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带着几分醉意,又听杨家过来的喜娘出口教训他,顿时脸色一沉,怒气横生道:“你睁大狗眼看清楚,这里是我家,还轮不到你来撒野。别以为拜了堂这个傻女人就是我娘子了,告诉你们,我心里根本不承认。那些钱财不是我爹收的吗?你们找他去呀,让傻子当他新娘呀。”
傻娟子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可是他凶巴巴的模样吓的她畏畏缩缩地,紧紧躲在喜娘的背后。
傻子听不懂,可喜娘听的明明白白呀,她的任务就是监督新姑爷好好对待小姐的。现在听这话,新姑爷是不打算跟小姐圆房了。喜娘脸色一横,“你说的是人话吗?这句话不仅侮辱我杨家,更是侮辱你亲爹,简直大逆不道。今日我非要闹到你爹那里不可。”
说完,喜娘拉着傻娟子便横冲直撞来到秋山爹屋门前,天色未亮,他爹娘还没起床呢。
喜娘使劲拍着门子,“啪啪啪!”
听见外面那响亮的拍门声,顿时惊醒,他慌忙坐起身子来,问道:“怎么了?”
“哼,秋山爹还有心思做美梦呢,你那不肖的儿子竟然欺负娟子,你说怎么办吧?”喜娘站在门外嚷嚷道。
她贪了秋山爹的钱,自然不想再吐出来,所以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能在秋山家把事情解决平妥,这样就不用再闹到杨老爷那里去了。
秋山爹即刻穿上衣裳,打开门走了出去,对喜娘低声下气道:“你放心好了,娟子既然嫁给我儿子,那就是我的儿媳,我这个当爹的今日便好好教训秋山一番,请亲家放心。”
秋山爹的态度诚恳,喜娘的气也消了大半,可刚把娟子拉到新房门前,却发现新房的门已经从内拴上了。
秋山娘也被惊醒,秋山爹和娘急匆匆地跟在喜娘和娟子后面赶过去。
娟子这下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闹腾起来。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里根本不好玩,你们都是骗我的,我要回家。”娟子一边闹腾,一边用手胡乱地挠抓头上插的珠簪子,很快她就失去了新娘子该有的样子,披头散发的。
秋山爹见状,霍地生出一肚子气,他大步走上门前,狠狠一踹,咣当一下子,门硬生生地被一脚踹开,秋山赌气地仰在床上,假意呼呼大睡。
秋山他三步走到床前,使劲一拽,咕咚一下子秋山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来。
他当即恼了脸,“爹,你干什么呀,天还不亮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混账东西,你为何将新娘子赶出去了?你们拜了堂,行了礼,她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娘子。你要不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看爹今日不扒了你一层皮。”秋山爹指着秋山破口大骂。
秋山娘护短,一见他爹动了怒火,吓的快步跑过来,好好劝道:“秋山,快哄娟子上床再睡一会。这样吵吵嚷嚷的,一会让邻居们听见,岂不是闹了笑话。”
“你们还害怕邻居听见?当初让我娶这傻子的时候,就不怕傻子三天两头给惹麻烦吗?你们不看看,就她那傻乎乎的模样,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吗?”
秋山不服气,指责着蓬头垢面的娟子。
“你……”秋山爹被堵得哑口无言,他无非想要杨家陪嫁的田产,不肖的儿子非要逼他把话说明不成?
“哼,反正这场亲事并非我心甘情愿。我就是不喜欢她,就是没法跟她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既然你们心疼她,那就给她腾出一间屋子来,不赶她出去便是了。”秋山从地上爬起来,愤愤地挑了一下鼻子。
“反了你!”秋山爹当即脱下鞋拔子,照着秋山脑袋招呼过去。
秋山脑袋一偏,轻易躲了过去,这些打人的招数他都见惯了,当然轻易能躲开。
“爹,你们别再逼我了,我根本不答应这门亲事,你们硬逼我娶她进门,现在我娶了,还不够,要我跟她过日子,绝无可能。”
“你个不肖子,看爹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秋山爹脾气逼上来,非要教训秋山。
秋山娘吓的赶紧拉住他爹,劝道:“这事急不得,两口子总要先培养培养感情。咱们儿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越打越犟的人。今天就先这样吧,明日等他酒醒了咱们再好好劝他。”
还不等喜娘继续吵闹,秋山娘就上前拉傻娟子,打算把她拉下去梳洗一番,可一瞧她那蓬头垢面的疯模样,心里又生出几分胆怯,可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又有喜娘监督着,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宽慰。
“孩子,娘带去你梳洗梳洗,然后就给你做好吃的行不?”
