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多多也没力气聊天了,哼哼两声就倒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傍晚,沈明慈都开车从大黄庄回来了,几个孩子们在楼下写作业,没敢上来吵她。
睡饱了觉,神清气爽。
林多多洗漱过后,喝着沈明慈送来的鸡汤,两人聊起大黄庄酒厂的事情。
沈明慈道,“我跟老黄谈了谈,他说半个月前公社里弄了个养猪厂,谁知猪刚送到,就得了瘟疫,全部死掉了,欠了一屁股贷款,实在是还不上,才出下策提高酒价的。”
“其实还债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得提高酒价的,后山的砖瓦窑厂也开起来了,逐渐有了起色,再缓一阵就能变现,老黄纯属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和想法。我呢,给他提出了一些建议和意见,听不听随他吧,做生意这种事情,不能手把手的交,全靠自己领悟。”
听沈明慈这么说着,林多多坐不住了,黄有为这是犯的做生意大忌,必须得悉心指导才行的,“你回去怎么不叫我?我也想跟黄叔叔谈谈。”
“别,”沈明慈不赞同地说:“丫头,我知道你有很多能让大黄庄致富的点子和想法,只是别忘了你现在的年龄身份,你到底是小辈,我还能厚着脸皮顶着京都来的知青头衔给老黄提个建议意见,你呢?年纪轻轻,风头太劲,容易招人嫉妒和闲话知道吗?”
“我……”这一点,林多多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
沈明慈打断她,又道,“当你掌握了话语权,在社会上站稳脚跟,才能指点江山,懂吗?到那时,不用你开口,就会有人前来讨要意见和建议,反之,则出力不讨好,落人口下。”
“话是这么说,可是……”林多多被沈明慈说服了,可是又很迷惑,“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黄叔叔把酒厂搞垮吗?”
“不会搞垮的,我跟章叔叔那边提点了几句,得空,他会好好的劝他的。”沈明慈揉揉林多多皱巴巴的小脸,把鸡汤递到她嘴边,“快喝,喝完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现在就要听。”
林多多一嘟嘴,沈明慈就投降了。
“豫南省计划修一条省道和火车道,恰好通过潞县,章叔叔跟上面的人争取了,正好横穿夹沟,只要上面的审核一通过,预计明年一开春就能动工,明年年底投入使用。现在,从夹沟通往大黄庄再通过潞县的公路,已经在修建当中了。”
林多多大喜过望,“真的吗?!”
这可意义非凡,路修通了,就意味着货物运输速度大大提升,大山里的东西可以往外销,外面的钱也能源源不断的回到山里。
“可不是吗,”沈明慈得意又骄傲地说:“夹沟服装厂给公社的那部分钱,今年都用来修路,章叔叔还成立了一个建筑工队,以后专门给人盖房子,现在先修路练手。”
“太好了,太好了!”林多多听得热血澎湃,路路通,财富通,路不通,财从何处来?
不得不佩服,章天来的远见和格局真大,能调动社员们积极参与到义务修路中,也是因为他的人格魅力强大。
林多多高兴,就着卢玉生亲手熬制,美味可口的鸡汤,一口气吃了两个馍馍。
沈明慈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咧开嘴开心的笑了,“所以了乖乖,我们要学习章叔叔稳步发展,不要激进,嗯?”
林多多:“嗯!我现在只期待着南市的店顺利开业,另外,我们的羽绒服能在京都大卖!”
吃饱了,两人一起下厨,给快放学的孩子们做饭。
在京都呆了一段时间,跟着老爸学了几招,沈明慈现在已经能做两道像模像样的菜了。
五花肉,烧茄子,轻轻松松征服孩子们的胃,连林天赐都暂时放下了了对林多多的仇视,围着沈明慈“姐夫、姐夫”的叫。
饭后,沈明慈看了看列车时间表,半个小时后有一列从京都开往潞县的,就和林多多一起去火车站。
前天,他们推测陆芸和宋晓媛是直接从花城到潞县,结果没有,只能盯着列车时刻表蹲站了。
火车站里,闲着没事,林多多就跟沈明慈讲后世的网络世界沟通联络如何方便,急得他抓耳挠腮,恨不得当场就“穿越”到后世去。
现如今,这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真叫人不耐烦啊!!!
