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泽的尸体被带了上来,上身赤裸,一些女孩子已经拿帕子捂住了眼睛,楚淮安指着伍泽锁骨上的黑蝎子纹身,“这是畏夷国反叛军的标志,身为帝国的一份子,本郡主有义务铲除余孽。”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替自己辩解,杀了人之后找人纹上去的!”
“就是就是!”
“仗着自己有身份有地位不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放在眼里吗?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赵杰凯手一挥拂尘,“此等纹身的材料来自西北畏夷国,乃是我大帝国没有的,何来后来纹上的一说?”
鸦雀无声,无人再敢争论,事情已经很清楚,再争下去也是垂死挣扎,现在民心已经向楚淮安这边靠拢,自是相信了楚淮安的清白,甚至对如此有为国之心的女子投出欣赏的目光。
一切尽是误会,如今真相大白,这么一段时间受委屈的不是他们老百姓,而是最无辜的景希郡主。
有人陆陆续续的跪下喊“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接着所有人都跪下,希望求得郡主的原谅,这段时间,诋毁楚淮安的粗俗卑劣的语句,还有在楚丞相府门前被扔了满身污秽,丝毫没有怪罪百姓。
这么好的一个楚淮安,前些日子却成了众矢之的,名声坏的一败涂地,成为一个笑话,变成万人黑和万人踩。
“过激的语言真的会伤害到人的内心和生活,随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做到文明素质,在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不要忘加议论。
不知者无罪,你们也不用觉得前些日子对不起本郡主,还有所有人的命是没有高低贵贱的,希望……”
她的话还没说完,所有人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娇小俏丽的身影就那样缓缓地倒了下去。
几日未曾发作的蛊毒,在这一日的此刻,彻底发出所有的毒性,这并不是一个双八年华的少女能够承受的。
已经离开的杨落思,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稳稳的接住了楚淮安,眼里只容得下一个她。
抱着楚淮安的玄衣男子飞起,快速的前往楚丞相府,两抹身影愈来愈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和小红点,便再也看不见。
尧顺帝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回到了皇宫,城楼之下的树底下,还残留着另一位白衣男子的忧伤气息。
楚淮安的院子里,仍然是那日一般的场景,杨落思把她放在床上,拿剪刀很小心的把楚淮安后背的衣服剪开,背上还有前些日子施过针的浅浅痕迹。
若是别的男人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露着蝴蝶骨的后背,如此诱人的在自己眼前,指不定要做些什么,但是杨落思并没有,在怀里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医药包,取出针。
已经过了有些日子,杨落思已经有把握把龙蛊的毒给解了,但因为施针的对象是楚淮安,内心还是很免不了紧张,拿出百分之一万的认真,手中的第一根银针缓缓地落下。
没有过多停留,杨落思精神集中,手中的速度不快不慢,一章一章的,凭着脑海中的记忆,以及心中对楚淮安的希冀,拔起,落下……
杨落思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上一次做到第八章就已经遭到了反噬,如今全靠神经绷紧,努力的撑着,生怕一个失误,就会使她万劫不复。
捏着银针的手指在颤抖,杨落思已经不知道这是吐出的第几口反噬的鲜血,只知道窗前,已是鲜血淋漓的一片。
“噗……”那种疼得感觉五脏六腑都拧到了一起的干感觉,拿帕子擦了擦嘴,他对自己说,若是现在撑不住,这些就是你眼前的女人要遭受的。
杨落思舍不得。
所以这些苦和鲜血疼痛,都由他来承受。
终于,最后一针,杨落思缓缓地把银针落在楚淮安的背上,两人同时吐出一大口血,只是楚淮安还在昏迷,并没有睁开眼。
杨落思笑了,他一向很讨厌血腥的味道,如今已是满身鲜血,他的洁癖很重,这是第一次,没有嫌弃。
把所有楚淮安背上的银针拔下来,收进医药包,给楚淮安擦干净方才的血,为她盖好被子。
“齐烨……”杨落思的声音是那般得虚弱,他唤着房子外面的齐烨。
齐烨在窗户里跳进来,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杨落思,“老大,以您的武功和内力,为何会把自己折腾到这个样子?”
