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上设宴款待一个被擒来的人质,这还是头一回。
下面的人不敢问,上面的人不敢多说话,齐汉一声令下,把绑来的人奉为座上宾,来闯寨的小子也当成了座上宾。
这样的事,真是天下头一遭。
萧云慕看了眼对面坐着的齐汉,身边的盛景年正在给她剔肉,笑了一下。
“原来你真的是这么体贴的,真的是我赚到了。”萧云慕说话间不由有些得意,毕竟,从前才认识盛景年的时候,印象里可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
当时还以为盛景年会先对付自己,对付萧家,谁知道,竟然一步步的走到了一起。
盛景年放下刀子,摇了摇头:“你倒是会夸人。”
“要多夸夸你,你才知道我喜欢你。”萧云慕低声说了一句,见对面的齐汉似乎有话要说,立即朝盛景年使了一个眼色。
盛景年擦了一下手,看向齐汉:“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明日你就可以拿着我的举荐书前往朔边,你们有几人,就可以进去几个,记得去找萧靖平。”
“小公爷开了口,那我们自然相信,之前多有得罪,这杯酒算是我的赔礼。”
“彼此彼此。”
在人家的地盘上,盛景年也是极为嚣张,勉强也道一下歉。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总是有一个斟酌的。
扫一眼盛景年,萧云慕明白他的意思,看来,盛景年的考虑比自己周到多了,这样的话,这几个人顾念着盛景年的恩情,到了军中必定会跟随萧靖平。
到了那个时候,萧靖平身边就有了左右手,如虎添翼。
而萧靖平同样也会因为这几个人是盛景年送去的,所以心中对盛景年有一份人情在,日后回京,不管萧家发生什么变卦,总是要顾虑着她。
千算万算,不如盛景年这一趟。
不得不说,盛景年的大局观真是让她佩服。
第二日一早,盛景年下山时,山下已经有人在迎接,算上宋一和宋二兄弟两,一共十二人整整齐齐在山脚。
萧云慕见着宋一和宋二,不由得怔了下。
可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样子,和盛景年差不多年纪,但是身手那么厉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萧云慕被盛景年抱上马,回头看了眼送他们下山的齐汉,笑了下:“你若是去朔边,我那哥哥要是不懂事,你只管劝说,反正你们是盛景年送去的,他倒也要顾忌这一点,你是个能人,只盼着我那哥哥也能有勇有谋,而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闻言齐汉朗声大笑:“萧家姑娘里,也就只有你能入得了我的眼,难怪小公爷能大费周章替你安排,姑娘好福气。”
“那是自然。”
骄傲的扬起下巴,萧云慕看着翻身上马的盛景年,往后靠在他怀里。
“听见了吗?我可是萧家难得的好姑娘。”
盛景年失笑,拉紧缰绳便往前走:“是,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好姑娘,待会儿到了萧家,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和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去了,指不定南江城的天比京城还变得快。”萧云慕说完,皱了一下眉:“你去,怕是就抽不了身了。”
萧云慕不是只知道索取的人,她也明白盛景年的难处。
一旦搅进这场事情里,怎么可能还有抽身的机会?
萧云慕不想拖累盛景年,可是盛景年——
“你我将来是夫妻,说这些做什么。”盛景年说完,低头看着萧云慕:“原本不想这么早启程的,你身上的病还未好全,但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入了冬,事情更为难办了。”
“腊月前能回京便是好事了。”
心稍稍放下,盛景年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有考虑的。
像是这回的事,将齐汉收为己用就是一个常人不会想到的办法,不仅收为己用,还起到了一个牵制的作用。
几乎是一举多得。
这样的事情,实为难得。
“其实这件事情还有其余的考虑,但是现在——”
“什么?”
“到了南江城你就知道了。”
萧云慕笑了一下,知道盛景年有自己的打算,还是蛮高兴的。
其实除了盛景年外,现在萧云慕也不知道自己该信任谁,至少——在许多的事情上面,盛景年都比她见识远。
马上有些颠簸,靠着盛景年,萧云慕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睡着时,萧云慕似乎感觉到盛景年收紧了胳膊。
再醒来,看了一眼四周,似乎已经进城了。
但夜幕降临,南江城不似京城那么热闹,反倒是因为近期有山匪的事情,街上有些萧条,似乎担心山匪下一刻就会闯进自己家里。
萧云慕眨了一下眼,看向盛景年:“你从前来过南江城吗?”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是怎么想的,我能到得了南江城?”盛景年笑了一下,看了眼不远处的萧府:“萧府就到了,准备好了吗?”
