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抽出手,摆头:“不不不,我的灵魂,绝对不纯净,你们肯定搞错了。”
“不会错,只有在忘途川尽头的杀戮池里泡足够时间,再被带有守川之蛇唾液的河水冲刷,才能有被洗得这么干净,不带有一点杂质的灵魂。”外婆笑得温和。
左西斜睨着她,想起和宋鸿掉下去的那个岩浆池子。但是她没说这段,想先把事情问清楚,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即使有这么个人,她要怎么帮你们?”
外婆听完她这话,知道她内心松动了,笑得愈发亲切:“不用怕。”
她朝后挥挥手,招来秀秀和郑杰。但是她又想了想,让郑杰退下,同时对他耳语了几句,郑杰点点头走了。很快,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跟着郑杰过来,是言冰乐。
左西看着他,面上显而易见冷下来。外婆把她的神情变化都收在眼底,拍拍她和走过来的言冰乐肩膀:“夫妻还没有隔夜仇呢,两个小年轻有什么过不去的。小西啊,乐乐是骗了你,但是他也是为了我们大家,不要去记恨他吧。”
左西垂眸,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外婆看言冰乐还愣愣站在一旁,推了推他,朝左西努努嘴。
言冰乐没法,只好上前,高大的个子有点缩着,别扭的站在左西面前,眼神躲闪:“西西,对不起。”
左西无表情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和我聊天那段时间,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么?”
言冰乐猛抬头,桃花眼瞪得很大:“不是。”他对上左西黑幽幽的眸子,愈发热切,双手搭上她的肩膀:“我,我是真心喜欢你。只是后来……形势所迫。”
左西撇过头,没再理他。
外婆及时插话:“乐乐,你带小西进去吧。”
左西猛地回过神来:“要带我去哪里?”
外婆指着那堆火:“你只要站在那火里就行,有了离火,我们这些身患重病的朋友们,就得救了。”
围观的众人眼睛里的火光跳得更加厉害。
“你让我站在一堆火里?要被烤糊的吧。”左西目瞪口呆,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有病,这么平静的让自己走去火堆烤自己。
一旁的秀秀笑着摇摇头:“不用害怕,不会有事的。你在里面站多久,这火都不会烧死你。”
左西怀疑的看着她:“那你先去试试,如果烧不死,我可以去。”
“那火只是烧不死你,但是对于我们凡人,还是可以的。”秀秀摇摇头,无奈的说:“只有你,是最纯净的那个灵魂。”
左西怀疑的看了看那火堆,又看了看她。
言冰乐揽住她的腰,在耳边轻声说道:“不怕,西西,我陪你过去。”
左西歪头避过他的脸,想了片刻,沉默着点点头。
言冰乐略有些失落的牵着她往那边走。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他们行动。
左西往那边走,心里很是没底,但是行动被制住,只好一步步见机行事。
很快,两个人就站在火堆前。
左西顿了一会儿,看一眼身旁的言冰乐,然后,朝着火焰试探着伸出一只脚。
现场变得很静,左西甚至觉得能听到身旁言冰乐的心跳声。
脚和火焰越靠越近,很快,火舌撩上了她的鞋底。凑近她的那些火苗变成了奇妙的蓝色。
没有灼烧的感觉传来。
她又试探着再伸进去一点。
脚被包裹在一团温热中,暖暖的,很舒服。
她一脚踏了进去。
现场绷紧的空气似乎一下松开,众人齐声欢呼起来,那欢乐发自内心。
左西试着踏进去第二只脚,这时她整个人都站在火里。言冰乐隔着火看着她,眼里是难以形容的热切。
左西突然记起来,这里都是患了绝症的人,那么言冰乐也是。
她站在火里,蓝色的火苗温柔的抚上来,她用手去摸,感觉很奇妙,想着自己是不是在活生生的体验一只烤鸭的感受。
但是左西钻出火堆,还是干脆的拒绝了这群人的请求。因为他们需要她每天都来火里站着,越久越好,患上绝症的人们需要围着那火烤自己,直到身上病痛不再,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而且他们并不止这些人,光散布各地的教众就不止几万人,这里只是一些代表而已。之前那些经历让她明白,即使看上去是弱者,也有需要防备的一面,因为他们是弱者的同时,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婪和嫉妒这些人类最原始的恶念。
她不可能让自己长长久久的这么站下去,也不会给自己留一点心软的机会。这种闲事,直接能搭上她的后半生,她才二十岁而已,如果后面长达八十年的时间里就这样荒废掉,她会绝望。
外婆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笑笑,让言冰乐先带她去休息。
回到那个墙上泼满血腥液体的房间里,言冰乐一把握住她的手臂,言辞恳切:“别这样,你看看他们的眼神,忍心么?”
