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很久以前就遇到过季南北。
那时候天还很蓝,前些日子刚刚下过雨,所以地上很湿。
季南北家庭条件挺好,能住在军区大院里的孩子,好像家庭条件都是挺好。
我是在栅栏外头,透过贴有碎花格子的窗户,看到男孩子端端正正的坐着弹钢琴,听说季南北的妈妈是很大牌的明星,就是那种会出现在电视机里的漂亮阿姨。
不过我是没见过,因为后来她就死了,是在拍电影的时候,被上头的灯砸死的。
我是听我父亲说的,哦,我父亲和季南北的爸爸是同事,不过确切来说,我父亲是季南北爸爸的上司。
我们家就我一个姑娘,我上头有个哥哥,在十多岁的时候就不上学了,现在整天跟着那些道上的人瞎混,也没有什么本事。
父亲是与我这样说的,但是听哥哥说,他现在是帮派里的二把手,哥哥很疼我,大抵所有的哥哥都是很疼妹子的,但是哥哥从来不带我去他所谓的帮派,所以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所谓的二把手是个什么意思。
季南北从军区大院里搬出去的时候,我在学校,我记得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布置家庭作业,同桌绑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在翻读小说,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句话。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时候我初二,刚好懵懂的年纪,隐约着就想起来那天窗子后边的季南北,阳光折射了大半的金色,特别好看。
后来我跟安心说起来这事,安心还戳着季南北笑了许久,对了,安心和季南北结婚了,我是伴娘。
再次见着季南北,是在高二,他转学来我们班。
季南北并没有小说里的那种,穿白色衬衫像个王子一样,他在那天穿了校服,纽扣扣在最上面的位子,看起来很干净。
季南北不记得我,或者说根本不认识我,我小时候很害羞,一直到现在也一样,很少有人知道我是住在军区大院里,我们俩唯一能扯上关系的大概就是他爸爸是我父亲的下属。
只是在季南北离开的这些时候,我父亲又往上升了些职位,所以现在我们俩仅存的那一丝丝的关系都没有了。
班主任让季南北自己挑位置,季南北看过整个班级,然后坐在陈琦旁边,那时候陈琦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
我撇撇嘴,倒不是说什么妒忌和羡慕,只是觉着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哥哥长的也好看,喜欢哥哥的女生也很多。
放学的时候,季南北的爸爸开车来接他,我在的学校并没有说都是家庭很好的,像季南北这样张扬着开着大奔的男生,还是很招女孩子喜欢的。
陈琦是和季南北一起出门的,最后跟季南北摆手说再见的时候,明显着眼神很亮,陈琦好看,但是父亲好赌。
哥哥也在外面,踩着个脚踏车,呲着一口白牙冲我招手,“二胖,走喽,带你去吃冰淇淋。”
然后旁边的很多人就开始笑,我在翻白眼的同时捏捏肚子上的肉,其实也没有很胖哦,人家还小,是婴儿肥啦。
晚上吃饭,父亲罕见的聊起来工作上的事情,“前两年季军走的时候,抱着他媳妇的骨灰,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现在回来,倒是又带了个媳妇。”
哥哥啃着鸡翅膀就嗤笑,“我瞅着他那媳妇跟他儿子差不多大,老头子,你要是春心萌动,可不能老牛吃嫩草,好歹找个差不多的第二春。”
我没有妈妈,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没有妈妈,这些年,父亲和哥哥是最疼我,但是有些话,父亲总不好说的。
后来再上学,就总是看着季南北和陈琦一起,不过么,人家是同桌。
学校里喜欢季南北的女生很多,我有蛮多次看到季南北收着情书,都是些粉色喷香水的,可都高二的学生了,总觉着有些矫情。
安心后来问我,有没有给季南北写过情书,我说没有,她就问为什么。
那天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在想,确切来说,我对季南北可能不是爱情,当然,说爱情是有些仓促。
喜欢吧,或者说有些感觉,就像在湿土地里行走,怕踩脏鞋子,所以一直想着能条干净的小河,等到真的小河出现的时候,你就会觉着,真好。
加上我小时候没有妈妈,我甚至不懂怎么跟女孩子相处,那时候没有像样的闺蜜,所以不管什么,就都是一个人,不过习惯也就还好。
真正跟季南北说话,还是在高二下学期。
那天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学校里有放烟花,班里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出去玩了,我之所以留在教室,是因为向来不习惯吵闹的环境。
季南北留在教室里的原因,我想我是能猜到的,哥哥以前老是出去跟人打架,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那时候不敢给父亲知道,我就在父亲的医生朋友那里拿很多的外敷的药,以防万一。
季南北应该是跟人打架了,僵直了身子,也不敢动,因为那些伤口摩擦着衣服料子,是很疼的。
从抽屉里拿了白色的软管,也没怎么犹豫,撇下那一层说不清的感觉,毕竟是同学。
“喏,这药你大概擦两次就不疼了,不过不能碰水。”
季南北抬头的时候,眼神恶狠狠的,“你知道了什么。”
我有些怕,后退两步,我以前胆子很小的,就算哥哥说谁敢欺负我,他就弄死谁的这种话,我也还是不够大胆。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不过没关系的么。”我挠挠头。
季南北不是哥哥,我也不能在他很疼的时候,冲上去给他一个拥抱,顺便捏一把他胳膊上的肿块,只为了让他更疼。
“嗯,如果是别人先欺负你,就算是挨打了。也没关系的么,我不会说的,以后打赢了就好了。”
陈琦就是那时候进来的,穿着个粉色的连衣裙,跟花蝴蝶似的,然后见着我站在她位置上,眼神暗了暗。
“南北,刚刚我还在找你,你怎么没有下去玩啊,烟花可好看了。”陈琦用屁股挤开了我,然后用胸裹住了季南北的胳膊,好嘛,季南北连动都不敢动的一身伤,突然被盖上两坨肉,我都觉着疼。
然后季南北的眉头皱了好久,我莫名想笑,不是说幸灾乐祸,就是觉着这姑娘很逗,季南北也很逗。
最后我的药膏也没送出去,陈琦大概看出来我在笑,眉毛一挑,“苏玖,你那个踩脚踏车接你放学的男朋友呢。”
我不习惯跟人说话,但是也不傻,陈琦说这话明显带着一股子的不屑,我想了想,然后很认真的解释,“那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