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跟妇人们谈笑风生的沈姐,一瞥见门口那抹身影,立刻像受到惊吓一般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也变成了卑躬屈膝的奴才模样。
“少爷。”沈姐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句,脸上还露出一次慌张。
伙计也连忙跟着弯腰,唯唯诺诺地唤了一声少爷,之后就垂手站在了一旁。
“嗯。”那男人一进来,只淡淡地瞥了沈姐一眼,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田穗穗。
正跟客人介绍产品的穗穗梦迪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身上,立刻抬头看去。
只见这位紫衣男子面庞白净,一双凤眼微挑,儒雅中带了一丝风流,给人的整个感觉就是风度翩翩,只不过,穗穗隐约感觉到此男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并不单纯。
于是低下头,象征性地朝男人盈盈一拜,客气道:“原来这就是少东家,齐娘子这厢有礼了。”
男子含笑的点头,做了个虚让的动作,穗穗便又站直了腰身。
“我在信里听沈掌柜说,你给铺子里供了不少好货,还给店庆出谋划策,正巧我近几日闲来无事,便来此地凑个热闹,开开眼。”男人字正腔圆的说道。
举手投足中流露出一丝贵派的气质,想来,这沈家在京都的地步绝非一般。
沈姐站直了身子,赔笑的对这男子道:“少爷,这些货品都是齐娘子给供给的,您看,这口红模样真是新鲜。”
男子淡笑,倒没特别大的反应:“方才我已经在门外看到齐娘子为客人介绍了,此品果然难得一见。”
说话间,男子的目光又落在穗穗身上,却暗含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穗穗听得出来,他这是借着夸她的口红,从而夸她的人。
这男子根本不在意铺子里的胭脂水粉货品好不好,他只在意,货品能给铺子带来多少利润。
若不是沈掌柜寄回去的一封书信,家里几乎早就把这偏僻之地的铺子给忘了。
这次来,他就是为了查看下,铺子这几年的收益,如果生意不好的话,趁着这次来就把铺子给卖掉,顺便把这些家奴都带回去,假如卖的好,可以为家里产生收益,这个铺子自然要继续经营下去。
男子微微一笑,探视的目光在穗穗身上打量:“这只口红一百两的价格,是齐娘子你定的?”
穗穗得体大方的展颜一笑:“是的。”
男子微微点头,表面上没有表示什么,可心里却觉得她定的价格的确有些狮子大开口的意思。一百两一支的唇脂,纵然在京都名气最大的胭脂铺里,最贵的唇脂也不过这个价格了。
她到底有怎样的自信,可以把自己做的产品卖这么贵,并且还成功的卖出去了。
他心里不由地对穗穗产生强烈的好奇,之后就径直往铺子的后院走去。
中气十足的声音又从身后飘来:“沈掌柜进来一下。”
沈姐听见少爷的传唤,整个身子为之一震,立刻小声拜托穗穗帮忙照看客人,人很快往后院走去。
穗穗猜想,既然沈家少爷来了,自然要把铺子里多年的账目过目一番。可她没猜到,这位少爷根本没有理会铺子的账目,而是向沈姐打问了关于穗穗的事情。
沈姐对穗穗也没有深入了解,只知道她似乎没了男人,而这位少爷也把这句话默默地记在心里。
没一会,沈姐就出来了,随后就对穗穗说,少爷要单独见她。
穗穗闻言,心里顿时升起几分疑惑,这位少爷为何要单独见她?
没有多想,穗穗就朝后院的中厅而去。
这位男子没有急着打开正题,而是扯开一把椅子,请穗穗坐下。
穗穗狐疑地看了男子一眼,便大方地坐下,开口问道:“不知沈少爷召见我有何事要说?”
面对陌生男子,穗穗只想尽快说完正事,免得待的时间久了,传出什么绯闻,毕竟她已为人妇,总要懂得避嫌。
男子看出穗穗无心陪他谈话,于是爽朗一笑:“齐娘子似乎害怕我?”
