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不明白……”寄夏错愕的看着她的脸,担忧都写在她的眼睛里。
“在这里,我们无依无靠,无所凭借,可瑞明王有!”岑慕凝拭去嘴角的血渍,从容的说:“娘的仇,我从来没忘。”
这一日的岑府,门庭若市,前来送礼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听见外头人来人往的动静,岑慕凝便知瑞明王应了这桩婚事。
“小姐,四姨夫人说等下再过来。”寄夏委屈的咬了下唇:“如今这府里也就只有四姨夫人待您好……”
岑慕凝顾不得伤心,目光坚定:“所以我出府之后,也不能让她受郭氏的气。”
“这怕是难。”寄夏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叩门。“来了。”
岑慕凝收拾了脸色,倚在软垫看着门的方向。“父亲。”
岑贇是真的不愿再看见岑慕凝那张脸,只要一想到她,脑海里就会浮现她扑在慕川身上,满嘴鲜血的样子。只是瑞明王的随从非要亲手将锦盒交给她,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父亲。”岑慕凝纤细的身子,被灌进门的这一阵寒风吹的瑟瑟发抖。可她那坚定的眼神却叫人不敢正视。“我不嫁,我……”
“由不得你。”岑贇气冲冲的打断了她的话:“太后已经点头,岂容你反悔。就算你死,为父也会将你的尸首送去瑞明王府。”
晶莹的泪珠从眼睛里溢出来,她皱着眉头,声音艰涩的问:“父亲为什么不肯信我?”
“你比谁都明白。”岑贇眼底凶光乍现,压抑着胸腔的怨恨,低低道:“你若还顾念你死去母亲的颜面,就乖乖答应这门婚事。否则就是你令她魂魄难安!她当年做过的错事,你也不希望如今被公之于众吧?”
这是心被撕裂的声音,岑慕凝脸色惨白,看着那个曾经待她百般亲厚的父亲,只觉得恍如隔世。她终于还是点了头。“我答应就是。”
“这就对了。”岑贇稍微松了口气,脸色却依然难看:“瑞明王叫人送东西给你,你一向最会说话,别让为父失望。”
“是。”岑慕凝低下头,抹去脸上的泪水。既然他无情,那就别怪她不孝了。
更了衣,寄夏引殷离进来。
“属下殷离,见过岑大小姐。”
恭敬的呈上手中的锦盒,殷离沉稳的说:“主子吩咐属下一定要将这只锦盒亲自交到您手中。”
“替我多谢瑞明王殿下。”岑慕凝伸手去接那锦盒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鞭伤,痛的她蹙紧眉头。
殷离只是淡淡看一眼,就心中有数。这位千金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属下告退。”他转身走出了厢房,眉心锁惆,这莫非是丞相安排的苦肉计?
都知道瑞明王是出了名的狠毒无情,寄夏心有戚戚:“小姐,还是让奴婢替您看吧。”
岑慕凝知道她的心意,轻轻点头。
盒子里一个精致的小玉瓶,瓶子上赫然五个字:雪上一枝蒿。
“这是什么?”寄夏不解。
岑慕凝微微卷起唇角,眼神迷离的说出两个字:“毒药。”
“毒……毒药!”寄夏吓得脸色发青,手一软,盒子就掉在地上。
玉瓶被摔出来,弹跳滚落,最终停在岑慕凝的绣鞋边。她吃力的弯腰,忍着疼把瓶子捡起来。玉瓶柔润光滑,完好如初。
“小姐,瑞明王为什么送来一瓶毒药?”寄夏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哽咽道:“难道连他也想要您的命?”
岑慕凝将那玉瓶把玩指尖,深感一块好玉,触手生温带来的舒适远比死亡的威胁更真实。
她仰起头,略带些骄傲的看着寄夏:“一顿鞭子都没打死我,便是老天有眼,要我留着这条残命找出当年的真相,为母亲雪冤。难道明知是毒药,我还会吃?”
“可是哪有人会送毒药做聘礼……”寄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分明是告诉你,即便嫁进瑞明王府,也难逃一死,小姐您又何苦明知是火坑还往里跳?”
“未必。”岑慕凝打定主意就不会改。
这一日,府里来了制衣的裁缝。依照惯例,每年开春头一个月,裁缝就要给府里的女眷们量身定做换季的新衣。
这是母亲还在的时候定下的。
岑慕凝早早就起了,梳妆打扮,只等着凝香园的女眷们聚齐!
