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难眠,时梦时醒。
天亮的时候,我看见叶芊依旧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起了床,烧水,做早餐,然后等梦洁和小茵茵起床。吃过饭后,我开上车,带着梦洁母女直奔天坛。
天坛是北京的标志。
穿过两重门,经过大片大片茂密整齐的古松柏林,我们三人登上了两米多高的丹陛桥。抬头观望,正如天坛伟大的建筑师构想的那样,在沉静的绿意里,在肃穆静谧的气氛中,在密林的尽处,透过低矮的蓝色墙头,仰视那无与伦比的祈年殿,仿佛真的从人间漫步到天上,让人不由产生敬畏之心。
“作为天子居住的京城,它的建设,大到故宫、城墙,小到四合院,每座庙,庙里供的菩萨,都体现了深厚的中国文化……”我沿着圜丘坛的第二层栏杆一边转圈,一边看着天上飘过的浮云对梦洁说。
“叔叔懂得真多!”小茵茵极其崇拜地看着我说。
“叔叔有文化吧!”梦洁对小茵茵说。
小茵茵认真地点了点头。
梦洁的头顶,蓝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白云。
天下,青檐,红墙,沉睡的钟,阴森寂静的殿堂……这里祈年殿的柱子,圜丘坛的台阶和汉白玉栏杆数,对数字“9”的不断使用等等,显示出天坛所蕴含的丰富文化。而天坛围墙之外,就是红尘万丈。
万丈红尘是需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在不知不觉中,我们转到了天坛的回音壁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回音壁吗?”梦洁纳闷地问。
“是的,”我微笑着说,“回音壁就是皇穹宇的围墙,墙壁是用磨砖对缝砌成的,墙头覆盖着蓝色琉璃瓦。围墙的弧度十分规则,墙面极其光滑整齐,对声波的折射是十分规则的。只要两个人分别站在东、西配殿后,贴墙而立,一个人靠墙说话,声波就会沿着墙壁连续折射前进,传到一二百米的另一端。无论说话声音多小,也可以使对方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声音悠长,给人造成一种‘天人感应’的神秘气氛。”
“小茵茵,”梦洁对女儿说,“你在边上玩会,妈妈跟叔叔在这说两句话!”
小茵茵懂事地点了点头,在一边安静地玩了起来。
我看了看梦洁,慢慢地朝墙壁的另一端走去。
到了墙壁的另一端,我贴墙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梦洁的声音……
“你能听见吗?”梦洁的声音悠长地传来。
“能听见,”我轻声地说,“很清楚!”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恨过你,”梦洁的声音又悠长地传了过来,“也没有恨过她,没有恨过北京!如果还有来生,我还会选择爱你的,哪怕只有那短短的三年,但我会用一生去回味……”
我在一瞬间感到了眼眶的潮湿。
此刻,内心的酸楚和苦涩忽然像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三年来牵手走过的一幕一幕像影片一样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忽然感到身体无比的疲惫和空虚。此刻,我好想轻轻地走到梦洁的面前,轻轻地抱抱她,哪怕是短暂的一分一秒。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她,但我知道自己已经伤害到她了。
“梦洁,让我真心地对你说一句话好吧!”我眼眶潮湿,泪眼婆娑。
“说吧!”梦洁的声音又幽幽地传来。
我刚想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我还能说什么呢?
周围静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梦洁慢慢地朝墙壁的这一端走来……
我睁开眼睛,正当我想要紧紧拥抱梦洁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身后,小茵茵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刚才还行人稀少的天坛,似乎在一瞬间来了许许多多的游客。
“叔叔你怎么哭了?”小茵茵睁着大大的眼睛纳闷地问。
梦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
天近黄昏,天坛的长廊里许多中老年人在唱歌。那男女声重唱、笛子、手风琴、二胡伴奏、朗诵、戏曲的声音,是那么的响亮。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有了些许的感动。我抬起头,看见祈年殿的金顶就近在咫尺,让人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在金顶之后的天空上,有一朵朵白白的云在轻轻地飘。
天空里总会有云在飘。
飘来飘去。
“亲爱的梦洁,”我在心里幽幽地说,“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我的一生只经历一场爱情:从初恋开始爱你,但不是三年,是一生,从爱你开始,到爱你结束。生命有多长,爱情就有多长;爱情有多长,生命就有多长!”
我在万分酸楚的感觉里,看天空上的云飘来飘去。
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