穗穗坦诚道:“没有,只是你我素不相识,独处一室未免落人闲话,所以还请公子有话快说。”
听了这话,男子笑意更盛了,“呵呵,齐娘子还怕闲言碎语吗?我感觉齐娘子不是那般庸俗之人,不然也经营不好一个作坊吧,既然如此,那倒不如放下心里的戒备,你我好好畅谈一番。”
他说的没错,以往,穗穗面对任何男子都没有拘泥于俗礼,可她总觉得眼前的男子不似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毕竟身在豪门大户,心眼自然比乡俗百姓难猜的多。
所以穗穗不得不谨慎。
“听说,齐娘子家的生意还做到京都了?”男子隐晦地提到京都的那段事情。
如果穗穗没猜错,他肯定知道齐丰去过京都做生意,还知道齐丰在京都失踪了。
不过,京都人物关系复杂,穗穗还摸不清沈家到底跟那提督小姐家,以及御史家的关系是好是坏。因此,穗穗不打算拜托他帮忙找到齐丰。
穗穗淡然笑道:“的确做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此作罢了。”
“哦?”男子疑惑了一声,便转移了话题:“我是沈家少爷,今后还愿意跟齐娘子长期合作,齐娘子就叫我沈翼好了。”
他让自己称呼他的名字?这恐怕有失妥帖,毕竟她们刚认识,彼此还没有熟识到称名道姓的地步。
“沈公子太客气了,既然是生意上的伙伴,那我还是尊称你公子好了。”穗穗婉言拒绝道。
“嗯?既然今后是合作伙伴,那称呼名字不是显得更有诚意,更亲切吗。”男子笑道。
穗穗微微一怔,亲切?他们不过是生意场的伙伴,有必要把关系处的亲切吗?
沈翼见穗穗对他疏离,便坚持道:“还是叫沈翼吧。”
既然他如此坚持,那穗穗便点头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一个称呼而已,不必在意。
听见穗穗改口喊了自己的名字,沈翼爽快的笑了起来,露出里面整齐的白牙。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单纯从审美的观念去看,穗穗并不排斥他。
穗穗刚对他有一丝好感,却听见他径自地唤了一声:“田穗穗。”
穗穗身子一滞,除了自家相公和家属,亲近的人这么喊自己,别人哪能随随便便唤她的名字?
非亲非故的,沈翼这般称呼自己,未免有些于礼不合了吧?
穗穗很快就觉得他或许是道貌岸然的轻浮之徒,刚建立起来的好感也随之化为泡影。
穗穗的脸色有些不快,“还请沈公子唤我的称谓。”
穗穗这么快又改口了,男子叹了口气,认真而坦诚的看着穗穗,笑得温和如玉:“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
穗穗不知沈翼何出此言,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提防和戒备。
就在穗穗以为沈翼言语轻薄之时,只见他又恢复了贵公子的从容做派。
“齐娘子做的胭脂水粉的确别出一格,不如我们来谈谈价格。”
“你打算进我的货?”穗穗惊讶道,怎么这个男子话题转的这么快。
刚才还聊着该如何称呼对方,现在又言归正传说到生意上去了。
沈翼含笑地等着穗穗回答,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目光。
“不知你打算要多少?”穗穗直接问道。
沈翼低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先要五千只。还请你给开个优惠的价格。”
五千只?穗穗心里吃了一惊,不过看男子气定神闲的样子,采购五千只对他来说,已经家常便饭。
穗穗心里默算了一把,一支价格的成本也就不足一两银子,她翻倍的话,那就是二两银子。五千只的话,那便是一万两银子了,算到这个数字,穗穗更是震惊不已。
想她辛辛苦苦经营零食生意,半年来也只攒够了几百两银子,本来打算买宅子的,可齐丰失踪后,她打算去京都寻找齐丰,几百两银子对她来说,那可是救命的钱。
所以买宅子的打算就搁置了,如今沈公子下一个订单,就顶作坊十年二十年的收入了。
说实在,自从穿越来古代之后,她都没见过一万两银子这么大的数额,更想不到自己可以挣这么多的钱,算到这个数字,穗穗犹如做梦一样,觉得太不真实了。
沈翼了然地笑道:“数额的确有些大,我之后会派随从去银庄兑换成银票,再交到你手上吧。”
穗穗信以为真,谁出门带那么大数额的银票,便耐心地坐着,打算跟沈翼谈一下订单的事。
“那沈公子就写一份订货契单吧。”
“你写吧,我只填个名字即可。”沈翼莞尔一笑,流露出对穗穗的信任。
“那好吧。”桌子上摆放着现成的笔墨纸砚,穿过来这么久,穗穗也练会了这里的字。
穗穗握起毛笔,就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开始写起来,穗穗专心地写订货单,沈翼不知不觉中就将脑袋凑了过来,不知道他是有意查看自己写的内容,还是无意地只是好奇自己的字,但是陌生的两人彼此距离这么近,穗穗倒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她停下写字的动作,抬头一看,正瞧见沈翼正紧紧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穗穗只慌张地埋下头。
“马上就写完,还请沈公子耐心等一下。”穗穗一本正经道。
而沈翼心虚的笑了笑,装作感受不到穗穗的别扭,身子凑得更近了:“你人长得这么标志,字却写的很一般,尤其是写订货契的格式不对,这里应该这样写。”
说着,整个身子就靠了过来,穗穗别捏地把身子向后躲了躲,除了齐丰,还没哪个男子离自己这么近呢。
沈翼几乎把自己包围在怀里,而看他认真教导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的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