傻娟子跟婆婆认生,但拉着喜娘跟她一道去。
喜娘和傻娟子占了秋山爹的屋子,他自然不能再回屋睡觉的,而且,就跟秋山睡一个屋子,万一那逆子说出什么不肖的话来,他真担心自己会活活气死。
想罢,只能干巴巴地在院子的石头上坐着,挨到了天明。
秋山娘好好安慰好娟子,才忧心忡忡地去做早饭,明日就是傻娟子回门的日子,要是儿子不好好陪着娟子回门,杨家岂不是很快就知道他是怎么对待人家闺女的了。
不行,她得寻个办法好好开导儿子。
思来想去,她能找的人,只有自己的闺女秋菊了。于是吃过早饭,秋山娘急匆匆地出门了。
她到了齐家,倒叫齐氏小小吃了一惊,看她忧愁的脸色,齐氏猜到她家此刻定不安生。
齐氏也不好阻拦,便冲秋菊屋子喊她娘来了。
她娘跟亲家母寒暄了几句之后,快步进了秋菊的屋子,一进去便开门见山地哀求道:“秋菊,你回去跑一趟吧,你弟弟不想跟他新娘子过日子。可是你爹认定了这门亲事,陪嫁的嫁妆都收了,人也过门了。秋山除了接受事实,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呀。再说,杨家家境殷实,若是得罪了他家,恐怕没有好果子吃啊。”
秋菊一听她弟弟的事就头疼,怨道:“谁叫爹见财眼开呢,得了人家几亩田产,要是对人家闺女不好,那结果可想而知的。秋山当初也誓死不从,还不是被爹狠狠毒打了一顿嘛。爹要不屈打成招,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了。”
她娘一听这话,顿时眼泪汪汪的,哭声道:“如今说这话不是存心气娘吗?”
秋菊知道她娘偏心弟弟,可是她也快当娘了,怎会不理解当娘的心情。
她叹息一声,道:“好了,我也就发个牢骚而已,别伤心了。一会叫我婆婆听见,不知道怎么想咱家的事呢。爹的脾气太凶,要是秋山不从,肯定还要挨打,我好歹是他的姐姐,今日便回去一趟吧。”
她娘听完这话,心里顿时一喜,“走,咱们这就回去。”
出了齐家的大门,她娘才小声嘀咕道:“爹也是太专横了,家里大事小事都凭他做主,从来不问孩子们愿意不愿意。不过事情已成定局,在埋怨谁也于事无补。还是好好劝秋山,这几年无论如何都要跟娟子好好过,哪怕过几年之后再娶呢。”
“你还想弟弟再娶?”秋菊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娘还存这个心思。
“当然啊,你弟弟一辈子跟个傻子过日子有什么意思。我听说女子凡是痴傻,多半不会生育。我可不能让咱们家绝后,到时候她真生不出孩子,我再给秋山娶一房,他杨家也无话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道理,放在杨家也说得过去。”
“那就只好委屈弟弟几年了。不过咱们都是老实人家,就算到时候另娶一房,也不能亏待了娟子,毕竟她才是正房。要不然咱们会良心不安的。”秋菊说道。
“这个自然,我们拿了人家钱财,自然不会做昧良心的事。我待娟子也挺好的。”
快进家门的时候,秋菊却提前将丑话说到前头,“娘,我一会好好劝劝秋山。可是万一我劝不动他,你可别赖我头上呀。”秋菊深知她弟弟的脾气与她爹极为相似,除了倔,就是脾气大。
要是他圆滑一些,也至于被一顿毒打。
“你尽管好好劝便是。”秋菊娘道了一句。
娘俩回来之后就直接进了新房找秋山,秋山还在床上闷着被子呼呼大睡。
这时候喜娘得知他长姐回来了,便把傻娟子安置好,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墙边下听墙根。
“秋山,你就别犟了,事已至此,你非要闹得两家不得安宁才罢手吗?”秋菊一进去便开门见山地劝。
蒙着的被子下,打鼾声突然断了一下,之后却又继续呼呼响来。
“好了,别装了,姐知道你没睡,起来跟姐说会话。”秋菊有些生气了,干脆走上前拉拽被子。
“姐,我的事你管不了。你还有身孕呢,这种糟心事还是别插手了。我怎么甘心跟个傻子过日子嘛。”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
“你怎么就只盯着她脑筋不正常来想呢,一个女人除了在家生生孩子,还有多大的用处。难不成你指望着一个女人给你下田种地去?还是说你指望女人出去打工养家糊口呢?”秋菊开始苦口婆心。
秋山依旧没有探出脑袋。
秋菊哀叹一声,继续道:“我可听说傻娟子长的可不赖,光看脸的话,不知道多少男子喜欢呢。再说,跟哪个女子同床不都一样吗?她已经是你娘子了,你总不能刚娶进门就不要了吧?你要实在想得罪杨家,给咱家惹麻烦,你就犟着脾气闹吧。到时候咱家落个人财两空,你就高兴了。”秋菊连哄带吓的,目的还是想劝秋山接受娟子。
秋山一听顿时不高兴了,蹭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姐,跟傻子同床当然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我秋山好歹也是相貌堂堂的七尺男儿,为何就只配娶个傻子。咱们村谁家娶了傻子当媳妇了?要我姐夫娶,他肯吗?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