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西又深深叹了口气:“宋鸿,离开你的那个人,不是左西,是影儿。站在这里的,不是影儿,是左西。”
她觉得自己这一句总结得很好,简直能给满分。但是宋鸿的悲伤太过实质,让她有点承受不住,忽的一下起身想往外走,让这个人自己静静。
很赶巧的,一个大嗓门在门口炸开:“你们在里面做什么!贱女人,跑了就不要再回来缠着我们鸿鸿!”
左西从没觉得这个大嗓门这么悦耳过,她明着松了口气,很快避到一边,给门口冲过来那个身影让路。
有聒噪的少年在场,话反而好说很多。左西放下心里负担,看宋鸿已经缓过来些许,试探着说出了秀秀的计划。
宋鸿有些浑浑噩噩,不过比起之前疯劲上头时还是好沟通些。少年在一旁细细碎碎念叨着,不断掐着他的肚皮,怀疑左西给人下了蛊。
左西怀疑宋鸿的状态是不是能正常的让秀秀他们举行仪式,但是外婆看到宋鸿时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连连说道没问题。左西觉得她有些过于热情,但是事情已经安排进行,她只是把这小小的疑惑压在心底。
言冰乐已经走了,秀秀说他和自己男朋友郑杰有点事要去忙。
左西有些失落。
秀秀把左西和宋鸿带到后面一个小房间里。小房间四面都贴着暗色无花纹墙纸,连地面都是很有质感的暗色木地板,除了中间几把凳子外没有任何装饰物,左西怀疑连这几把凳子都是临时搬进来的。少年也被带了进去,他脸色不是很好,紧紧环着宋鸿的腰。
暗室起初开着灯,秀秀安排他们呈三角坐下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左西看着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宋鸿,瑟缩在他身边的少年,心里有些没底。
突然“唰”的一下,房间陷入黑暗,左西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试探的叫了声:“秀秀?”
没有回应。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门外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车流穿行的声音,饮水机隐隐约约的动静,都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仿佛身处一片虚空。
左西有点心慌,想靠过去宋鸿和少年那边,不成想摸了个空,她更慌了,几乎想要起身往外逃跑。
“叮”,突然,她右耳边一声铃铛响,那声音悠长,仿佛从山的那边传过来。
左西停住动作,凝神听着右边动静。
紧接着又是一声“叮”,那声音更近了,仿佛在耳边响起,她却没有任何不适,只觉得灵台清明。
一阵若有似无的风吹过,仿佛有衣角拂过左西脸颊。她伸手去够,一声叹息式的低语在她耳边:“别动。”
是秀秀的声音。
左西收回手,乖乖放在腿上。
“叮”,又是一声,这回声音在她左边响起。
这回左西稍微觉得有点不适,不自觉往右偏了偏头。
但是那铃铛仿佛不想给她躲避的机会,“叮”“叮”连着两声,越迫越近。
左西莫名觉得烦躁不安,她甚至试图抬手去阻挡那铃铛的靠近。
“别动。”那叹息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左西用一只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强行忍住动手的冲动。
“叮”,突然,仿佛音量瞬间从15跳到100,一声仿佛要冲破她耳膜的声音在她左耳边炸开。
紧接着,铃声变得紧促,“叮叮叮”“叮叮叮”。
“啊!”左西情不自禁捂住耳朵,向左边倒去,试图掩住左耳。
不知从哪里伸出几只手,动作迅速的制住她。
左西仿佛是被那在耳边不断炸开的铃铛声折磨得情绪不稳,“啊”“啊”的叫着死命挣扎,她现在脑子里除了那一声声像是在催命的铃声外再无其他,那仿佛轰鸣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大幅度颤抖,全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
左西的力气原本就不小,一心只想逃离的情况下,制住她的那几人开始用一种类似绳索的东西往她身上套,但是一直套不牢。
眼看就要被陷入癫狂的左西逃走,一盆水从天而降正正从她的天灵盖泼下来。
那水泼在身上,黏腻得不行,左西被泼得冷静了一下,几个人没有放过这次机会,无声的七手八脚把她给捆上了。
