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年抬手,把想要往外走的人拦下,握在手里的扇子转了圈,笑看着对面神情尴尬的人,挑了挑眉。
“阁下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我要去什么地方,需要和你说吗?解将军只说了不能离开金台寺,但没有说不能离开房间吧?”
闻言盛景年点点头,收回手,不过眼神却又变了,“解将军的话的确是那样说的,不过,你同房的人失踪,我们也不过是来问你打听一些昨夜的消息,你何必急着离开?”
难道是做贼心虚?
盛景年向来就是一个说话不客气的人,对于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客气,这样说话已经是给他三分脸面,不领情他也只能换个招了。
“他失踪是他的事,昨夜里我睡得沉,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今早上人不见了,我还嫌晦气,要是真出事了,谁住在这房间谁倒霉。”
“和你同为使节,你说这话,看起来,你们的关系不怎么样。”盛景年抬脚直接勾了一条凳子,一掀衣摆坐下,抬眼打量着面前的使节。
面前这人他刚才在来的时候已经和使团里其余人打听过,尽管不可能什么都打听到,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此人姓韩,名元赫,也是一个习武之人,但是常年都屈居在解元手下,自然心有不服。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巧合就巧合在,和他同一个屋檐下的李长营是解元的心腹,解元对李长营很器重,一路上几乎所有事情都和李长营商量。
韩元赫年纪和官职都同李长营差不多,却矮人一截,对解元的不满加上此事,和李长营自然不和。
盯着眼前的人,盛景年不紧不慢开口,“你和李长营心有嫌隙,如今他失踪了,你不着急,反倒是不愿意和我说起昨夜的经过,是心虚还是另有——”
“谁说我心虚了!”韩元赫回头,恶狠狠地看着盛景年,“这是我们高丽使团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好你们的事情。”
“在我朝地盘上的事情,我怎么管不得?你何必急着撇清,不过你若是急着撇清也行,李长营死活不论,人死了,你们也说和我朝无关,那我倒是感激你了。”
“你——!”
盛景年丢下这句话,转身扫了一眼边上的柳溯,笑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是不愿说吗?”
韩元赫看着盛景年,知道盛景年来头不小,不是寻常人,更不是普通身份,真得罪了,未必是好事,软了神情,回到桌边坐下。
“你想知道什么?”
“昨夜的事情。”
“你是说,李长营失踪前的事情吗?”韩元赫看一眼盛景年,见他点头,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李长营失踪一事和我无关。”
闻言盛景年和柳溯对视一眼,看来,这失踪前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点点头,盛景年算是答应了韩元赫的话。
“昨夜我们回房的时辰大概是戌时三刻,白日里赶路,大家都很累,加上被大雨所累,所以用了斋饭后,解将军下令,大家早做休息,今天一早若是雨势小了,就继续上路,不可耽误行程……”
谁知道刚回房,韩元赫正在收拾自己的床铺,对这个安排心有不满时,就听得李长营在抱怨寺里的斋饭不好吃。
韩元赫和李长营原本就不和,听到李长营不收拾东西,大半夜的还在屋里弄得乒乒乓乓的不安分,更加不满。
“这是寺院,你在这里想吃大鱼大肉自然不可能,但住持愿意收留我们暂住已经是慈悲,你还嫌这嫌那,是不是连这床都要嫌硬?你要是不想在这里睡,那就滚出去。”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
“李长营,不要以为你是皇亲国戚,我就怕你,这一路上我忍够了!”
韩元赫也不算得是急脾气,但听李长营的话,脾气上来,把手里的被子一扔,撸着袖子就冲着坐在那儿的李长营去。
伸手直接揪住李长营的领子,“你最好客气一点,你算什么皇亲国戚,早离了皇室三代人,你问问皇室还认不认你这个子孙!靠着解元撑腰,处处和我作对,哪天你死了,我都拍手叫好。”
“韩元赫!你做什么,你想杀人吗!”
“我杀了你,丢到山下都不会有人可怜你,作恶多端,谁会可怜你?我看解元都不会可怜你。”韩元赫说完松了手,嫌弃的李长营衣服上蹭了蹭手,“你不想睡觉就滚出去,别吵人睡觉。”
“你你你——!”
韩元赫抬起头,看着盛景年和柳溯,“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睡下的时候,听到开门关门的动静,他应该是出去了,我正好得了一个清净,没多久就睡着了,再然后就是今早上被撞钟声吵醒。”
有点意思。
盛景年思忖片刻,“这期间你没有醒来过?”
