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伟山一看自家小祖宗回来了,连忙巧妙地把何月韶挡在身后,“明子,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这些全都是误会,你别信他们胡说八道……明子!!”
沈伟山话没说完,沈明慈已经抡起胳膊,拽着何月韶出了自家大门。
何月韶手腕被他扣的生疼,可是,为了不激怒沈明慈,她始终没有辩解,只是匆匆对沈伟山说了句“爸我走了”,就踉跄着出了四合院。
“明子,不许你这样对你姐姐听到没有?!”沈伟山气得一屁股蹲在椅子上,捂着隐隐作疼的后脑勺,万箭穿心般难受。
沈明慈的性格,好的时候撒娇卖萌,简直就一地主家傻儿子,可是犯起混来,那就是头无法无天的骡子。
谁都奈何不了他,老远,都能听到他不避讳街坊邻居的怒吼声,“姓何的,我告诉你,今儿小爷饶你一次,再有下次,不打断你的狗腿,我他妈不姓沈!”
亲兄妹闹到这程度了,街坊邻居谁敢劝?面面相觑后,涌到沈家,安慰沈伟山,让他想开点,说些明子年龄还小,以后会懂事的话。
劝了几句之后,都识趣地回家了,毕竟这是沈家的内部矛盾。
沈明慈的出现,罗源儿的“指认”,时间点掐的那么好,没人在中间捣鬼,林多多不信的。
而沈明慈不问青红皂白,认定是何月韶所为,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这时候,林多多开口说什么都不合适的,只能由着他们自己处理问题。
手伸过界,是两性关系中的大忌,林多多倒了杯热水,给沈伟山,轻声细语劝他,“沈叔叔,你消消气,沈明慈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就别跟他置气了。”
“唉,”沈伟山捂着脑袋,唉声叹气,“多多,这个臭小子,太过分了,真是气死我了!等会儿他回来,我非得狠狠揍他一顿不可,让他知道知道到底谁是爸谁是儿子!”
“好,我支持您!”林多多把吃了一半的筷子,递给沈伟山,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如果沈明慈我们俩以后吵架了,他这么凶我骂我,沈叔叔,你会帮我出气吗?”
哎哟,提到这茬,老父亲气昏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多多,你放心,明子没有暴力倾向,他绝对不会凶你打你的。他跟月月之间矛盾很深。”
为了打消林多多的疑虑,证明沈明慈没有暴力倾向,沈伟山把先前不好意思讲的家事,一股脑儿都说给林多多听。
从何淑娴嫌弃沈明慈,到爷爷奶奶宠他,弟弟姐姐因为嫉妒联手欺负他,从何淑娴选择离婚,带着何志远和何月韶离开家,到沈明慈拼死保护老爹,死活不离开沈伟山,从爷爷奶奶守护祖传的宝贝儿,到何淑娴带头把沈家砸了个稀巴烂……
两人吃着聊着,一顿饭吃完,沈明慈还没回家。
林多多他们俩都有些坐不住了,沈伟山收拾碗筷,气鼓鼓地说:“多多,你去把他找回来,这臭小子,肯定是没脸见我,怕我揍他,你告诉他,月月是我女儿,这个事实不会变,他要是不让我认,就是不认我这个爹。”
“好,我帮您转达。”林多多知道,其实沈伟山是担心儿子,就顺着他的话答应了,披了外套出门。
不知何时下了雨,秋雨打在身上冷飕飕的,林多多把外套帽子戴上,走到院门口,闻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道。
从四合院大门门廊下杂物间里飘出来,林多多走过去,轻轻推了下门,从里面锁上了。
黑洞洞的房间里,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有一明一灭的火光在闪动。
林多多知道沈明慈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儿,也许,刚才这一幕,唤醒了他很多痛苦的记忆,任何安慰开解的言语都是苍白,他也不愿意听的。
林多多靠着墙,不声不响地蹲在门外,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
杂物间里,一包烟抽完,沈明慈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他把一地的烟屁股踩灭,咳嗽几声,清清有些生疼的嗓子,打开内搭条,把门锁好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双手插兜从里面走出来。
从林多多身边走过几步,感觉到地上黑乎乎的样子有些熟悉,他又退了回来,然后就看到她埋头在膝盖间,似乎睡着了的样子。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身子站起来,却又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沈明慈连忙伸手,拦腰护住林多多,她才没有跌倒。
林多多脚腿发麻,站立不稳,靠在沈明慈结实有力的胳膊上。
看她这样子,沈明慈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在这里蹲了多久?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林多多未置一词,只是反手搂着沈明慈的腰,轻轻抱住他。
沈明慈沉痛的心头,因这一抹无言的温柔与理解,荡漾起熟悉的悸动。
沈明慈紧紧抱住林多多,嗓音沙哑道,“丫头,刚刚我有没有吓到你?抱歉,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我没那么胆小,”林多多捂住沈明慈的嘴,“什么时候想谈谈了,随时找我,或者给我写信,嗯?”