从癫狂状态中恢复了点神志的左西想伸手去抹掉脸上沾满的黏腻液体,可惜被捆住没办法动,有一点液体在她挣扎中进了口,味道有点咸,还带了一点腥,很难吃。她甩甩头,把眼皮上的液体甩出去点,才艰难的挣开眼睛。仍是一片黑暗。
“干什么,放开我!”左西还带了点刚刚被那铃铛影响到的怒意,本来已经很难受,现在又被这样捆起来,心情很不好。
四下寂静,没有人回答她。
她更生气,猛烈的挣扎起来,想挣脱绳子。
突然,一束光出现在眼前,那束光很柔和,也很远。
这光对于在黑暗中处了不少时间的左西来说也有点刺眼,她在那一瞬间闭了闭眼,而后才眯着眼看向那边。
那束光越来越大,同时雾气从光里生出来,慢慢弥漫到各处。
远处仿佛有缥缈的歌声。随着这歌声,有一个身影从那光的源头出现,身着长袍,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手持一与手同宽的铃铛,走一下,摇一下,手舞足蹈,渐渐与雾融为一体。他慢慢朝着左西走过来,同时来的还有那烟雾。
渐渐的,左西周身已被那神秘的烟雾笼罩。
那手持铃铛的长袍人在无声的舞蹈,口中吟唱着,声音似乎也带着雾气,飘飘渺渺。
“梦如春水消逝。”
“叮”,铃铛伸到左西眼前,古铜色,上有繁复花纹,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它。
“阳炎自待黄泉。”
铃铛转瞬移开,左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被那铃铛摄去心神。
“此世浮生空自哀,花开上祈谢诸神。”
那长袍人转身朝着左西伸出一只手,那手极其温柔的拂过她的天灵盖,离去时,手上沾染了一抹暗色。
思考稍许,左西意识到那是刚开始时泼到她头上的液体。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叮”,又是一声。
“啊啊啊啊!”这一声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左西被那一泼不明液体浇熄的火焰仿佛又燃了起来,而且火比第一次更甚,从外到里,烧得她脑浆都融成一滩滚水。
身上的绳子捆得很结实,她左右又被看不见的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摆头,身体不停的抖,叫声里带了呜咽,凄厉异常。
那长袍人似乎也有点慌,舞蹈的动作加快很多,铃铛声一声比一声紧促。
可是对左西而言似乎没有任何作用。她依旧很痛苦,让旁边制住她的人不由得加大力气紧紧拽住她的胳膊。
“放了我,求求你,好痛苦啊,求求你,放了我啊啊啊啊!”左西边哭边喊。她实在受不了这无边无际的烧灼了。
突然,就在她开始哭喊出声的那一刻,烧灼停下了。
那些不适仿佛一瞬间通通退去,左西猛地睁开眼睛,眼前雾气通通散去,长袍人倒在她眼前,白色面具露出一角,是秀秀。
她急忙去看对面。宋鸿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少年在他一旁使劲摇晃着他。他们的声音随着左西听力的恢复慢慢传到她耳里。是那个熟悉的炸耳朵的尖叫。
不远处还站着郑杰和言冰乐,一个抱着一捆麻绳,一个抱着沾了许多黏腻腥气的铁桶,两个都奇怪的穿了长长的袍子,见左西望过来,言冰乐脚步要过来不过来的迟疑了一会儿,左西难受的哼了声,她觉得空气仿佛还很炙热,烤得她脑袋沉沉。言冰乐最终还是没过来。
左西看了他一眼,头一歪,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左西先是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上面画了一个血红的圆圈,里外许多或直或曲的线条。形成一个奇怪的图案,左右都是雪白底色的墙,上面被泼满那种血色的液体,淋淋漓漓,看着还是新鲜的。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左西还有些懵,下意识想坐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绑在床上,挣了一下,挣不开。
她开始回忆晕倒之前的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她叹了口气,这似乎,是个埋藏得过深的陷阱,而言冰乐是诱饵。
但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