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终于还是要走了。
我去车站送她。
时值中午，艳阳高照，清风拂面。
站台上，旅客匆匆。
叶芊的手上，握着一张从汉中到北京西站的卧铺车票。
“今天怎么这么腼腆，”叶芊嬉笑着对我说，“废话也不多了！”
我欲言又止。
“是舍不得我走，还是心疼给我买卧铺的钱？”叶芊依旧嬉笑道。
我刚想张嘴，却忽然感到眼眶的温热和潮湿。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不空。
“心里真的有点难过！”我轻声地对叶芊说。
“可是我很开心，”叶芊呵呵一笑，“你看，灿烂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普照大地，这象征什么？象征前程、前景一片光明，呈现出一片大好形势。”
“希望如此！”我微微一笑。
“北京地大，天空上飘的尽是机会的云！”叶芊说着仰起她那光滑洁净如花朵般艳丽的脸，扑扇着那细细长长的清晰可数的睫毛，极其认真地看着我。
“云多的地方雨也多，”我轻声地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宁要北京一张床，不要这鬼地方一套房，”叶芊语气坚定地说，“宁在北京做泥鳅，不在这鬼地方当鲤鱼；宁在……”
“别宁在呢，”我微笑着拍了拍叶芊的肩膀，“火车要开了！”
“如果是鹰，”叶芊意犹未尽地说，“就该振翅飞翔于辽阔的天空！”
“我知道，”我呵呵一笑，“如果是爱情，就该勇敢地去追求；如果是梦想，就要努力地去实现！”
“别如果了，”叶芊双目澄澈地说，“再如果的话，火车就开啦！”
“我爱你！”我动情地对叶芊说。
“如果爱我，请来北京！”
“我会去的！”我说着向叶芊挥了挥手，“北京，等我！”
列车开了。
“哐当！哐当！哐当……”
我的心，就像车轮下的铁轨一样，开始被一次次地碾压起来。
我再一次感到了眼眶的潮湿。
离别，真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
叶芊就这样挥了挥手，义无返顾地走了。
送走叶芊后。
我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会如此的空空荡荡。
我不知道自己该回到什么地方。
叶芊的宿舍，已经被单位收回去了；梦洁的住处，我也没脸再去；父母的家，去的话一定会被骂得狗血喷头。我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无枝可栖的飞鸟，就像一只无穴可居的野兔，就像一条无水可游的孤鱼……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来到市场的一家小餐馆。
我要了两瓶酒，一瓶是啤酒，另外一瓶也是啤酒。我一边喝酒，一边在想自己的去处。我一想就是一个下午，一个下午也没有想好自己的去处。
醉意朦胧。
梦洁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她总是这样神出鬼没地出现，一声不吭，吓人一跳。
“喝多了？”梦洁关心地问。
“也许吧！”我含混不清地说。
“走吧！”梦洁说着伸出手来，“人家还要做生意呢！看看你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也不点两个菜！”
“没关系！没关系！”餐馆的老板夫妻异口同声地说，“不影响！不影响！”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熟悉的街道。
熟悉的街道上熟悉的行人。
熟悉的梦洁身上散发出熟悉的味道。
醉意朦胧中，我和梦洁一起朝家里走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抬起头，看到久违的屋子里亮着灯。
“屋里有人？”我纳闷地问。
“没有，”梦洁轻声细语地说，“你忘了，我从小就怕黑，上学的时候就怕，喜欢一放学父母都在家和屋子里开着灯的感觉。你走后，每次一想到回家后屋子里黑着灯，我的心里就感到害怕，所以经常开着灯。”
“对不起！”我认真地说。
“别说这些，”梦洁幽幽地说，“两个人走到一起，本来就不容易。在两个人的情感世界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付出，什么是得到，有谁能够分得清？对方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只不过像是生命长河里出现的一朵小小浪花，而接纳他的可以是河，可以是江，可以是海，特别是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
我的眼眶一热。
我看见梦洁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子里，依旧被勤劳得像小蜜蜂一样的梦洁里里外外地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你也没有把我以前的东西扔掉？”我轻声地问梦洁。
“没有，”梦洁轻叹一声后说，“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你会回头的！”
我再一次感到了眼眶的温热和潮湿。
夜渐渐地深了。
万籁俱静。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难过地问梦洁。
“因为爱，”梦洁呢喃软语地说，“相爱，就意味着两双不同的脚，在旅途中走上同一条道路，无论是平坦还是坎坷；意味着两双不同的手，共同编织同样一种生活，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意味着两颗心，一同欣赏旅途的风景，无论是阳光白云还是风霜雪雨……”
黑暗中，有声音传来：
“以后别走了！”
“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