“没有。”
“那依你所言,这件事情是和你没有关系了?”盛景年看着韩元赫,“你睡醒后,有发现他昨夜回来过的痕迹吗?”
昨夜回来过的痕迹?韩元赫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么看来,昨天晚上,两个人发生争执以后,李长营气急而去,然后就再没有回过房间,这样看来,那李长营应该是在昨夜亥时过后到今早辰时前出的事情。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李长营会去什么地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真是……难说。
从韩元赫的房间离开,盛景年和柳溯便往山门的方向去。
寺内有僧人在搜寻,那只能是往外找,说不定山下扎营的高丽护卫在昨夜见过李长营。
“小公爷,你认为那个韩元赫有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吗?”
“一半一半。”
尽管韩元赫把昨夜的事情交代了,甚至直接把对李长营的威胁说了,看似没有嫌疑,但也说不定韩元赫极为聪明,以此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人心可怖,所以还是不能太早下定论。
“小公爷果然是太学院里先生们夸赞的对象,这么聪明。”
柳溯可是盛景年的崇拜者,他赴京赶考,早对盛景年的名声如雷贯耳,如今还能有交情,怎么可能不激动,往后能不能往来不重要,今日能碰着就是缘分了。
这可要多亏了那位将军府的九姑娘,要不是她跟着到寺里吃斋,他哪里有这个缘分能见到。
“你抬举他做什么,这事我也能想到。”萧云慕不知什么时候赶到,恰好听到柳溯的话,皱了皱鼻尖,身上的蓑衣和斗笠有些大,衬得她原本不娇小的个子竟然有些娇小。
萧云慕颇为无奈,但有什么办法,这寺里的蓑衣和斗笠都是寺内僧人用的,她只是普通女子,寻常身高,怎么也有一些不合身。
闻言盛景年无奈一笑,转身朝山门外走。
“九姑娘,我不是在拍马屁,我说的是真的,我进京半年,早就听说了小公爷的厉害,今日得见,真是文武全才,难怪你那么喜欢——”柳溯是个机灵人,见萧云慕眼神不对,立即住了嘴。
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柳溯觉得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这两个人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他还是安心的做一个记录案情要点的人比较好。
“那么喜欢我。”盛景年走在前面,已经下了两层台阶,硬生生的补了柳溯接下去的话。
萧云慕脸色一变,要不是这会儿下着雨,身上还有碍事的蓑衣,这会儿就想要把脚边的石头朝盛景年踢过去,这人真的是蔫坏!
瞪一眼身边还傻站着的柳溯,“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走。”
“我的九姑娘姑奶奶,那话不是我说的,是小公爷说的,你对我发脾气,我太无辜了。”
“再说就把你踢下去。”
萧云慕懒得搭理柳溯,这人说话,明明不是故意,却能听得人心梗,不过都比不上盛景年这忽然不知道打哪来的兴致,居然处处都在‘撩’她。
刚走下台阶,一只手伸出来,萧云慕一愣。
“我——”
“雨天地滑,你马虎的性子,要是在这里摔了,耽误的是正事。”盛景年抬了抬手,看着萧云慕。
萧云慕咬着牙,快要让盛景年的话给气死。
猛地把手拍到盛景年手心,“是,多谢小公爷担心,我肯定好好保重,不拖后腿!”
这人怎么还有两张脸呢?这个时候还能说这样的话,简直了!
要不是她心里清楚,恐怕是要让盛景年的言行给骗了。
“你手不疼?”
“你疼我就乐意。”萧云慕皱眉,懒得再搭理面前的人,简直是听不进去话。
边上的柳溯看着两个人说话,只觉得自己太多余了,这位九姑娘的脾气可真是……‘暴脾气’,难怪在京城里,不少人见着就往边上躲。
这谁受得了。
“刚才你们去问,问出些什么了吗?”萧云慕碰了一下盛景年胳膊,“和他同一个屋里住的,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吧。”
“昨夜两人吵了一架,李长营气急离开,大概是亥时后。”
亥时?那时辰离开房间,至今日早上发现他失踪一事,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在,如果不是失踪,是出了人命,这大雨的天,怕是有什么线索都被雨水冲掉了。
要判断死亡时间怕是也不容易。
敛去眼里疑虑和不安,萧云慕轻叹一声,“真是失踪,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