寄夏一脸委屈的走进来。
“小姐,郭夫人说您马上就要出阁,自是不必准备府中的常服了。待去了王府,有的是穿不尽的绫罗。”
看她眼眶微微泛红,就知郭氏一定没给她好脸色。岑慕凝幽幽一笑:“那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嫁去瑞明王府吧?既然她不肯让裁缝过来,咱们过去就是。”
“可是小姐……”寄夏怕她吃亏,忍不住拦了:“您成婚用的凤冠霞帔都是定做的,倒时自会送进府来。关系到丞相府的颜面,纵然郭夫人不乐意,相爷也必然会妥当准备。”
“那些是脸面,咱们要的是里子。”岑慕凝微微舒唇:“面子上的是穿给别人看的,可里子贴身,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奴婢明白,只是郭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寄夏心有戚戚:“您是瓷器,怎么能和她那样的泼皮纠缠?”
“傻丫头,我可以是瓷器,也可以是泼皮!”岑慕凝微微勾唇:“对了,叫上几个小厮,把我挑好的几样礼品一并带过去。”
晃眼的功夫,岑慕凝就来到了郭夫人的凝香园。
“大小姐怎么来了?”刘妈妈一脸骄横的走过来:“夫人不是告诫过您,好好留在房里养伤吗?”
“知道裁缝来了,我想做两身贴身的里衣。未免夫人不悦,我还特意带了礼物过来。”岑慕凝边说话边往里走,丝毫不理会瞪大眼睛一脸嫌弃的刘妈妈。
“大小姐,您还是回您的闺房歇着去吧,夫人不乐意见您,您何必自讨没趣。”
“我说刘妈妈,扬手不打笑脸人。”寄夏上前拦了她,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金子。“我们小姐眼看要出阁了,凤冠霞帔要紧,里衣也得合适不是么!否则让瑞明王殿下瞧见,像什么话!”
寄夏拦着刘妈妈的功夫,岑慕凝已经走进了内室。
郭夫人被女眷和婢子们众星拱月般的拥在当众,拿着块好看的蜀缎在身前比划。“好看吗?”
“夫人年轻貌美,肌肤如雪,自然是美不胜收。”岑慕凝清凉凉的嗓音突然响起,将众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郭夫人顿时就恼了:“刘妈妈呢?谁让你放她进来?”
“大小姐也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五姨夫人语气微凉:“夫人再如何年轻,如今做了丞相夫人,你也该唤一声母亲。”
“五姨娘教训的是。”岑慕凝笑吟吟的走上前去,眼底里尽是笑意:“慕川的伤可痊愈了?”
五姨夫人的脸上顿时布满怨怼:“亏你还好意思问!”
这时候,刘妈妈也匆匆进来。“夫人恕罪。是大小姐说要做什么里衣,奴婢拦不住……”
“没用的东西。”郭夫人冷面若霜,她对岑慕凝的怨恨,从头发丝一直蔓延到脚后跟。“带着你的东西,马上滚回你的厢房去。”
“里衣我是肯定要做的。”岑慕凝笑的有些瘆人:“六姨娘也不会吃亏,我不是带了些礼品过来。”
六姨娘三个字一出,气氛顿时就不对了。
郭夫人年轻貌美入府整整五年,才从六姨夫人变成了正室。这是她此生都无法释怀的事。如今岑慕凝当众揭短,令她颜面扫地,岂能不恨。
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提议把她嫁去瑞明王府,早早弄死算完。
“你这贱蹄子,你是要造反吗?”她横眉竖目的冲刘妈妈吼道:“你还不赶紧把这贱蹄子送回房去,等什么呢!”
“不急。”岑慕凝笑吟吟的说:“六姨娘还没看我带来的好东西呢,这些可都是从瑞明王的聘礼中挑出来的。”
“刘妈妈!”郭夫人咬牙切齿。
“谁敢。”岑慕凝一改柔顺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我捧着瑞明王的聘礼,谁若是碰坏了,可是忤逆皇族的重罪。”
“夫人。”五姨夫人凑过去煽风点火:“这丫头也未免太不知礼数了。纵然嫁去瑞明王府,也定会遭瑞明王嫌弃。倒不如趁着您还能管,好好教教她规矩!”
岑慕凝不慌不忙的从小厮手里揭开第一个托盘。托盘上,盘着一条好看的花蛇,鲜红的信子吐的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