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尊重古清镇的规矩,莫不然,她根本不会让张才和牛氏进来。
“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们只是……”牛氏自认为有几分心机,但那点小心机在绝对的强势面前根本不够看。萧九很明显对她不善,这不,她瞬间就不敢说话了。
张才见情,忙过去解围,拉起牛氏,客气地对萧九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啊?”
“不需要知道,反正萍水相逢无话可说。”萧九站起身,“既然作为儿子儿媳回来,那么现在去烧热水,过会给你们的母亲擦擦身子吧。”
其实萧九在此之前已经给赵婆婆擦身换过衣服,不过她就是要张才和牛氏亲自再做一遍。这本就是他们的应尽的义务。
牛氏听言,脸上立马浮出嫌弃,她不乐意地看了眼张才,小声哼了句,“都这样了,有什么好擦身的……”声音很小,她以为萧九听不见,然而非也。
萧九内心又是一阵嘲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和儿媳?明明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两人怕是屎做的吧?
张才好歹是儿子,稍微比牛氏这个儿媳有一点点良心,他看着自己的老母亲躺在床上,说是还活着,然而看着一动不动,就像是已经死去一般。
他内心过意不去,便道,“走吧,咱们去烧水,给娘擦擦身,换件衣服。”
“我才不去!要去你去!”牛氏从来没有伺候过赵婆婆,也不愿意伺候这么老的老太婆,嫌脏。她坐到凳子上,撇过头。
“我允许你坐着了?”下一秒,萧九冷冰冰的声音从牛氏身后飘来。语气之中,怒气隐隐攀升。
牛氏是纸老虎,从一开始就有些畏惧萧九,萧九这么一说,立马站了起来。还下意识回头用袖子抹了抹凳子。后,躲到张才身后,不敢说话。
张才难为情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萧九板着个脸,直接提起牛氏刚刚坐过的凳子往外猛地一扔,发出了沉重的落地声,“砰——!”
牛氏吓得身子一颤。可怕,太可怕了,自己不过是坐了下凳子,这个女人就直接把凳子给扔了?!张才也没想到萧九会如此凶横。
“天要亮了,快点去烧水,我回去睡会,你俩好好照看赵婆婆。”萧九一天没有睡觉,就守在赵婆婆身边。虽然她不是很相信张才和牛氏,但是她的身体熬不住一天一夜不睡觉,她必须补充睡眠休息一下,才能继续照顾赵婆婆。
张才牛氏听言,狂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麻烦姑娘了!姑娘快先回去休息吧!”
萧九这便走了,临离之时,最后还瞪了眼牛氏。这是她给牛氏最后的警告。警告她认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些什么!
*
洛流苏还在熬制草药,这是他费尽脑筋想出的药方,应该可以让赵婆婆醒来一会。
老人死之前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容易睡觉,有事没事都会睡着。
以前赵婆婆也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这次太严重,已经睡了大半天,照这样下去,绝对是不好的征兆。
草药必须熬上五个时辰才能作效。
“赵婆婆的儿子儿媳来了。”萧九精神透支,回到屋,顿时有气无力,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快去床上睡会吧,辛苦了。”洛流苏对张才和牛氏不感兴趣,他们回不回来和他也没关系。只是看到萧九如此卖力,着实心疼。原本,是自己要照料赵婆婆,可现在,又让萧九费神费力。
“洛流苏,草药还有多久才能好?我……我想看着赵婆婆醒过来。”不知为何,萧九这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甚至,这个预感越来越强烈,让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还有半个时辰就好了,你乖乖睡觉,等草药熬好,我再唤你起床。”其实洛流苏同样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但他是年轻气盛的男子,比萧九精神稍微好些。
萧九点点头,缓缓到床上躺下,合上眼的瞬间就入睡了。洛流苏见萧九被子没盖,又放下手中的事给萧九盖被子。
半个时辰后,草药熬好,但洛流苏没有唤醒萧九,毕竟她一天一夜没睡了,这才睡半个时辰怎么够。洛流苏将药盛好,带去给赵婆婆。
这边。
笨手笨脚的张才和牛氏刚刚给赵婆婆换好干净的衣服。结果牛氏突然手臂一抖,没扶稳赵婆婆,赵婆婆直接落下倒到床上。
牛氏吓了一跳,“啊……”
张才没想到牛氏如此粗心,他皱了皱眉头,准备重新扶起赵婆婆换个姿势躺着。
但……奇怪的是,当张才抱起赵婆婆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对……
张才心一抖,下意识伸手探了探赵婆婆的鼻息……
“娘……”张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从嘴里吐出,“娘……娘没气了……”
“啊!什么!刚刚换完衣服就死了?!”牛氏听言有些害怕,毕竟刚刚是她失手摔了赵婆婆……而且她虽然对赵婆婆没什么感情,但是看着一个活人就在自己面前断气,实在是件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的可怖的事。
“让开!”两人身后传来洛流苏的吼声,他提着药过来,结果一进门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张才和牛氏不知道来者是谁,但凭感觉,应该和刚刚凶狠的姑娘是一路人。
两人立马有眼见地往后退了几步。
洛流苏放下盒子,急忙给赵婆婆把脉。
一秒……两秒……赵婆婆的脉搏一丝动静也无……
赵婆婆真的……就这样悄然无息地离开了这个人世……或许这是对赵婆婆的解脱……但是对于洛流苏而言,却还是止不住悲伤。
“大哥……我娘她是不是真的……”张才居然还敢问出口。
洛流苏没有萧九那么容易激动,只是冷冷地问了句:“她可是你们的母亲,为何你们可以如此的狠心?”这话问的,让张才牛氏真是张口结舌。
二人有些心虚,牛氏急于开脱回了句:“这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我们有什么办法?!”
