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被这么一句话给刺激得老脸一红,加上他毕竟上了年纪,那橘皮一样的褶子脸,突然之间涨成了猪肝色,难免就让人看着有点儿滑稽。
自己第一内侍总管被臣子讥讽了,那就代表他这个一国之君也被臣子变相地羞辱了。
今上有点儿不悦,但是他为了今儿个这么一场狩猎的事情,谋划已久,绝对不允许功亏于溃。
这可是他最接近一次实现愿望的大好时机了!
这朝臣们不少都是他眼中钉、肉中刺,也有不少的是他心底的痛楚,不除不快,偏偏又无可奈何的存在。
如今能够把第一眼中钉隐王府给除掉了,他这会儿还有什么忍不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悦地瞥了一眼孙公公,今上心底也禁不住责备了起来。
这个老货,仗着他多年的宠信,竟然倚老卖老起来!
如此明显的行径,岂不是明摆着告诉眼前的王公贵族们说,他一早就清楚了有这么一场的刺杀?
他又是自己御前第一红人,禁不住就会让列为公子们腹诽,是他这个一国之君策划了这么一场的刺杀,目的不言而喻么?
今上气得吐血。
孙公公已经快速地旋转着脑袋,如果他不能给出一个能够糊弄过去的答案,难保不会被陛下推出来,作为罪魁祸首了!
不行,为了他的老命,他不得不拼一把了!
“还请皇上恕罪啊!老奴早早地就得了您的圣谕,说是这一次的狩猎,会放入一定数量的飞禽猛兽。可老奴都一把年纪了,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再说了,皇上您也离不开老奴的侍奉啊!就舔着老脸,向内务府的徐总管讨了这护心镜!是老奴贪生怕死,还请陛下您息怒啊!”孙公公不愧是老狐狸,绝口不提刺客的事情,只说自己跟随圣驾前来狩猎,因担忧会被虎豹一类的猛兽伤到了,才厚颜无耻向内务府的人讨了护心镜。
纵然没有这个事实,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算是事后有人亲自询问徐总管,那徐总管必定也不会拆了他的台。
毕竟,这事关重大,又和今上有莫大的关系。
徐总管也是宫里面的总管太监,哪里会跟自己的衣食父母今上过不去!
如此狡猾,顾锦言和姚梓桐也猜到了。
不过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真的有脸胡编乱造了一个能糊弄过去的理由就是了。
“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朕是那种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的昏君么?”今上环顾了一圈赶来护驾的诸位公子们,干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豪气万千地说。
姚梓桐扯了扯唇角,你可不就是昏君么?
别以为自己反问自己,就能掩饰了你昏君的本质。
“陛下,刺客人数众多,这个时候不是追究细枝末节芝麻绿豆小事的时候,微臣看您还是让御林军还有御前侍卫们,一个个拿出自己往素的高手风范,赶紧地把刺客给拿下了才是要事!”一旁的公子们还和自己护卫们奋勇杀敌,这边厢因为顾锦言、谢斐几个加入,减缓了刺客的袭击势头,今上竟然还唠嗑起来。
这大大激怒了一无所知的臣子们。
不知道是哪一个,就躲在了护驾臣子群里面,不悦地插了一嘴巴。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护驾武将们的共鸣。
都特么的生死存亡之际了,你就算是想要表现出自己一国之君的王八风范,维持着该死的霸王气息,那也不能把别人的性命不当回事不是?
哦,你有了几个武艺高强公子们的护持,刺客们停滞不前,就掉转头对付了他们这些个臣子。
这个时候不吩咐御林军一起保护臣子,是准备让刺客把他们都给宰了,自己真真正正做一个高处不胜寒,木有一个臣子的孤家寡人不成?
今上成了猪肝色的猴屁股脸庞了。
姚梓桐非常解气地捂住嘴巴偷偷地笑了。
不过她也很快发现了,刺客们别看一个个急吼吼想要弑君,但是攻击的势头明显是花架子!
就是看着凶狠,实际上交手了才会察觉出,他们只发挥出了六七成的武力值。
反而在攻击臣子们的时候,一个个像是面对着杀父仇人一样,拼死地也想要多杀几个人。
这就是今上暗中部署,筹谋已久的手段么?
未免太过拙劣了!
哼,戏都演不好,还做什么戏子?
