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娘娘,见过母亲。”
盛景年长身玉立,朝着皇后、晋阳长公主一拜,“原本是给母亲送东西来的,不曾想娘娘也在这里。”
闻言皇后看着盛景年,笑道:“这段时日不见你,不过倒是听太子提起几回,看来,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是对秋闱很有信心,不过秋闱对你而言倒是信手拈来,来年的春闱可才是你这个享誉盛名的小公爷表现的时候。”
盛景年看了一眼旁边的晋阳长公主,轻点了一下头。
不管是秋闱还是春闱,对于盛景年来说,都是信手拈来。
太学上舍第一,怎么也不至于花落旁家。
“娘娘盛赞,景年怕是担不起。”
“行了,你这孩子的脾气,这么多年倒是也知道了,我和你母亲说会儿话,你可要去和萧家姑娘说会儿话?”皇后放下杯子,想起盛景年和萧云慕的婚事来。
为了这门亲事,皇后和皇上可谓是左右为难。
当初太后一道懿旨下去,直接把婚事给拍定,她和皇上连反应都来不及,晋阳长公主就已经进宫来。
一个是皇上生母,辛苦抚育,皇上如何能忤逆,一个是先帝宠爱的长公主,他自幼一块长大感情甚好的皇妹。
但懿旨已下,还能收回成命吗?
晋阳长公主再恃宠而骄,也不能和当今太后明着不和,否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娘娘既开金口,正好让景年不用开口呈表。”盛景年笑了一下,“刚才我进来时,正好见女官出了一道考题,原来只知道九妹妹将门出身,身手不错,却不知出口成章,让人心服口服。”
这话说出口,晋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已经有些挂不住。
见状皇后起身,“我和你母亲正要回宫,你也要有分寸。”
盛景年点头施了一礼,“景年先告辞,不打扰娘娘和母亲。”
“恩。”皇后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回身道,“还未成亲,你这小子一向是随性惯了,但也要懂得顾念姑娘家的声誉,明白吗?”
“景年明白,恭送娘娘。”
皇后和晋阳长公主本来也只是到这里来替女官们镇场,现下有柳女官在,又让众千金心服口服,自然不会久留。
庭院里,众人三两坐在荷塘旁,有的坐在凉亭内,有的树下阴凉处乘凉,还有的正在几盏刚提了字或画的屏风前说话。
一抹青色身影寻了个廊下坐着,扶着栏杆看向那边的千金闺秀们。
难怪从前的人那么喜欢美人,换做是她的话,见着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幕,也得勾走了魂。
看着看着,刚才盛景年站在大门前的场景竟然在脑海里闪过,萧云慕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坐直身子。
要命,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人了!萧云慕拍拍自己的脸,她肯定是脑子不清醒了才会想到盛景年。
“对着那些要害你的人,你倒是好脾气,对自己倒是下手挺狠的。”
萧云慕闻声,慵懒的神情在脸上凝住,慢慢回头,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写照了。
“……小公爷,你怎么来了?”
说着话看向一边守着的春月,春月立即摆了摆手。
她还来不及说话,盛景年刚走来就直接开了口,她真的不是有意不告诉萧云慕的。
“刚把东西交到娘娘和母亲手里,娘娘说你在这处,让我过来和你说话。”盛景年走上前,锦衣长袍,站在萧云慕身边往刚才她看去的方向看。
一众闺秀千金,三两聚在一起谈诗论画,的确是有毓秀之意。
刚才让柳女官一番考答,看上去,并无几个人在意。
“娘娘还真是心疼你,不过你本也是皇亲国戚了,应该的。”萧云慕随口接了一句话,反应过来后愣住。
抬眼看着盛景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说的不假,本是如此。”
算了,反正盛景年也不会在意这些话,萧云慕觉得自己才是想太多。
自从醉月楼后,她还真的未曾见过盛景年,盛景年除了送了几盆盆栽外也并无其余的举动,要不是今天在毓秀院见着,萧云慕都快忘了这些事。
“刚才你哼的那首小调是鱼藻吧?”
“原来小公爷听过,不过是一时情急想起来的罢了,不然在盛家姐姐面前弹琴,怕是将军府的脸都要让我丢光了。”萧云慕眼里闪过错愕。
的确是情急之下憋出来的招,反正自己随口哼出来的小调,用了鱼藻编进去,也符合‘乐’这个考题。
盛景年回身垂下眼看着萧云慕,见萧云慕双眸秀灵,琼鼻菱唇,勾起嘴角一笑,“不止符合乐,还有乐。”
一语双关,盛景年说完,掀起衣摆在萧云慕身边坐下。
“九妹妹深藏不露,以前是谦虚了。”
早就知道盛景年过来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来找自己讨论讨论刚才的考题。
又是存心来试探自己。
“小公爷过虑,云慕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萧云慕起身,看了一眼春月,四处看了看,居然没有见到萧云颂,倒是看见了萧云霜和沈碧云。
她那个六姐去哪了?刚才还这附近来着,总不至于一眨眼的功夫就去别处还找不见人。
春月跟在旁边,悄悄看一眼还坐着的盛景年。
也只有她家姑娘才会不搭理小公爷,换作其余爱慕的人,怕不是坐着都不肯走了。春月心里暗暗想着,见萧云慕已经朝前走,连忙跟上去。
从廊下走到庭院里,萧云慕正要往四周寻找萧云颂的身影,忽然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萧云慕眼神一暗,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你——!”
