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刻斋”出来,靳楠披着月色,踏着灯光郁闷的走着。
听了老头儿的故事,她糊涂的头脑,算是明朗了。
知道老头儿嘴里的那句“那个‘厂家’就是我”是怎么个意思了;也知道为什么老头儿这个“厂家”为什么再也生产不出一件产品了。
可就是因为知道了,明白了,她才郁闷不已呢。
不,其实不光郁闷,还愧疚。而后者,要比前者浓烈的多。
知道有“石刻斋”,是从乔木言嘴里得知的;知道“石刻斋”里有精美罕见的象棋,也是从乔木言嘴里知晓的。
她更知道,乔木言为了能让未来的老公公,在朋友面前长长脸,那是费劲了心思,绞尽了脑汁。
这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吧,偏偏让她阴差阳错的给破坏了。
她是真没想到那象棋是那么的精美,她是更没想到那象棋,只此一副。
她后悔呀,非常非常的后悔。
早知道会是这样,打死她,她都不会带沈臣舟来。在她心里,讨好未来老公公,可比讨好老董事长重要多了。
可后悔有个毛用?这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
看到那象棋的时候,她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还想着,既然来了就一并买了,省得乔木言大老远的再跑一趟。
自己这么体贴,乔木言肯定会狠狠地夸她一番呢。
这下好了,夸她?不骂她才怪呢。
要说乔木言骂她,那还真不会。但乔木言肯定会有遗憾,会不舒服。
乔木言不开心,她自然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他的不开心还是因她而起,你说她心里能好受得了?
从店里出来,她就耷拉个脑袋,没精打采的顺着路边晃悠。
走了得有二十来分钟吧,她才突然想起回家这件事。
她脚一顿,头一扬,四目左右张望,然后懵逼了。
哎呀妈呀,这是哪啊?
她现在站的地方刚好是个十字路口,但除了知道这是个十字路口外,你要让她说出具体位置,呵呵,她还真没那个能耐。
她压根儿就没来过这旮沓,又是路痴,方向感又差。因此,一来到个陌生的地方,她总是一张懵逼脸。
现在她能分清东南西北,已实属难得。但你要问她公交站在哪?地铁怎么走?呵,她比你还晕呢。
刚才跟沈臣舟之所以说的自信肯定,完全是为了蒙他。把他蒙信了,她才好实施“去而复返”这个计划嘛。
计划是成功了,可结果却失望至极。
这会儿街上的人还不少,她本想找个人问问路。
可转念一想,凭她以往的问路经验,要是人家不亲自领她过去,她能在这一片转上无数个圈。
看看时间,算了为了不浪费时间,更为了不浪费好心人的口舌,她决定还是打车吧。
到家差不多都十点了,跟沈臣舟这通转哟,活活把她累死,腿脚都不像她自己的了。
进门后,她连弯腰脱鞋都不想了,直接把鞋一踢,光着脚就进去了。
包扔在了茶几上,人狠狠地摔到了沙发上。她挺尸一般的躺在那儿,真真是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想再动弹一下。
过了有五六分钟吧?电话响了。
不用看她也知道,一定是乔木言打来的。
乔木言上的这个破班,不是加班就是出差。这一出差吧,少则五六天,多则十天半个月,一两个月的时候也是常事。
为了解出差时的相思之苦,靳楠老早就下了死命令,乔木言出差的时候,不是万不得以,每天必须视频半小时,时间是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呢,她还不睡,而乔木言基本上也都忙的差不多了。
不过这个时间,在她成为沈臣舟的“御前行走”之后就改了,改到十点。因为,成了沈臣舟一级大秘之后,她虽然不怎么出差,但几乎是要天天加班。到家的时候,大多都十来点了。
要搁以前,这个点一听到电话响,她早就兴冲冲的接了。可今天,她有点不想接。
为啥?心虚呗。
她慢吞吞的起来,慢吞吞的从包里拿出手机,慢吞吞的接通。
她看着屏幕里的男人,叫了一声:“乔木言。”声音是有气无力死气沉沉的那种。
屏幕里的乔木言还在抱着电脑忙工作,大概是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儿,头一扭,看了过来。
见她窝在沙发上,整个人蔫嗒嗒的,一笑:“今天又加班了?”
加班?给老板当军师,帮忙给老董事长夫妇买礼物,算不算加班?
算,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她“嗯”了一声。
“很累?”
“嗯。”
乔木言忙里偷闲瞅了她一眼,边敲着键盘边说:“刚回来吧?”