下一秒,一根银针穿过了她的肩头。没有出血,但会使人短暂地感受到断骨般的疼痛。
牛氏吃痛大叫一声,“啊——”一手握着肩头,疼得直接跪下。
张才见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立马也跟着跪下。这不是怕洛流苏而跪,而是跪给已逝的赵婆婆!
“尽快给婆婆入土,所有该做的丧事,少一分都不行!”事到如今,洛流苏能做的,就是让赵婆婆死得风光一点。
生前受尽委屈,希望死后可以在天上过得好一点。
“是是是!我现在就去安排!”
*
就这样,红事刚走,白事便来。醒来后的萧九得知赵婆婆去世的消息,差点没晕过去。
她跪在赵婆婆的棺材前哭了好久好久。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老人去世,一个被她照顾过、对她喜爱有加的老人。
或许,赵婆婆就是在等他唯一的儿子儿媳回来后,尽了最后一份孝道,才安心离开的吧。
亲人终究是亲人,张才和牛氏放弃了自己的老母亲,可是他们的老母亲却从未忘记过他们。赵婆婆一直在期盼张才回来看望她的那一日。
大概赵婆婆知道了自己儿子回来,知道了自己儿子尽了孝道,这便足够了。
这个年纪,她大概也活得无趣,死对她而言,就是解脱。
感受到心间涌上的无法抑制的悲伤,萧九忽然回头抱住洛流苏。
“让我抱抱。”
*
办完赵婆婆的丧事,萧九不想再逗留于此,古清对她来说寄存了太多的念想,她怕拖下去,真的舍不得回去。与以往的熟人一一道别之后,便与洛流苏启程回玄玉。
一个月后。
萧九重新接到说媒的生意,不过却是邻镇的。
育秀镇是玄玉前几年刚刚分支出去的小乡镇,人流不多,但朝廷分配下来的资金充足,发展振兴指日可待。萧九接到消息,估计得暂住育秀一阵子,可她人生地不熟又是一姑娘家,让她有些犹豫。
目光转向洛流苏,萧九用筷子敲了敲碗,“喂!你当真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啊?就不怕我被拐了吗?!”
洛流苏吃饭吃得还挺香,闻言,好像没什么顾虑,直率地回道:“谁眼瞎能看上你?”
“喂!你有没有良心啊!”萧九见洛流苏这么无情,哼了声,“你现在吃地是谁做的饭啊?!要是我走了,谁给你做饭啊!”说来说去,其实萧九就是想洛流苏陪她一起去育秀镇。
洛流苏和萧九相处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不了解萧九的小心思,他不过就是逗她玩玩而已。
“那我就只好自己买着吃咯!”洛流苏继续作死。
萧九真是要被洛流苏气死,她放掉筷子,指着洛流苏,“你这个男人真是太没良心了!我算是看透你!哼!拉倒!老娘不稀罕你!”
萧九刚欲离桌,结果洛流苏又拽住她。
萧九内心:混蛋!又来这招!
她甩开洛流苏的手,“怎么?演苦肉计啊!”
洛流苏笑了声,没说话,只是把萧九重新拽回位置上,云淡风轻道:“那邹家老夫人是我表姨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