“需要准备什么?我看,什么都不用,大不了——”
只不过面对萧老太公和萧云颂还是有些尴尬,上回在客栈里,两人显然是护着她的,可是她——
倒也不必这个时候出来护着她。
垂下眼眸,萧云慕摇摇头:“我谁也不用交代,我就是我。”
和谁交代?唯一需要她交代的人只有一个,还在京城里。
萧家上下,谁也不值得。
“那就不想。”盛景年坦然道:“你想交代就交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大不了,不看日子,直接嫁到魏国公府。”
闻言萧云慕鼻尖一酸,只觉得盛景年这个人,真是会招人眼泪。
怎么偏偏让盛景年骗走了心,喜欢上了盛景年,把早些时候立下的誓言全忘了,心里那枚情种不止生根发芽,还嚣张的盘根错节,在心里扎营。
盛景年下马后,伸手抱着萧云慕从马背上下来,看了一眼宋一。
宋一走上前拉了一下门环,门房立即打开门,看着门外一队人,有些惊讶,见盛景年和萧云慕气度不凡,立即回身进去禀告。
不一会儿便来了人。
萧云慕和盛景年站在门前,看了眼走来的萧澄众人,萧云慕眼神一暗。
“小九!”萧老太公和萧云颂异口同声喊了一句,萧云慕缓缓抬眼,朝他们笑了一下。
她本是个别扭的人,如今这个样子,到也不知道该说是谁的错,可——
眨了一下眼,松开了盛景年的手缓缓走上前:“让大家担心了。”
“人没事就好。”萧澄说了一句,示意春月和小桃扶着萧云慕,而后走上前,看向盛景年:“不知小公爷也来了,里边请,家里说话。”
萧澄本就是萧家长房,嫡长子,到了南江城那也是家里做主的人。
南江城萧家的人见着萧澄,那也是矮一截。
站在一旁的萧云慕看向盛景年,见盛景年点了一下头这才松口气:“祖父,父亲,还有众位叔叔和婶婶,容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到前院拜见各位。”
“春月,扶姑娘回去。”
“是,老爷。”
萧老太公看着萧云慕,叹了一声摇头道:“真是作孽!”
萧云颂刚想要去,却被宋氏一把拉住:“你去做什么?人家不领你的情,你以为她还和从前一样把你当姐姐?”
“我——不用你管!要是小七真的嫁去了顺州,你自个和祖父怕是也无法交代!”萧云颂怒道:“我已经有了好亲事,哥哥和姐姐都有了好去处,你怎么还是不甘心!小七没了娘,你当真如此狠心把她嫁到顺州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去!”
说完这番话,萧云颂直接追着萧云慕过去。
角落里的萧云霜和萧靖修对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跟在人群后面进了前厅。
萧云慕真是好命,什么时候都有盛景年护着她,换做是别人,哪里有这个福气。
“六姑娘,我家姑娘——”
“春月,没事,让她进来吧。”
房间里传来萧云慕的声音,春月点了一下头,侧身让开。
小桃打开门,见着萧云颂点了一下头,便走了出来,看着萧云颂走进去。
萧云慕坐在梳妆台前,起身回头看向萧云颂:“六姐请坐,有什么事坐下说,何必站着。”
闻言萧云颂一肚子的话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盯着萧云慕,瞥见她额角的伤,楞了一下。
“额头上的伤?”
“在山寨里弄的,让地上的老鼠吓了一跳,磕在了墙上,原本没感觉,昨日才觉得疼。”萧云慕毫不在意说了一句,给萧云颂倒了一杯茶:“不知道六姐想说什么?”
“你在怨我?”
“怨你什么?我本就是祖父说的那样的人,七姐的事是我故意的,原本我还想撮合你和顾明烨,谁知道你倒是和别人看对了眼。”萧云慕淡淡道:“你该听你娘的,而不是到我这里来。”
“才不是!”
“什么不是?”萧云慕看着萧云颂:“我早说过,害我娘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瞧,叶姨娘的事,七姐那样求我,我都不在乎,我还会在乎什么?”
一字一句从嘴里说出来,萧云慕拢在袖子里的那种手不自觉的握紧。
心狠才行,不心狠,怎么能报仇。
哪怕这些事情不是她的做,那又有什么?反正……
结局已定。
抬起眼眸:“六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若是有,我还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