那群人听到左西的回答后,脸色都变得很差,其中有几个多愁善感的竟然哭出声来,对着左西只是落泪。有更加激动的,在那里忍不住开骂,骂左西没同情心,不是人。
左西沉吟片刻,又出门回到门口。她不喜欢待在这个房间。站在门边,她看着随之而来的言冰乐,叹了口气:“我都看到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她看着远处那火堆的方向:“你们这样做,相当于牺牲我一个人的生命,换取你们这一群人的生命。”
言冰乐伸出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你不会牺牲,只是在火里站一站而已,我也会陪着你。”
左西身体一转,松开了他的手,摇摇头:“你说,我只是在火里站一站而已,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同意,我需要花费余下的人生中,除了出来休息以外所有的时间去那里待着,什么都不能做,我的生命也等同于没有了。”
言冰乐略有些失落的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他皱起眉头:“西西,你想一想,你只是做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的,但是能拯救许许多多人的生命,他们会从心底感谢你,因为你能给他们带来新生。还有我,”他眼里流露出忧郁的光:“我去年查出,胃里长了个瘤子,恶性的,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但是不知道还能活到什么时候。我不想去死,不想去死。。”他双手蒙住脸,发出的声音带着哽咽。
左西一时有些无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些人,她是生的希望。但是一旦选择帮助他们,她的余生会在那一刻断绝。
一边是她一个人,一边是一群人。
她想到一个经典问题,说,一辆火车 在轨道上行驶,突然前方出现一条分岔的轨道。一边是它即将要驶上的正确的轨道,一边是废弃的轨道。正确的轨道上有一群玩耍的孩子,废弃的轨道上有一个孩子。如果你是司机,你会选择哪条轨道?
左西当时没选,并嗤之以鼻,觉得她根本不会去遇上这个问题。
但是现在她遇上了,并且最不幸的是,她还不是司机,而是那一个单独孤零零玩耍的孩子。
汽笛长鸣,轰隆隆的车轮摩擦轨道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不想让那个火车撞上自己,也不忍看着它撞向那群人。这题无解。
但她必须要去解,她已经站在了轨道上,而且还逃不开。
先前她拒绝得坚决,但是现在看着言冰乐这张伤心绝望的脸,她有些不忍心了。
看着言冰乐,她有些无力的摇摇头:“先让我想想。”
言冰乐眼眶红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左西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他:“被我叫来那个男人去哪里了?”
言冰乐蹙眉:“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朋友。”
“被关起来了。外婆直到你们中有人是这个灵魂体质,但是不知道谁是。为了避免纰漏,她把你们两都绑来。现在确定那人不是,估计关一关也就放了。”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左西问。
言冰乐听说左西愿意想想后,表情开朗很多,他想了片刻,点头:“好吧,不过我们悄悄的去。别让外婆他们知道。”
左西答应了。
言冰乐想去牵她的手,左西沉默着避过了。他略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裤腿,指了一个方向:“我们从边上的小路绕到那里去。”
左西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是边上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营帐。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