两人已经出了楚丞相府,憋着最后一口气,杨落思整个人的重力都在齐烨身上,“我把武功和内力都封了,不然……反噬解蛊之人不成功,会反噬中蛊之人。”
“可是老大,您这条命都快丢在帝国了。”
他又笑了,在齐烨这个局外人看来,杨落思真的太傻了。
“齐烨,带我回龙国,此生,大概再不会踏入这片土地。”
楚淮安,我们之间谁都没有错,只是时间不适合,如果今世在你认识莫南谦之前遇见你,会不会不是现在这个结果。
但是,我真的累了,也许我们之间,有缘无分。
阿九啊……
“老大!”齐烨惊呼,带着杨落思纵身跃起,回到杨落思最初的出发点,龙国。
你和莫南谦要好好的,我现在想睡一觉,这一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了。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长安柳絮飞,箜篌响,路人醉,花坊湖上游,饮一杯来还一杯。
水绣齐针美,平金法,画山水,诗人笔言飞,胭脂扫娥眉。
当是未完,却是结局落幕,浮华三千年,两世不擦肩,只乱尘埃路……
阿九,愿此用以我一命,换你一世安然无事。
半年后,尧顺三十年九月。
“安儿啊,今年你的生辰,可要盛办一场,好好冲冲喜,今年上半年发生了太多事,还好你没事,这哀家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若是你出了点意外,来日黄泉之下,哀家怎还有颜面去面对你母妃。”太后看着九月初刚刚醒来的楚淮安,这一昏迷,倒是昏迷了将近小半年。
见楚淮安笑而不语,太后又操心起楚淮安的婚事,“你和老七,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若是成亲,你放心,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哀家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哎呀,太后娘娘,安儿还小嘛!”楚淮安冲太后撒娇,两人皆数笑成一片。
太后抚着楚淮安的头,大概这种慈祥也只给了楚淮安一人,“不小了,过完这次生日,安儿就十七了,是适宜嫁娶的年纪了。”
楚淮安突然没有理由的沉默,太后只管楚淮安是小女孩子家的娇羞,楚淮安觉得,自打她想过来,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事情牵引着她的心脏,却又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因为什么。
但终究是一桩心事,至少现在,楚淮安还不能一了百了的嫁给莫南谦,即使是真的喜欢莫南谦。
楚淮安的身体里的蛊毒已经全部排出,身体各部分的条件比以前还要好许多,抵抗力也强了不少,以往每年这时候,她都习惯性的感染风寒,今年,倒是特殊。
她不是没问过那天在城楼倒下后的事情,可是所有人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都说是莫南谦和陆川联手相救,后来又经过调养身体,恢复到现在。
原本这些全部属于杨落思的功劳,没人打算隐瞒,只是杨落思当时奄奄一息的离开帝国时,只对莫南谦说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不要告诉是他救了楚淮安。
莫南谦问过杨落思为什么,那家伙脸色苍白的一笑,他说,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给自己和楚淮安留任何的念想,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干干净净的好。
“莫南谦,我觉得我现在的一切好像都不真实,像是在梦里似的,飘飘浮浮,没有安全感。”这的确是楚淮安心中所想。
一旁的莫南谦浑身一僵,心底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楚淮安真相,只是这是莫南谦认识杨落思以来,争争斗斗这么多年,第一次求莫南谦。
像是给事后的报酬一般,崛起不久但不可小觑的硫盛长,一夜之间再次退回地下,不在过问江湖的纷纷扰扰,这一举动激起了莫南谦的求胜欲,短短半年,南环楼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作为对手来讲,杨落思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对手,看见不远处走来婢女,脸上恢复敷了冰霜一般的寒冷。
蓦地牵住楚淮安的手,“以后你的手,就由本王来牵了。”
某女脸上的温度蹭蹭的往上升,像莫南谦双标这么严重的男人简直可爱的不要不要的,楚淮安的少女心瞬间爆棚。
嘴角一扬,“那我们拉勾勾哦!”
说完楚淮安伸出了小拇指,夕阳西下,这一勾,不止是男友力,而是一生的承诺。
他是莫南谦。
她是楚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