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轻轻放下,萧云慕朝丫鬟点点头,转身跟着大夫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时,心一下揪起来,她完全不敢想,如果从大夫口中听到什么噩耗,她往后要怎么办。
刚才大夫在床前诊脉时,眉头皱起,情况似乎不乐观。
盯着大夫,萧云慕沉气道:“陈大夫,有什么话你直说,祖父的病到底如何?是风寒还是……”
“九姑娘不必担心,老太公这是气虚体弱,加上风寒,看上去才会有些严重,用药半月后就能药到病除。”
不等萧云慕松口气,便听到陈大夫又开了口。
“不瞒九姑娘,老太公身上的病并不在此,而是,从前征战四方时留下的病根,如今年纪大了,怕是要开始一点点显露出来,尤其是腿脚,怕往后要备一根拐杖,要多注意,千万不能摔着。”
年纪大的人最忌讳就是摔跤,一跤摔下去,可能什么病都摔出来了。
闻言萧云慕心提起来,有些恍惚的点头,完全听不进去下面的话,只记得盛景年差人把陈大夫送走,然后牵着她离开。
走在路上,萧云慕才回过神,看着盛景年。
“祖父……”
“这便是人生在世难以避免的事情,病痛、生死,像是注定一样,躲不开、避不掉,试着去接受,其实不难的。”盛景年说完握紧萧云慕的手:“好在这回只是一般风寒,用药就好,其余的,只能平日让院子里伺候的人留意了。”
盛景年的话一下提醒了萧云慕,人生在世的确是有很多无可奈何,萧老太公这回病倒,便是一个开始。
所以往后身边的人该离开的依旧会离开,她嫁到了魏国公府,日后逐渐的,和萧靖安自然也不会和从前一样。
事实如此,谁都避免不了。
想着,萧云慕摇头失笑:“明白了,又让你担心了。”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盛景年都知道怎么安慰她,解开心里的困惑和郁结,还好,有一个盛景年活得比她通透。
“姑姑!”
“元词!”萧云慕惊喜地弯腰,伸手接住跑过来的元词:“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跑?也不怕摔着。”
“我可是大孩子了,都可以到书院里去了。”
“是是是,你是大孩子了,可是你看看你还不及你姑父高,还要再加油。”萧云慕拍拍他的头,笑着打趣:“刚下学回来吗?”
边上盛景年无奈一笑,哪有让一个七岁不到的孩子和他比的?不过这孩子的年纪,居然就去学堂了吗?
“去的学堂吗?”
“恩,都是和我一样大的,爹说,在里面玩就行了,听先生的话,不用回家里考功课。”元词说完,急切的拉着萧云慕:“姑姑你回来了,爹娘肯定高兴,我们快些过去,姑父你也跟上。”
让元词拉着往西林苑走,萧云慕哭笑不得,不过这个侄子和她这么亲,是她不曾想到的,毕竟,她以前脾气可真的不太好。
大概是小孩认可她那个‘率性’的性格,加上她也不至于和小孩过不去。
拉着元词,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盛景年:“你怎么忽然问学堂?”
“元词年纪太小,这个时候去书院,肯定是坐不住,去学堂倒是可以,学堂里,对年纪小的孩子都是寓教于乐,让孩子们尽情的玩,从中发现每个人的喜好和不同,然后再和家中父母商量。”
闻言萧云慕可算是长知识了,原来是这样。
不过元词还不到七岁,这个年纪去书院,的确是小了一些,书院里最小的也都是十二岁,大的,二十岁也有。
但过了弱冠之年,基本都从书院离开。
考取功名或是别的出路,总是不再留在书院里。
萧云慕琢磨着,她从前是不是也是在学堂里念的书,然后就是请先生到家里对她们姊妹几个传授。
“姑姑,你和姑父说什么,走快点。”
“你这孩子,去看过曾祖父了?”
“早上去学堂时给曾祖父问安了,爹和娘让我每日都去,祖父那里也都是每日都去。”元词说完还点了一下头,歪着脑袋盯着萧云慕:“姑姑,你和姑父成亲,那我是不是要有弟弟了?”
什么东西?!
萧云慕差点说不出话来,盯着面前的元词,然后耳根发烫,轻咳一声,琢磨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实际上两人还未圆房,一个是她心里有点压力,一个是她的确是身子还未恢复,之前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身上的病气还在,盛景年倒也不会让她为难。
可是孩子这事,她可从未想过。
从以前到现在,连成亲了都未曾想过,要不是那日萧云雅忽然提了一句,她怕是都记不起来。
盛景年上前一步,虚揽着萧云慕,微微俯身:“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不过,要是个妹妹的话,你是她哥哥,是不是要好好保护她?”