姚梓桐冷冷一笑,她反正浑厚之浓厚,天下间一个指头也数得过来。
没什么可惧怕。
直接飞身而上,寻找到那一群刺客的头领,抬手来了个锁喉,向那头领呼啸着而去。
头领见到是目标人物之一,自然也是摆出了一副和姚梓桐不死不休的姿态。
一旁的刺客们见状,纷纷效仿,寻找了目标人物之后,全部拿出了压箱底的底牌,一个个就想要替自己的皇帝主子解决了这些隐患,他们也能够从死士转为明卫,还能给自己挣一份功劳,给活在世上的亲人们留一笔财富。
届时他们就算是被主子以各种理由处死了,也死得其所。
姚梓桐略微有点而讶异,这群刺客们吃了什么东东来着?
怎么突然之间就情绪高涨,一个个不怕死的向他们这群人厮杀过来?
再去看今上,别看他面上表现出一股子慌乱之色,眼底却时不时地忽闪过一抹得意和狠辣。
这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昏君!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姚梓桐都想要过一把弑君的滋味了。
今上就觉得一道灼灼带着杀机的眼神在暗处窥伺自己,让他有点儿毛骨悚然的同时,还感觉到了一股子浓烈的危机感。
难不成,还真的有刺客?
一想到这个可能,今上自己都被吓住了!
可是不应该呀,他为了这一天已经筹谋太久了,每一处都做到了小心谨慎,完美无缺。
怎么会有人成了漏网之鱼,在他层层布下的陷阱里面,找到了漏洞呢?
可若不是的话,为什么他从暗处那道窥探之中感觉到了浓烈的令他心惊胆战的杀意?
看了一眼孙公公,他给了个暗示,命他瞅准时机,最好还是去周围查探一番。
这老货适才声泪俱下的演绎,让他都险些信以为真了。
殊不知,这老货才是真人不露相!
这货的武学造诣,早就超过了那些名门正派中的掌门。
甚至是那武林盟主面前,孙公公也能轻而易举对上数百招。
更何况,主仆二三十年了,再没有人熟悉了解彼此了。
所以说,今上一个眼神,孙公公就明悟他想要做什么。
姚梓桐一直注意着他们主仆俩一举一动,这会儿见孙公公竟然混入了御林军之中,看样子是准备跑路了?
不是跑路,有他皇帝主子在这里,他怎么敢逃跑呢?
那就是得了昏君的吩咐,要准备施行下一步计划了吗?
无耻至极!
不能让他如愿!
这么一想,姚梓桐垂眸,轻声地吐出了一句话说:“我去跟着孙公公,见机行事,你万事小心。实在不行,那昏君不必顾念亲情,给他一个痛快更好!”
顾锦言被她雷霆的嘱咐给呛住了,干咳一声,用手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起伏,抿唇道:“我知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不得已的时候,也可用非常手段!”
两个人都觉得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要对方以己身安危为先,其余的靠边站。
姚梓桐混入了那群刺客群中,用她自己浑厚的内力,很快就游刃有余地砍甘蔗一样,凡是她接触到的刺客,都是一招毙命。
逐渐地,她开始向产生了退意的刺客追过去,很快,就随着一群准备撤退的刺客们消失在了远处的树林深处。
今上恰好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想到隐王世子妃这么个乡野村姑,竟然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名高手,就有点儿心气儿不宁。
那可是他自己的人手啊!
已经被这群贵公子、将门之人消耗差不多了,可不能一颗种子也不能留下呀!
毕竟,比起那群让他忌惮的臣子们,他的死士暗卫们不少,但是臣子们不清楚来路的死士们却少之又少。
还是多亏了这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给他创造出了一个时间、机遇并存的便宜,让他培养出了一批属于自己的死士暗卫。
可不能在目的未达成之前,就这么被灭掉了。
所以他不仅让孙公公追查周围,看是否有宵小之辈趁机混了进来,同时还要他下命令,让刺客们赶紧地撤退,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
姚梓桐追出了众人的视线之外,看着眼前的树林深处,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没了那群朝臣和贵公子们盯着,总算可以大展拳脚了!
“头,那个女人追来了!”一名刺客冷不防回头,就看到姚梓桐那戏谑的眼神,登时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忙不迭拽住了身旁之人的手臂,结巴着说。
“怕什么?她就一个人,咱们人数众多,若是真的要打,咱们人数都能把她给耗死!”那名被称作头的男子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当确定姚梓桐果然是独自追来,忍不住鄙夷地斥责道。
“可,可大头领就是被她一招解决了。我看她不简单,看着比咱们师傅还要厉害!”谁知道那名死士竟然化身成了话痨,继续打击己方的士气。
这一番话说完,果不其然,就有几名刺客都浑身一颤,看着姚梓桐充满了忌惮。
最后就是,他们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马不停蹄地逃窜!