“闭嘴!”
是萧云颂的声音!萧云慕一下认出来这声音是萧云颂的,心里暗叫不好,怎么萧云颂这性子比自己还沉不住气,太引人注意了。
这才进毓秀院的第一天,皇后和长公主才刚走就生了是非,怕是正要牵连将军府了。
萧云慕加快步子往人群那边走去,刚走了几步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小公爷?”
“别急,事情不定糟糕。”盛景年目不斜视朝前走,萧云慕怔怔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闺秀千金们自然比街上围观的人要有礼数多,连围观热闹都不会围得水泄不通。
萧云慕走近后瞥见萧云颂站在那里,面前一个女官打扮的人捂着脸,闭了一下眼,恨不得敲开萧云颂的脑袋看看她在想什么。
萧云颂平日里可不傻,这回怎么犯傻了!
“六姐,怎么回事?”
“有人嘴巴不干净,我教训一下,能有什么事。”萧云颂跟变脸似的,看向萧云慕的时候顿时弯了一双眸子,“她出言不逊,不让她知道一点规矩,岂不是以为这毓秀院里正是她当家了。”
出言不逊?
萧云慕暗暗皱眉,已经能猜到是些什么话了。
无非就是说将军府的姑娘才疏学浅、拿不出手,又有一个跋扈的九姑娘,不止当街和人拉扯还抛头露面之类的。
而且萧云颂从小是萧澄和宋氏娇惯出来的,脾气耿直,又有身手,直言直语,怕是这个女官见她这样行径,说了两句才惹恼了萧云颂。
这回萧云慕可是要站在萧云颂这边了。
“六姐莫要计较了,生气是气坏自己。”萧云慕拉着萧云颂的手,“你看,连七姐都给你吓住了。”
“小七胆小,你也胆小?”
话音刚落,就听得柳女官的声音响起。
“不知六姑娘和九姑娘是为了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萧云慕抬眸看向柳女官,见她面色威严,顿时心头有些紧张。
事情她还未弄清楚,连串供都还来不及,这要是两人说得不一样,岂不是给人捏住把柄。
按理来说,柳女官是晋阳长公主亲自举荐的,对待她不会这么客气,至少刚才那一番考答时,她完全是靠着小聪明混过去,居然这么轻易放过她。
萧云慕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轻易的放她过关。
“毓秀院是让众位姐姐和妹妹谈诗论画,向各位女官请教,算得是书院,既是书院,学生听从先生的话那更是理所当然,如今,六姑娘不仅第一日就闹了一桩事,还打了一位女官,若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恕我无法向娘娘和长公主交代。”
柳女官的话引得其余人小声议论,纷纷看向萧云颂和萧云慕。
边上的萧云霜怔了怔,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
有盛景年在,她犯不着做这个出头鸟,她什么都没有,不能出头。
“柳女官所言甚是,只是严女官出言不逊,言辞上处处指摘将军府的不是,蔑视朝廷命官,如此不懂规矩,我替柳女官教训一二,难道不可?”
萧云颂扫一眼捂着脸的严女官,笑起来,“我说的有半句假话?”
“六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我——”
“跪下!”
柳女官呵斥道:“罚你在此跪上一个时辰,然后自行回宫,明日不必再来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萧云慕站在旁边,从头到脚都窜上来一股寒意,尤其是在看到顾明悠看向柳女官的眼神时,那么笃定和自信的眼神,一定不寻常。
可偏偏这里面的奇怪之处,萧云慕想不出来错在什么地方。
正在萧云慕纠结时,一直在人群后的盛景年不知何时走到了人群前。
“柳女官何必如此严苛,六妹妹是个直脾气的人,何况严女官已经受了教训,想必不会再犯,也好警醒其余人,在毓秀院内勿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婢拜见小公爷。”
盛景年余光扫了一眼萧云慕,接着道:“罚跪可以,打发回宫不必了,莫要让娘娘和母亲扫兴,而且严女官是从太后宫中旧人,如此打发回去,怕是太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盛景年一语惊醒梦中人,萧云慕顿时明白过来,原来——
严女官不过是成了别人手里的刀,追根究底,目的还是她们。
想想,毓秀院上课第一日,将军府的两位千金好大的脾气和官威,直接打了一个女官,把人打发回了宫里。
不止长公主眼里更加容不下她,怕是连皇后和太后那儿对她都要生出意见来。
好深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