“嗳,这样的吗?”
“自然是。”
“你别说了,什么孩子,八字都没一撇,你倒是先担心起来了,赶紧进去,好一阵子不见大哥和大嫂,不知道怎么样。”
今日萧靖安应该是在家中,只是不知道,苏云兮是不是去了陈夫人那里,上回的事情后,陈夫人见着她都是一脸尴尬。
那误会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一个乌龙,她和萧靖安的乌龙。
进了西林苑,正在忙活的丫鬟们见着她和盛景年进来,连忙笑着进去通传,刚走到门口,萧靖安和苏云兮已经起身。
“一家人你们还打算起身来迎接我吗?刚从祖父那里过来就遇上元词这小子,念叨着上了学堂是大孩子了。”萧云慕走上前,看着苏云兮和萧靖安,有些感慨:“我这成亲也有两月了,我那屋子都快修好了。”
“今日怎么过来了?”
“放榜前的放松,等皇榜一放,他大概会见不着人,宫里、礼部都得去一趟,对了,六姐那边这回不用大嫂去帮忙吗?”
闻言苏云兮笑着摇头,换作枫晚苑说不定还会寻她帮忙,蘅香苑一定不会,尤其是宋氏,看她是横竖不痛快,可是又挑不出错来,让苏云兮稳坐着家里大少夫人,还是握着操持家务实权的位置。
宋氏怎么可能在这件事情寻她帮忙,而且,宋氏为了六月萧云颂的成亲的事情,可是前后不知道请了多少人来家里帮忙。
连嫁衣都请了十个绣娘在忙活,不知道是要绣金凤凰还是银凤凰。
听苏云兮笑谈,萧云慕忍不住笑,放下手里的茶:“也难免,毕竟是她当主母来,在家里操持的第一件儿女婚事,从前二姐姐的婚事不是她办的,她必定是心里卯着劲儿要去攀比,可惜,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
除了显得她财大气粗外,还有什么?一个将军府这样铺张,可不是件好事,可惜宋氏不会懂,得萧澄提点提点。
“太子妃近况如何?”
“身子比上回瞧着要好了不少,太子殿下心里宝贝着,谁都不能靠近,都是亲近信任的人才近得了身,连皇上和太后、皇后都格外的留意。”
赵祎这个太子,做得无错可挑,自然是深得喜欢,而且也不张扬行事,都是在太子权力范围内办事,这样的人,能不得皇上喜欢吗?
而萧云雅这个皇室的儿媳,更是从未有过半分不是,任何场合都未曾出过错,不管什么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东宫上下无一不是佩服。
事关皇室嫡长孙,任谁都不可能掉以轻心。
太后、皇上和皇后,那可是一条船上的,环环相扣,不管从谁哪里出发,都必须要抱住萧云雅肚子里的皇长孙。
“午饭在家里用吗?”
“恩。”
“又到春日宴了,去年时候,你可才刚定亲,如今都已经成亲两月,日子过得真快。”
想起什么,萧云慕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了回去,萧靖平和颜飞烟的事情,他们两人不说,她自然该装不知道,倒也不必替他们宣扬。
尽管萧靖平和她化干戈为玉帛,但不代表,她得帮萧靖平做这些事,有意帮忙。
萧靖安看着萧云慕,又扫了眼盛景年,笑了下——看来他当初的劝解是对的,盛景年的确是能护着萧云慕。
他该放心了。
午饭后,萧云慕和盛景年陪着萧澄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打算回国公府。
只是走至门口时,萧云慕看天气不错,想走回去,便让轿子先回去,和盛景年并肩走出巷子,到了街上。
热闹的街头,似乎从未有过变化。
萧云慕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樊楼,笑了下:“上回还和你说,樊楼里的点心好吃,要去吗?”
“想吃点心了?”
“买一些回去给母亲,说是你买的,一定不会拒绝。”
闻言盛景年轻叹一声,牵着萧云慕的手。唯独这一件事情让萧云慕受了委屈,可是成见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消失。
萧云慕和长公主,真是天生不和。
走着,萧云慕还未走到樊楼前,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愣了下,然后看向盛景年:“那不是颜大姑娘吗?”
刚才进樊楼的那个人,肯定是颜飞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