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众人羡慕嫉妒恨的撇嘴。
开了句玩笑,沈明慈郑重给大家伙鞠躬道谢:“谢谢大家伙这几天的鼎力相助,废话不多说,哥们儿在老莫包了几个桌,大家赏个脸,跟涛子一去吃个饭吧,随便点,我自掏腰包请客啊!”
“好嘞!”
“走喽走喽!”
骑着自行车的十几个年轻人们,在洪涛的带领下,兴致高昂地奔向莫斯科餐厅去。
剩下陶桃她们整理现场,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运到皮卡车上。
收尾工作做完了,林宝楠瘫倒在座椅上,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沈明慈还得打起精神,先开车把陶桃她们送到莫斯科餐厅,才带着林宝楠回美衣库。
车停在后院,钥匙拧掉后,沈明慈跳下车,绕到副驾,抱林宝楠下车。
“到家了?”林宝楠睡着了,但是没有睡熟,车一停就感觉到了。
沈明慈亲亲她疲惫的小脸,非常心疼:“你睡吧,我抱你上楼。”
“不行,还没有去看爷爷奶奶。”林宝楠从沈明慈怀里跳下来。
“明天再去,今天你累了。”她有这份心,沈明慈已经很高兴了,哪像他老爹,临上火车了,都没提这茬。
“我已经休息好了。”林宝楠坚决要去,还从车上拿下一个纸盒,里面装着一大束新鲜的花。
“囡囡,你早准备好了?”沈明慈眼眶湿润,一把将林宝楠抱在怀中。
紧紧抱着,恨不得蹂进胸膛里。
何德何能,他能再次拥有这么好的老婆!
“沈明慈,轻点,别把花儿弄皱了。”林宝楠很享受他的拥抱,可是,他抱得太紧,她不得不得蜷着胳膊,护着怀里的花。
沈明慈才不管那么多外在的形式,皱就皱了,只要心意到就行。
“我先做饭,吃完饭我们再去。”沈明慈抱着林宝楠回屋,让她在暖气旁边的软椅上坐下,自己去厨房。
很快,两碗简单的韭菜鸡蛋面做好了,吃完,锁好门,沈明慈骑着摩托车,带林宝楠去乡下拜祭爷爷奶奶。
墓碑是今年春天时沈明慈重新修的,石材也选的上好,按理说应该崭新洁白的,可是远远看着,好像脏兮兮的。
走近一看,沈明慈脸色刷地变了。
洁白并放的墓碑上,被人恶意泼了墨水,到处都是,还有用红砖头垒成的祭坛里,也乱七八糟都是污泥腌臜物。
林宝楠忙握住沈明慈发白的拳头,抱着他半个身子,心痛地说:“一定是有人恶意破坏,故意气你的,你别难过,咱们把这里打扫干净就好了,爷爷奶奶一定不会怪你的。”
“柳青苑!”沈明慈恨恨吐出三个字,转身就要走。
“不行,现在不能去!”林宝楠拉着沈明慈胳膊,无论如何不放开。
沈明慈手指捏得嘎吱嘎吱作响,这一下山,逮到柳青苑,绝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撕成碎片的。
可是没有证据表明这件事情和柳青苑有关,沈明慈这么做,只会激化两家人之间的矛盾。
论社会地位和政治关系,沈家不如柳家。
万一柳城玉利用他老丈人的身份,对美衣库进行打压,沈明慈他们根本没有招架之力的。
因为被破坏的不是自己爷爷奶奶墓碑,因为林宝楠能做到思路清晰,冷静克制。
仗着她这份理智,沈明慈总算是被拦着。
他气得眼圈发红。
林宝楠心里也好受不了哪儿去。
只能搂着他腰,一遍遍地抚慰:“老公不气,相信我,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圈子里混,总有一天我们会讨回来的,到那个时候,我绝对不会拦你!”
“嗯。”沈明慈何尝不明白,再气,他也没辙。
没亲自逮到柳青苑,就没法直接去弄她。
他只能把这笔账,记起来。
日后,总有一天,会让柳青苑亲口承认,让她到爷爷奶奶的墓碑前来磕头赔罪!
