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扬也不催他，静静的等着。
“我们家的公司最近出了一点问题。”陆枫半闭着眼睛说。
苏扬一愣，只这一句话，就够他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补全了。
“你……”苏扬哑然。
“我没那么脆弱。”陆枫似乎轻笑了下，“就是你想的那些意思，联姻，我跟个姑娘似的，被我老爸给卖了。”
苏扬心想，你还没脆弱呢？那这一地的酒瓶子都是鬼喝的？
心里吐槽归吐槽，担心却也是真的。
他伸手抓住陆枫的胳膊，犹豫着想说些什么，“你，自己答应的吗？”
“不答应有什么办法吗？”陆枫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好像蒙了一层东西，平时透亮的情绪，现在却连苏扬都有些看不清了。
但很快，陆枫又垂了眸，“其实他问过我的意见。”
苏扬知道，这个他指的是陆枫的父亲。
陆枫道，“毕竟如果我坚持不同意的话，最后两家都会闹的很难看，他跟我谈了半个小时，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进去，但我最后还是同意了。”
苏扬：“为什么？”
陆枫似乎是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好半天才问他，“苏扬，你这么天真你家里人知道吗？”
“我去你的。”苏扬扔了个抱枕过去，果然这人就算喝醉了也不老实。
陆枫接过抱枕抱在怀里，笑得越来越大声，指着苏扬笑到最后捂着肚子弯下腰差点直不起来，连眼角的泪水都笑出来了。
苏扬沉默，坐正了身子。
“其实……”陆枫终于笑够了，轻轻呼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你该懂的不是吗？”
苏扬没说话。
陆枫好像也没指望他回答，靠在沙发椅背上，抬手挡住照在脸上的灯光，“老爷子根本就没给我第二条路，这种方法虽然我不喜欢，但确实在这个圈子里都习以为常了，我们家的问题，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扬不知什么时候把酒杯里倒满了酒，仰头喝了一口，才皱眉问道，“不能和银行借钱吗？或者苏氏，我可以给你写一封信寄回首都总公司。”
陆枫摇了摇头，“别的解决办法当然有，但这个却是目前最省时省力，省钱的。”
酒精的后劲很大，他似乎已经困得不行了，但还是强撑着和苏扬说话，只是说的话好像不是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似的，“商人，自然要选择能够让利益最大化的选项。”
他叹了口气，仿佛今天发泄了这么一通，已经认命了般，“生在这种家庭，早晚有一天要面对这些东西，躲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我有点烦了。”
苏扬杯中的酒已经又见了底，他没再问陆枫什么，低头把那杯还剩大半瓶的威士忌划到自己面前。
“对了，你和那个女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苏扬想，他是不是该谢谢他，竟然这种时候都不忘记关心自己。
“也就那样吧。”
不过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那样是哪样？这猜测范围有点广吧，不过好在被酒精侵袭了一半理智的陆枫，并没有支撑深挖这个答案的清醒。
“哦。”他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苏扬的回答，又或者这个回答根本就没在他混沌的脑子里留下一丁点痕迹。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在苏扬疑惑的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似乎睡着了。
苏扬走过去，才听到他嘟囔的内容。
他说，“好好珍惜吧，这种幸福的时候，不一定能坚持多久。”
苏扬瞬间放弃想要把他扶正的想法，直起身，抬眼扫过桌子角的烟盒和火机，闭了闭眼，拿着去了洗手间。
直到抽完了一整科香烟，苏扬把烟头扔在在一边垃圾桶上面的水槽里，才对着镜子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
“操！”他没忍住骂了一声。
镜子里的男人，衬衫领口半开，精致的面容和平时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苏扬却能看出来。
如果在平时，他一般不会抽烟，也不会骂脏话。
但现在，那些教养，那些习惯，都被他抛在脑后。
去他妈的！他想，我现在就要喝酒，就要抽烟，就要狠狠的发泄一场，不然早晚有一天会憋坏的。
陆枫的烟和他以前抽的是一个牌子，几乎刚放到嘴里，没来得及点，他就有种恍惚回到了从前那段上班下班治病救人看诊的生活中的错觉。
但他知道，他不可能回到从前。
因为从前……没有时灵，所以他不可能回去。
又狠吸了一口烟，才勉强压下心里的那股冲撞无门的烦躁之意。
苏扬洗了把脸，没擦，任由冰凉的水滴流进他的衣领里，在喧闹的酒吧里，似乎只有这种方法能让他保持清醒。
陆枫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因为这个连他都觉得无厘头的婚姻，但他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回到了包厢，闻着弥漫在各个角落里的酒气，苏扬竟然也有了一醉方休的冲动，那些想不通的，让人心烦意乱的事情，最好都隔绝在酒精之外，都别他妈来烦他。
可同时苏扬又清醒的明白，这些是行不通的，总要回到现实的，即使再逃避……
他叹了一口气，把酒杯放回了桌子上，总要回到现实的。
顾笙宸最近过的很不顺心，顶楼的秘书从一号开始，几乎被他骂了个遍，整个顶楼的气氛都不对劲儿了，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触到这位的霉头。
偏偏这个时候，苏氏那边又来捣乱。
苏扬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最近对恒远好像又看不顺眼了。
恒远这个大个集团，自然不可能只那两个合作案，但一年到头能盈利的大项目，却是屈指可数。
偏偏顾笙宸不肯在稳定收益的小项目上下功夫，走量不成，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这条路上又有苏氏这座大山严严实实的挡着，不过半个月，顾笙宸头发都白了。
反观时灵，该吃吃，该睡睡，面色红润的不得了，每次在公司的例会上，碰到顾笙宸的时候，她都觉得对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自己。
就像现在……
顾笙宸坐在上首阴沉着一张脸，视线扫了会议室里的人一圈，最后落在时灵的身上，她正看着手里的文件，连头都没抬。
第一次第二次还有些不自在，现在都习惯了。
尤其今天……
“时总……”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灵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看向左边，装糊涂道，“嗯？顾总有什么事情？”
顾笙宸牢牢的盯着时灵的脸色，时灵表情平静，没有一丝异常，不知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演技太好。
他从鼻息里轻嗤一声，话里夹杂着一股冷意，“苏氏又抢了我们的一个项目，这个项目公司已经看好了很久，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苏扬抢走，时总对此有什么好说的？”
时灵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模样，身后的安羽垂着头，咬着唇强压下嗓子里的笑声。
如果不是来之前她和时灵就早已得到了这次事情更详细的资料，就凭时灵的表现，她都要信了。
“顾总这是什么意思？我要知道什么？”时灵诧异的看着顾笙宸，“苏氏那么强大，恒远拼不过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顾总……”她声音低了下去，“您随便逮一个人，就把自己的无能扣到她头上吧。”
话落，整个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时灵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视线笑了笑，“继续开会吧，顾总最近可能更年期到了，情绪有点不太稳定，大家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