“嗯。”沈明慈感激林多多的不追问,他不是不想对她敞开心扉,只是不想再撕裂那道经年许久的疤痕,在她心头平添一层阴云。
林多多松开了沈明慈,昂头看他,语气平静而淡然地说:“沈明慈,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无论你多么的恨何月韶,我不恨她,恰恰相反,我还挺欣赏她。所以,我不会因为你的缘故,和她断绝来往,但是,你放心,未经你的允许,我不会私自带她回你家来,至于你爸那边,你们自己商量,好吗?”
她说的句句在理,沈明慈无法说不好,也没法说好,其实有句话他正想说出口的,那就是让林多多不要再跟何月韶有任何的关联。
可是,她提前反驳了他。
沈明慈现在心很烦,不愿意多谈跟何月韶有关的事情,蹲下身子,揉着林多多的脚脖子说:“我得赶紧去把货物拉回来,还在火车站寄存着,浩子我们俩联系上了,他昨天就回来了,我陪他连连摊,先摆几天地摊,完了之后他的营业执照申请下来,我们就可以开门店。”
“好,你去吧,我回去等你,陶桃急着要衣服,我给她带回去几件。”像身后这道门一样,沈明慈把他的心门关的很严实,林多多也没有强迫推开。
“行,帮我哄哄老爷子,别让他气过头了。”沈明慈细心地把林多多的裤脚拉到鞋口位置,确认她脚不再麻了,才骑着板车走。
对于今晚的事情,林多多有些怅惘,伤感,但也无可奈何,目前为止,她想不好更好的办法对付柳青苑,只能伺机而候。
回到家里,林多多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跟沈伟山说了一下。
“多多,你说明子这样下去乱搞,学业还能不能跟得上了?你得空劝劝他,我挣的钱够他花的,用不着着急慌忙的去挣钱。”得知沈明慈要做生意,当个体户,老父亲老大不放心的。
林多多倒是不担心,“叔,你放心吧,我敢向你打包票,沈明慈肯定能考上京华大学的,他说过了,国内最好的建筑系大学就是京华,除了这所学校,他哪里都不会去的。”
再说,“在京都做做小生意也挺好的是吧?总比跟花城那个卢朝宗一起搞走私要安全的多。”
沈伟山一想,是这么回事,现在市场开放了,允许返城知青,待业青年自主创业,街道上到处都是做小生意的个体户。
虽然说出去不太体面,但是,他收破烂都忍了,做点小生意,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结果,一周后的某傍晚,沈伟山跟着沈明慈去看了看他的“小生意”,然后,他傻眼了。
三层楼的国友百货对面,原先是一家老包子铺店,因为特殊原因,店主一家人离开京都,店铺关门大吉了,里面一直空着。
沈伟山记得,他前阵子去学校上班时,见这家店铺外面搭着脚手架,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响,有泥瓦匠在里面砌砖粉刷墙壁什么的。
他以为是人家原店主回来了,打算重新开张包子铺的,哪成想,改头换面成了“美衣库服饰”。
而且,沈明慈向他介绍时,轻描淡写地说:“爸,这就是我给您说的那店铺,不过您别声张,这是以浩子的名义办的营业执照,表面上呢,他是老板,实际上我跟多多也有参股。”
“哦,”沈伟山以为,跟别的个体户一样,这是年轻人小打小闹。
他没当回事,随着沈明慈打开折叠木门,走进去,迎面是1扇不锈钢镀膜的玻璃大门,墙上左右两块大玻璃,玻璃后面摆着几个奇形怪状的假人。
“那是模特儿。”沈明慈介绍着,打开墙壁上的电灯泡开关。
再次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璀璨华丽的梦幻世界,两盏奢侈灿烂的水晶灯,吊在粉刷成粉蓝色的墙壁上,将60平米左右的房间,映衬得柔和又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