徒留下那被称为头的死士,并那一直传达着姚梓桐很厉害,陆续解决了他们当中那些个排名靠前之人的功绩的死士。
“混帐东西!你给我闭嘴!”头领怒喝一声,一把将那年纪偏小的刺客推开来,擦了一把不存在的鼻涕,嘿嘿笑着向姚梓桐看过去说:“我说这位夫人,看你品级不低,应该是有诰命在身吧?你就不怕丧命吾等之手,给恋慕你家相公的那些闺阁贵女们腾位置么?不如咱们就当没有见过,你放哥几个离开如何?”
姚梓桐可没时间和他废话,一言不发,但是追击的速度一直不减反而加快了不少。
吓得那头领怪叫一声,直接拔腿就跑。
别说,跑得还真得飞快,竟很快把之前落下自己的一群死士们给超越了!
就只剩下了那名话痨的死士了。
姚梓桐目不转睛看着那死士,看着他浑身抖成了筛子,嗯,因为他干脆坐下来,把头搁在了膝盖上面,所以看不出他到底是因为害怕浑身发抖呢,还是在狂笑不已?
四下看了一眼,姚梓桐不着急去追踪那些刺客,反而用脚尖踮起一颗石子,对准那抖成了筛子的死士飞过去。
意料之中,那石子被死士抬手给抓住了,而后他抬头,露出一张玉面之姿。
嗯,距离这么近看这位少年英雄,姚梓桐中肯给出了评价:的确是皎皎君子。
“本将听闻隐王世子妃乃一介村姑,乡野出来的大字不识半个,举止粗鲁不堪,容貌奇丑无比。却不曾想,今日得见,传言太虚了!世子妃乃巾帼不让须眉,敢单枪匹马追击一群穷凶极恶的刺客,的确是让傅某大开眼界了!”死士,哦不,应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死士刺客群里的傅初七勾唇一笑,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熠熠生辉,让人不想移开眼神。
可惜了,他的美男计对姚梓桐不顶用。
姚梓桐可不会因为他爆出自己身份,就会放松警惕。
她冷冷一笑,挥出一掌,对准傅初七袭击而去。
傅初七面露一抹惊艳和兴趣十足,非但没有闪躲,反而也抬起手掌和姚梓桐对了一掌,自己被姚梓桐的掌力给击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他反而兴奋异常地说:“甚好!世子妃在武学的造诣,怕是已经登峰造极了!”
“傅小将军这是和刺客一伙呢,还是有先见之明,混入了刺客群?”姚梓桐收回了手掌,看起来,此人必他那个孪生兄弟傅初九要有出息多了。
傅初九的身手也不赖,只可惜为情所惑,被傅初云当作了一柄利剑。
剑之所指,让他做任何事情,他不会有基础的道德观去判定,是否可为。
“世子妃如此冰雪聪明,不是已经心底有数了吗?”傅初七把涌入喉咙的血咽回去,他可不能在女人面前示弱。
虽然,他比起眼前的女子来说,弱爆了!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遇上了捉摸不透的女子。
若是男子,他必定会多多与其切磋。
女子嘛,又是个嫁为人妇的女子,他就不好一直追着跟人家讨教功夫!
“闪开!”姚梓桐不欲和他周旋,挥出一掌,给他个威慑,就施展轻功准备追上那群刺客。
既然是昏君的人,那她就敬谢不敏,全部给解决了,让他用无可用之人,看他还敢追着隐王府不放,时不时地给他们夫妻俩找茬不!
“世子妃请留步!”这一次傅初七不敢小看姚梓桐了,他躲闪开了那一掌,很有点儿费力,抿唇又追上去规劝道:“想来世子妃已经明白,那些人幕后的主子是何人,若是您要赶尽杀绝,岂不是要面临那人的雷霆之怒?更何况,隐王府本就是那人的心头恨,他只会加倍刁难隐王府。”
姚梓桐没有任何减缓的意思,她嗤笑一声说:“莫不是,傅将军府一门两位将军,军中的高级将领基本上都是傅将军的铁哥们、同窗好友,或者是他拐了个弯的亲戚这个事实,不足以让那位把傅将军府也视作一个劲敌么?再说了,谢府、蒙府……”
那一位忌惮的府邸,整个香茶城两个手指头都能占满了!
他那样的人,早就把你视作了不死不休的敌人,何以要给他留一分颜面!