然而,却听林多多说,后世的人,又是如何羡慕从前慢,“有首诗这样写,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林多多把这首曾感动了无数人的诗,念给沈明慈听。
还别说,多回味几遍,其实蛮感动的,沈明慈的心理这才平衡了一点。
快节奏的交通和沟通,让人们的生活也变得快起来,像现在这样,在冬日里的太阳下懒懒的踱步吃烤红薯,怕是奢望了。
挣钱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落人身后的,只不过是7.80年代信息严重堵塞,致富的秘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沈明慈和林多多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厚积薄发。
今天,仍旧没有等到宋晓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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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了两天悠闲的日子,和林心兰聊够了去上大学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后,林多多跟着沈明慈去了趟夹沟。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实地查看服装厂,以前只是各种听沈明慈说。
山口掩映在茂密的竹林后面,是个自然大屏障,有几个抽着旱烟的大爷,穿着黑色自制大棉袄在附近放羊。
不远处的山坡上,密密麻麻跑着上百只绵羊山羊,远远望去,像是雪后的小山包,走近了看,山坡的枯草,都快羊儿啃没了,只剩下黄色的草皮。
随风消逝的口哨声,从大爷们旱烟熏黄的牙齿间时快时慢吹出,不成音调,他们却怡然自得。
三三俩俩的聚着,打牌、下象棋、读书或者占方。
农村人特有的散漫与安静,构成了这一副令都市人惬意舒适的冬日牧羊图。
沈明慈进村后,手指窗外,对林多多说:“他们是放哨的,不是认识的,不给进村的。”
“喔。”可以理解,毕竟时代特殊,一不小心就成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啦。
进入山口后,又是另外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叮叮当当的锄头凿子碰撞石头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论男女老少,都顶着朔冷寒风,挥动手中的工具凿山挖石。
干活的时间肯定不短了,许多人都脱去了棉袄和外套,只穿着毛衣秋衣,还不时用黑不溜秋的毛巾擦汗。
没人监工,也没人偷懒,大家齐心协力的喊着号子,把巨大的石块敲碎,把凹凸不平的碎石路打平。
眼前这幅景象,令人不禁想起个古老的成语,愚公移山。
千百年来,正是因为这些可歌可泣、任劳任怨的前辈洒汗水流热血,我们这些后辈才得以走出大山,走向通往罗马的平坦大道。
车开在平坦的大路上,林多多感动的眼眶湿润,“沈明慈,这个村难怪后世会成为著名的小康之家,这些人不富起来,简直天理难容哇!”
说起来,夹沟和大黄庄都靠山,可是大黄庄的人只会吃山,把好好一座煤山卖给了外地商人,换的那点钱,还不够全村人吃三年。
而夹沟,则在章天来的带领下,山上种山楂树,开发出了山楂酒,山楂糕,山楂开胃药等一系列山楂相关产品。
夹沟也有煤矿,可是他们不卖,自己引进资金开发,全村人共享资源。
在尚且贫瘠的80年代,夹沟村已经家家都是万元户了。
和林多多的激动相比,沈明慈对这幅场景,却是早就习以为常。
他开着车,在人们让开的道路上,呼啸而过。
车走了一截崎岖不平的山路,很快就到了修好的公路上,深蓝色的公路,犹如一条漂亮而又锋利的长剑,直击腹地——夹沟公社。
林多多开学前来过夹沟一趟,那时候是骑自行车,还是磕磕绊绊的山路,这才多久啊,就发展成这样了,她真的是很吃惊。
沈明慈油门踩到底,直接开到服装厂附近才停下来,抽了根烟,悠闲地呷在唇角,笑道:“这就感动啦?那我再给你讲一点章叔叔相关的事情,你最好把手绢拿出来,保准你哭得稀里哗啦。”
“嗯,”林多多托着下巴,乖乖听。
接下来,沈明慈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修路这件事,原先是沈明慈无意间提及的,没想到章天来行动力强,团结的村民们执行力高,这条路很快就会修通的。
还有,服装厂的厂房是用原小学教室临时改装的,小学则搬到了夏季时新盖的学校里,就在厂子隔壁。
夹沟很穷,穷到村民们集体去讨饭的地步,可是他们有句口号,再穷不能穷孩子,不能穷教育。
所以沈明慈来夹沟插队后捣腾卖干果,给架构公社挣来的第一笔钱,就被章天来用来盖学校了。
学生,是他一家家一户户请来的,有些父母不让孩子上学,章天来就天天坐在门口不走,直到他们同意为止……
林多多又感动了,眼泪真的是哗啦啦啦到得用手绢擦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