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
很快,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还有事,”我对阿飞说,“我要告辞!”
“那我用‘专车’送你吧!”阿飞嬉笑道。
我嘿嘿一笑。
一路上,阿飞把车蹬得飞快。
忽然,“咣”的一声,车子在经过铁路道口时猛烈地颠簸了一下,差点把我给颠下车去。
“我的腿、腿、腿……”阿飞怪叫着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你的腿咋呢?”我问阿飞。
“不是我的腿,”阿飞说着扔下自行车,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喊,“是我那条鸡腿!”
我顺着阿飞奔跑的方向,发现那只被他用纸包着的鸡腿正掉落在不远处。与此同时,我也发现一条皮毛凌乱、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正探头探脑地朝那条鸡腿晃去。
“妈的你敢跟我争食!”阿飞愤怒地拣起半截砖头向狗砸去。
狗怪叫着跑了。
“在北京的竞争也太激烈了,”阿飞一边把那只鸡腿往怀里塞,一边愤愤不平地说,“不但要跟人竞争,而且还要跟狗竞争啊!”
“你什么时候养的狗?”我纳闷地问正把鸡腿往西装里塞的阿飞。
“都养好久了,”阿飞大不咧咧地说,“正宗的京巴,两百多块钱买的呢!”
“那还不如把它给卖了,咱们买条肉狗吃!”我不怀好意地建议道。
“那你还不如把我给吃了,”阿飞骑上自行车后感慨地说,“这年头狗可是比人金贵啊!”
我不再吭声。
阿飞把车蹬得飞快。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三天。
这天,我出门散步。
我在路过阿飞暂住的民房时,忽然想起了他和他的小狗笨笨,于是就好奇地想去看看。
“笨笨!笨笨!”我一边走一边喊叫起来。
“叫谁呢?”阿飞的女友念桃从房门探出头来纳闷地问我,“谁是笨笨呀?”
“你们不是养了只狗叫笨笨吗?”我纳闷地问念桃。
“谁养狗了?”念桃一脸的疑惑。
“你别骗我呢!”我嬉笑着说,“我不会把它给偷走的!”
“谁骗你呀?”念桃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们根本就没养狗!”
“胡说!”我嘿嘿一笑,“前两天阿飞还给它带了一只鸡腿回来呢!”
“鸡腿?”念桃的表情凝固了,“是不是还被咬了一口?”
“对!对!对!”我忙不迭地说,“那鸡腿还差点被野狗给抢走了!”
阿飞在他的女友念桃的身后向我连连摆手。
他的表情极为难看。
“你妈呀!你给我吃从狗嘴里抢来的鸡腿!”念桃在沉默片刻后,忽然满脸通红地操起墙角的秃头笤帚就朝阿飞的身上打去,“你还骗我说是从肯德基专门给我买来的!我就纳了闷,肯德基啥时不卖炸鸡腿开始卖起了卤鸡腿?”
“那一口是我咬的,不是狗咬的!”阿飞说着怪叫一声,撒腿跑了。
我呵呵一笑。
记忆,定格在念桃带着泪花的笑脸上。
我无聊地回到了出租屋。
这时,阿飞又提着一瓶二锅头颠三倒四地晃到了我的住处。
“生活太没劲啦!”阿飞在我面前粗犷地灌下一大口白酒后愤愤地说。
“行了,知足吧!”我看着阿飞那死气沉沉的脸说,“如果我换成你,现在都不知道饿死过多少次了,哪还能像你现在这样有酒喝?”我说着摸出一根中南海香烟扔给了阿飞。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还挺幸福?”阿飞斜着眼睛阴阳怪气地问。
“你说呢?”我心平气和地问阿飞,“像你都混成这样了,还有酒喝,还有女朋友在背后伺候着,这不叫幸福叫什么?”
“可我的才华得不到别人的赏识!”阿飞愤世厌俗地说。
“呸——”我说着真想把那口唾沫直接吐到阿飞的脸上而不是地上,“你有才华怎么样?你才华再好又怎么样?它给你带来了什么?一分钱都没有;它给念桃带来了什么?一点好处都没有;它给出版社带来了什么?一点利益都没有!”
“那是他们都狗眼不识金香玉,也是我怀才不遇!”阿飞极不服气地说,“你看看你,整天像条游荡的野狗一样闲游闲逛,有时还到庙里跟光头老和尚们聊天,但书还是照出不误!”
“你看我呢,”我对着阿飞嘿嘿一笑,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子图书出版合同和约稿合同,“你看见我出了几本,但你知道我写过多少本吗?你看我整天闲游闲逛,但你知道我没有闲游闲逛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吗?”我看着阿飞游离不定的眼神接着说,“我已经写过二十多本书了,它是我已经出版图书的两倍;我平常爱到寺庙里逛逛,不是去求佛给我好运,而是在与佛的接触中用佛门的智慧来修炼我自己!”我忽然发现自己的废话如滔滔江水一样滚滚而来。
“你打算出家?”阿飞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不是出家,也不是当和尚,”我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把北京当作一个道场来修行的。努力修行好自己,这是我的本分;别人对我不好,那是我应该做的功课。学会自己接纳自己,学会自己陪伴自己,学会在孤独中享受自己的生命。”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把念桃撇开,自己一个人孤独闯荡?”阿飞的脸上出现不悦。
“恰恰相反!”我认真地说,“如果你能一步一步地向着我说的这个方向走的话,无论是在爱情还是在事业中,你遭受的伤害和打击肯定会减轻许多许多,你给你所爱的人的伤害和打击也会减轻很多很多。人生在世,孤独和寂寞如影相随,所以很多人选择了用爱情来消灭和化解孤寂。反过来说,当我们接受孤独和寂寞的时候,我们对恋人的依赖也就没有那么强烈,我们就可以让自己能伸能屈,并以平和的心态对待事业,爱情也就会跟着变得很有弹性,进而两个独立的生命都可以在那里共同展示着属于自己的风采,既和和平平,又恩恩爱爱!”
“你说什么?”阿飞嘟囔着“哧溜”一声缩到了桌底下。
我看了看阿飞手中的酒瓶,里面的白酒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给干光了。
就在这个时候,念桃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我,又心疼地看了看地上的阿飞。
“整天就知道喝、喝、喝!”念桃一边扶阿飞,一边发起牢骚来,“你们都喝死算啦!”
“念桃,你来了,”阿飞一看见女友,话马上又多了起来,他舌头打着弯地说,“他说你是卖毛……毛鸡蛋的……”
“卖毛鸡蛋怎么呢?”念桃一听阿飞的话,腾地火冒三丈,她生气地蹿到我的面前嚷嚷道,“我靠我自己双手挣钱怎么呢?”
“他还说……说你养活我……”阿飞依旧嘟囔道。
“我养活他怎么呢?”念桃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我脸上,“他是我男朋友,我愿意养活怎么呢?”
“他还说让我一个人跳舞!”阿飞站起身后摇摇晃晃地说。
“你安的是什么心?”我明显地感觉到念桃的唾沫星子已经飞到了我的脸上,并且喷洒均匀,“他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能跳舞吗?”
“他还说……”阿飞依旧没完没了。
“别说了,”我指了指房门对阿飞说,“门在那呢,等你醒了后再说吧!”
阿飞被他的女友念桃扶走了。
念桃在走过楼梯拐弯的地方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心情复杂地点起一根烟。
烟雾缭绕。
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阿飞从我的朋友名单里删掉,或者让他把我给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