“乖啊,咱不气。”林宝楠又抱了抱沈明慈,才把花放在一旁干净的地方,动手去清理祭坛上的脏东西。
“囡囡,你别把手弄脏了。”沈明慈从背后拦着林宝楠的手,握住,顺势和她一起跪在地上。
“爷爷奶奶,”林宝楠磕了三个头,恭恭敬敬地说:“我叫林宝楠,是沈明慈的未婚妻,我来看你们了。”
沈明慈喉头一紧,瞬间哽咽了。
握着林宝楠手指上的戒指,和她的手,沈明慈轻声道:“爷爷奶奶,我带着我媳妇儿来见你们了,她是囡囡,你们认识的,小时候,你们还经常抱她呢……”
沈明慈彻底哽咽,无法再说下去,只是抱着林宝楠,紧紧抱着,从她纤弱却充满能量的身上,汲取温暖。
爷爷奶奶的去世,对他来说,是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缺憾和痛楚。
本以为要独自咀嚼到死,没想到现如今身边多了个深爱着他的姑娘。
似乎,再次来到爷爷奶奶面前,痛苦减弱了很多,没有了从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林宝楠极少见到沈明慈如此感性脆弱的事情,他在她心中一向是那么能干,顶天立地,此时,却像个小孩子般脆弱无助。
重情重义的男人的眼泪,最是动人,最叫人心疼。
“蹬蹬蹬……”有脚步声走近。
两人同时回头。
是下午展销会结束时悄无声息离开的何月韶,她挑着两个大大的木桶,重重的扁担,将她背部快压成了N字型了。
木桶里,装得满满都是水。
墓碑在山腰建着,山脚下,有一条小溪。
何月韶是在那里担的水。
上山的路湿又滑,何月韶摔了好几次跤,才勉强把水挑上来。
她只顾咬牙低头走路,并没有发现墓碑前多了两个人。
“月月姐!林宝楠诧异地叫出声。
“囡囡?”何月韶猛地抬头,肩膀上力量松懈,扁担差点滚落在地。
沈明慈及时伸手,接过扁担。
何月韶的衣袖湿了半截,手也冻成红萝卜。
“明子……”肩膀上猛地一松,何月韶喘着大气儿,直起腰,呐声说:“这不是我弄的,我……”
沈明慈深深看了眼满身泥泞的何月韶,挑着扁担,转身放在墓碑前。
什么都不用说,都不用解释,他都明明白白看在眼里。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在这一刻,沈明慈清晰意识到,他原谅了何月韶。
沈明慈脱掉自己的棉大衣罩衫,撕成几大片,交给何月韶和林宝楠,让她们两人擦墨汁,他则动手清理祭坛里的污泥腌臜物。
捏着衣服碎片,何月韶揪成一团的心,顿时松懈。
同时,也有种释怀的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情不自禁在眼眶打转。
“月月姐……”林宝楠握住何月韶冻得冰凉的手,帮她擦掉眼泪。
何月韶吸了吸鼻子,说了声“我没事”,就低头擦地上的墨水了。
水用完了,沈明慈又去山下挑了两次。
三个人齐心协力,把墓碑擦得干干净净。
“爷爷奶奶……”做好这一切,何月韶悲从中来,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下。
泪如泉涌。
当年,为什么那么做,她自己也不知道,回想起来,好像是一场怎么也醒不来的噩梦。
梦里,到处都是红色绿色,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们前进,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儿,却个个化身小恶魔,在一种狂乱的梦魇中,摧残着陌生人,熟人,亲人。
包括自己的爸爸,爷爷奶奶。
噩梦终于醒来了,才发觉这世界已翻天覆地,唯一不变的,是死去的人,再也不会醒来。
而她自己,也已变成了孤身一人,没有人原谅,没有人安慰,没有人开解,没有人陪伴。
回想往事,何月韶捂着脸,痛苦不已。
林宝楠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月韶,也知道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
何月韶需要的,是沈明慈的原谅。
“去呀……”林宝楠轻推了下沈明慈,用祈求掺杂着温柔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能搀扶何月韶一把。
何月韶的哭声,早就使沈明慈心软了。
但是,一回想到爷爷奶奶的自杀,何月韶和何淑娴亲自带人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他就胸口堵得难受。
简单的原谅两个字,能换回什么?
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变得冰冷,熟悉的呼吸消散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再也不能牵着他的手,再也不能叫他一声明子,再也不会回应他的呼唤……
这种痛苦,又有谁能替十二岁的他承受呢?
原谅过后,受安慰的,不过是活着的人。
死了,就是死了,任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回去吧,等会儿路面结冰了不好骑车。”沈明慈硬着心肠,看都不看何月韶一眼,拉着林宝楠离开墓碑。
“沈明慈,不能就这么扔下月月姐啊,天黑了,她一个人下山多危险……”
林宝楠既不想忤逆处在心情极度糟糕中的沈明慈,又心疼跪在寒风中的何月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用管她!”沈明慈粗暴地拒绝了林宝楠的提议,硬带着她下山。
回到店里,心力交瘁的林宝楠直接累瘫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