会为了那个余老三跟你闹翻。”
“当然,如果将来有一天,陆芸需要帮助,我绝对不会拦着你帮她。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看她被伤害,可是,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你能改变她多少呢?”
“另外,余老三对你做的混账事情,我都听卢叔说了,实话告诉你,没削他丫的一条腿,算我跟给你面子,丫头,那个人心术不正,你以后不准再跟他联系听到没有?最好,点头之交都不准有。”
“丫头,刚才我情绪失控,很抱歉,希望你的怒火已经平息了,吻你一千遍,原谅我的鲁莽,嗯?乖乖,你听我的,不要回去管陆芸的闲事了,让她自己成长吧。至于服装厂,真有办不下去那天,我不会撒手不管的,你懂吗?宝贝儿,那是你从小到大长大的故乡,我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这个男人啊,他真是固执的令人抓狂,也深情的令人忍不住想要马上就亲亲他。
林多多一边看着信,一边追沈伟山,追上他时,她已经眼圈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