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张夫子在藏书阁熟悉的角落里，发现了方道明。
他仍旧像先前张夫子见到他时那般，用一本书盖在脸上，头枕着双手，似乎打算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张夫子俯身将盖在方道明脸上的书拾起，同时道：“你小子，跟别人不说实话，跟我总该说实话了吧。”
“实话，什么实话？”
方道明坐起身子，一脸不解的道。
“你说什么实话，六甲秘祝是谁教给你的？我知道你小子聪明，所以少在我这装疯卖傻。”张夫子挑眉道。
“云霄剑宗的道师教的啊，还能有谁。”方道明翻了个白眼，随后上下看了两眼张夫子，无奈的道：“我说夫子，你有这闲情雅致，还不如多教教那些学生呢，老追着我干嘛。”
“混小子，你是真装傻，还是真不知道啊！”张夫子瞪着眼睛道：“六甲秘祝是魔宗的绝技之一，传授你的人不问清楚了，难道你就不怕被人当成魔宗弟子？”
“夫子，你担心的也太多了吧。”方道明面露无奈，“魔宗自从十四年前那场大战后就销声匿迹了，也有不少绝技被三宗八门知晓，当初我在仙门会用的时候都没人质疑，你怕什么？”
“仙门会？”张夫子楞了一下，紧跟着追问道：“你小子参加仙门会了？什么时候？不，不对，你小子才入宗门多久，怎么会代表云霄剑宗参加仙门会了！”
看着张夫子一脸诧异的表情，方道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他连忙随手又扯下一本书，盖在脸上，同时嘟囔道：“什么都没发生，夫子你听错了。”
“你小子，别想跟我蒙混过关！”
张夫子吹胡子瞪眼，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今天就好好逼问方道明这小兔崽子一次，如若不然，不知道这小子还会瞒着他多少事。
不过还没等张夫子开口问询，这时，藏书阁下忽然跑上来了一个门童，他气喘吁吁的道：“夫子，云霄剑宗的人来了，说是来接方道明回山门的。”
听到这话，藏书阁内的一老一少，全都呆滞了一下。
良久后，张夫子冲门童摆了摆手道：“带几位贵客去客堂，让他们在那等候一下，就说我们两人有些事，随后就到。”
“是。”
门童恭敬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等门童走远后，夫子将散乱在地上的书卷，重新放进了书架，随后也学着方道明一样，颇有些“逾矩”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方道明大眼瞪小眼。
方道明也是第一次见张夫子这副做派，忍不住道：“夫子，注意形象，形象……”
“形象个屁。”张夫子翻了个白眼，“臭小子，我问你，你真打算跟云霄剑宗的人走？”
方道明搔了搔面颊道：“是有这个打算。”
张夫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跟大宗门沾染上关系，总归不如在小地方称王称霸自在，夫子我年岁也大了，若你肯留下来，这白马书院我也能放心些。”
“打感情牌？”方道明略显惊诧的上下打量了张夫子两眼，“夫子，这颗不像你的作风啊。”
“混小子，跟你说认真的呢，什么感情牌不感情牌的！”
张夫子被方道明一句话又勾起了火气，下意识想抄起书籍敲方道明的脑袋，可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默默的叹了口气。
“如今白马书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黄师兄顶多就是个中人之姿，而其他人也难以撑得起大梁，哎，书院后继无人啊。”
说到这，张夫子顿了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了方道明一眼。
谁料方道明不光没有半点感动的意思，反倒是嗤笑了一声。
“夫子，还说你不打感情牌，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书院出去的不少师兄，其实都是想接手书院的，只是你不肯传授罢了，谁都有资格说后继无人，唯有桃李满天下的夫子你，没资格说这个。”
“不揭我老底，能憋死你个混小子是不是！”
老底被掀，夫子佯怒了一下，先前握在手里迟迟不肯下手的书卷，这次终于毫不犹豫的敲在了方道明脑袋上。
方道明吃痛的捂住了头，但眼神中确实悲喜交杂，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张夫子叹了口气道：“桃李满天下不假，但能趁心意却不多，说来也奇怪，明明你比那些师兄聪明那么多，为什么他们能看明白的事，你却看不明白。”
方道明故意装糊涂道：“什么看不明白，夫子又跟我打哑谜？”
“打哑谜的是你小子！”夫子没好气的瞪了方道明一眼，“你的那些师兄们都明白，一但加入大宗门，很多时候往往就身不由己，根本不如在书院活得安逸踏实，这些事他们都能看明白，难道你看不明白？”
方道明嘿嘿一笑，轻声道：“明白，我当然明白，但我跟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你不也是俩肩膀顶一个脑袋，跟他们不一样在哪？”张夫子嗤笑道。
“因为我的脑袋比他们聪明啊，夫子你不是刚说过么？”方道明刚说完，见张夫子举起书卷作势要砸，连忙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其实最主要，还是我摊上了好师傅。”
“好师傅？”张夫子楞了一下，“就是传授你六甲秘祝的道师？”
“嗯。”方道明点了点头。
“一个道师能掌握六甲秘祝这种秘术，身份在宗门里应该是不低了，不过你怎么能确定他能保住你，不让你随波逐流，毫无办法呢？”
方道明咧了咧嘴道：“因为我师父可不是普通道师。”
说到这，他顿了顿，左右看了一圈后，伏在张夫子耳畔，低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张夫子顿时瞳孔暴缩，结巴道：“不……不可能，他不是已经在十四年前死了么？再说，你怎么确定就是他的？不……不对，就算确认了，跟着他不是更危险？”
听到危险两个字，方道明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道：“夫子，危险也代表着机遇啊，师兄们不是抱怨人在宗门，身不由己么，加入我的师傅真是那位，那我可就不会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