靳楠顿了一下,问:“唉,你怎么知道我刚回来?”
乔木言脸上的笑意漾的比刚才浓烈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呀?你哪天一进门,第一件事不是换衣服?这会儿你还是一身的工装,除了刚进门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乔木言又往她这里看了一眼,眼睛很快就又回到了电脑上:“今天穿的那双新鞋?”
“咦,你又怎么猜到的?”靳楠都觉得不可思议了,他难不成在她身上安装了摄像头不成?
乔木言说:“这还用猜?你每次穿新鞋子的时候不闹脚疼?我在家的时候我给你rou,我不在家了只能你自己rou了。”
靳楠头一低,看着还在脚上rou搓的右手,忍不住一笑。
这确实不用猜,但却需要用心。
和乔木言在一起后,他没给她花过什么钱,更没给过让人热泪盈眶的大惊喜。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就是在这些平淡里,他慢慢的比她更了解自己。
“脚上有没有伤?流没流血?”乔木言问。
靳楠摇头:“没伤也没流血。”
“但是一定肿了是不是?”
靳楠点头。
乔木言微微一叹,看她的那一眼,眼睛里全是疼惜:“没伤没流血还好点,但肿成大包也有的你受了。”他停下手里的工作:“上次给你买的泡脚的药,还有呢,就在电视抽屉的药箱里,你待会拿出来泡泡。我告诉你啊,这事不能犯懒一定要泡,否则,你那脚明天非肿的连鞋都穿不上,听到了没?”
靳楠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乔木言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脸色有些严厉了,问:“到底听到了没有啊?”
“听到了。”
“听到了你不说?”
“我不是点头了吗?”
“光点头能行吗?必须给我肯定的回答才行。”
靳楠笑了,故意夸张的说:“乔大人的嘱咐小女子听到了,也记住了,并且记到了心里去了。乔大人放心,小女子待会儿一定会按照大人的吩咐,认认真真的把脚泡好,绝对不会辜负大人的一片嘱咐之心。”说完又来了一句:“乔大人,这样的回答,你老还满意吗?”
她又夸张又滑稽的样子,把乔木言给逗乐了,脸上的笑掩都掩饰不住,可偏偏嘴上还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嗯,凑合吧。”
他这副“假正经”,也是把她惹得嘿嘿直笑。
乔木言说:“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在家你就敷衍我。等我回去知道你要是蒙了我,我一定会捅眼睛打屁/股。”
“知道了!知道了!乔大人,你知不知道你很啰嗦啊?”
“我啰嗦?”乔木言哼哼:“我为什么啰嗦?身边自从有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我不啰嗦才怪呢?但凡你能让我省点心,我至于这样吗?”
靳楠笑了,不过说她不省心,她心里是有些“小委屈”的。
虽说老爹老妈就她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可他们二老对她可不是那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溺。
从小到大,不管是磕了碰了,或者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愉快啊,老爹老妈也是第一时间过问,但绝大时候都是让她自己处理。例如,自己找药箱擦药,自己找医生打针,自己去解决同学间的矛盾等等。
遇到这些事儿,小时候爸妈还会陪她去解决。十岁之后,爸妈完全成了甩手掌柜,不到万不得已,全都要她独自面对。
这也就让她从小就养成了独/立,且不娇气的性子。
妈妈说她变得娇气的时候,正是她和乔木言成为男女朋友整一年的时候。
妈妈说,以前她来例假,疼的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是吃点药就扛过去了。现在呢?不在床/上躺两天,那是绝对过不去的。
还有啊,以前吧,她磕了碰了她自己都不当回事,就是出血了也只是擦点红药水了事。如今呢?但凡身上破一点皮,那是立马就得去医院拍片,搞得真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似的。
爸爸不甘寂寞的插进来又跟着说,这些还不都是木言给惯出来的?两岁的时候都没这么娇气,如今都二十了,反而成了个纸糊的的了。
爸妈他们对她这种大惊小怪的行为是不满意的,但从他们“不满意”言辞中,不难听出他们对乔木言的喜爱。
其实,爸妈说她变娇气了,也没说错。和乔木言在一起后,她身上好些值得歌颂的好习惯,慢慢的被他给腐化了,让她开始娇气了,懒惰了……
归根究底是他让她变“坏”的,他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却说她不省心,她还能不委屈?
乔木言又对着屏幕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阵儿,抽空抬眼,对她又说:“你嫌我啰嗦也得忍着,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告诉你,你给我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