傅初七愣怔了一下,轻功就落下了姚梓桐一大截,等他加速追上去的时候,却已经寻不到姚梓桐的踪影了。
他只得落下来,若有所思。
是他们故步自封了!
这一次回去,要和义父他老人家好好的探讨一下。
姚梓桐很快就追到了那一群人!
同时刚好看到了,孙公公正被那群人围拢,估计是一起共商大计。
她心底一动,大老远地就高声喊道:“站住!”
孙公公被这熟悉的一声吼,震得三魂七魄险些碎裂了,立刻就怒目而视,看向了面前的刺客们,目眦欲裂地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让杂家成为你们的眼线,伺机对陛下不利那是不可能!”
噗——
这货演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姚梓桐落下来,那刺客也反应神速,立刻就把孙公公拽过去,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说:“不准动,否则的话,我就杀了这阉人!”
“你尽管杀吧!不过一个死太监,有他没他对于本夫人来说都一个样!”姚梓桐险些笑出声来,这群刺客也是智障了,她隐王府和今上之间暗潮涌动,在这么个生死存亡的关头,都恨不能对方多多损失人马,又怎么会做出营救对方属下的事情?
孙公公气得险些晕厥过去。
他明白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否则为了和他撇清关系,刺客或许真的会假戏真做,让他嗝屁了!
“世子妃救命啊!老奴冤枉啊!老奴还想要继续效忠陛下……”
言外之意,她如果不救这个老货,那意思就是不想要多一个人效忠今上喽?
“孙公公别急着哭喊呀!你效忠陛下谁人不知晓?只是这群刺客穷凶极恶,想要刺杀陛下,如今本夫人既然追到了人,自然是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了!可不好因为你这么个垂垂老矣的内侍,就要把威胁陛下性命的恶人放走了!你放心,待本夫人把这群混账宰了,定会如实向陛下禀报您的英勇就义!”姚梓桐仔细看了看,顺手捡起了一根枯木枝比划了一下,准备用这枯木枝做临时的武器。
孙公公欲哭无泪。
为什么这隐王世子妃不按照他所想象的做出反应?
还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和隐王府的世子一模一样的难缠!
“对了,这刺客如此凶悍,我看死在他们手中还不如孙公公您自己自戕吧!”就在孙公公苦着脸,那挟持他的刺客几欲吐血的时候,姚梓桐又来了这么一句话。
“把这什么世子妃拿下来!”有人突然吼出这么一嗓子,立刻就把众人关注点给转移到了姚梓桐的身上。
孙公公趁机踹出一脚,硬生生从俘虏变成了自由人,和那名刺客交手了!
姚梓桐挥舞着枯木枝把那几个冲上来的刺客给解决了,正准备恶心一下那孙公公,把他身旁的几个刺客一并解决了的时候,耳朵动弹了一下,她察觉出来的那个方向,似乎又增加了一大批人!
且有点儿地动山摇的轰鸣之感。
冷冷地瞪视了一眼孙公公那个方向,姚梓桐还是施展轻功,原路折返回去了。
待看到她离开了,孙公公舒了一口气,就对眼前的人训斥道:“你们怎么回事?计划如此缜密,竟还会横生枝节!赶紧地撤回去,接下来不需要你们唱戏了,陛下已经准备了另一方人马!”
哼,还是要把那群人给解决掉至少一方!
姚梓桐赶回去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御林军还有赶来的将士们,把那群刺客给全部拿下了。
却想不到,陆续地有刺客咬碎牙囊的毒药自戕,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猜测是哪一方的人,竟然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行刺。
虽然说没能达成目的,但是却损失了不少人手。
这么看起来,竟还真的没能把一名刺客活捉了!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传来浩浩汤汤的动静,今上远远地看了一眼,立刻勃然大怒地说:“那是越溪王?藩王无召不得入京,他这是公然违抗圣旨!藐视祖宗留下来的礼法于不顾!”
姚梓桐翻了个白眼,人家带着这么多的兵马前来,摆明了盯着你屁蹲下面的龙椅宝座,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这明显就是造反啊,亲!
“站住!越溪王,你不在自己的封地待着,这个时候前来狩猎场,这是准备做什么?”一名御史台的言官冲出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斩钉截铁用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对着骑着高头大马的越溪王质问道!
越溪王露出一抹残戾的笑容,直接挥舞着大刀,把这名言官脑袋给砍了下来!
“啊——”
有贵女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声。
看来,越溪王是明晃晃要作乱了!
简直是趁虚而入,把一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