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破旧的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陈江沉默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女生。
斜碎的短发散落在耳边，乔斐不在意的拨了拨挡住眼睛的碎发，声音不复其他女生的清脆甜美，却低哑有磁性：“陈医生？”
陈江很努力的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板着脸嗯了一声：“你叔叔的病情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的差不多了，主要就是Y—5830药剂并未全面推广，还在临床试验阶段。我们医院已经向上级申请，希望可以增加试剂的数量。”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沉重：“但能不能申请下来，我们也不确定。”
Y—5830是京都药剂研究院最新研究出来的抗癌药剂，数量稀少不说，就是每一支的价格，也不是普通家庭可以承担的起的。
听完陈江的话，乔斐低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陈江想要出口安慰几句的时候，她突然拉开椅子起身：“我知道了，谢谢陈医生。”
她转身开门离开。
但手还未碰到门把手，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陈叔，消毒水消毒水，快点儿给我消毒水！”
陈遇白顶着一头奶奶灰的发色，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差点儿撞到乔斐身上。
后者灵活的避让开，眉头微蹙。
“啊、抱歉抱歉。”
陈遇白只觉得身侧好像有一阵风闪过，再抬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冷酷的背影。
“这人是……”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回不过神。
“是我让你查的那个人。”
陈江拉开抽屉，拿出消毒水放在桌子上。
“就是那个打电话给你，问一些奇奇怪怪话的那个男人？”陈遇白随手拿起消毒水，还顺了一卷纱布：“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不是男人，是女孩子。”陈江抿唇。
陈遇白：“？？？”
突然变性？
**
楼梯间，乔斐一边接电话一边朝楼上走去。
“有人出了十倍的价钱，要你出手。”蒋天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接吗？”
“不接。”
意料之中的答案。
蒋天弹了弹手中的烟灰，也不追问原因，“行吧，你什么时候结束休假？近三个月来，你可是一单都没接。”
“有事儿，先挂了。”
没有回答蒋天的问题，乔斐直接挂断电话。
此时，她的脚步已经停在了五楼的病房外。
“斐斐？”
一个很柔和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乔斐转头看去，穿着暗色短袖，身材略胖的女人，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看清来人后，乔斐向来冷淡桀骜的脸上浮出点点笑意：“小婶。”
一句小婶，直接让王霞红了眼眶，“你总算回来了，当年你一声不吭的消失……”
“小婶，”乔斐打断她的话，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揽住她的肩：“先带我去看小叔。”
八人间的病房，嘈杂又吵闹。她们进来的时候，年近五十的乔镇和正在和隔壁床的老大爷聊天，头上缕缕白发刺眼。
“打完水了？”
乔镇和一回头，对上的就是乔斐那精致的眉眼。
“斐、斐斐？！”他瞪大眼睛。
“嗯。”
乔斐按住他过于激动的手，以免针头血液回流，“我回来了。”
她拉开一把椅子递给王霞之后，便随意的靠在墙边。
隔壁的老大爷看了一眼乔斐，小声地和乔镇和说道：“这也是你家儿子？长的可真俊啊。”
乔镇和：“……”
他收回紧紧黏着乔斐的视线，看了一眼老大爷，木着脸说道：“不是儿子，是我侄女，女孩子。”
这个问题，在多年之前，他回答了无数个人。时隔一年，再次回答这个问题，乔镇和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欣喜感。
“侄女？！”
老大爷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宽松的白色T恤很好的隐藏了身形，只能够看到牛仔裤下包裹着的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她就那么斜斜的靠在墙边，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拿着苹果，微垂着头认真的削着。
细碎的短发遮住半张脸颊，但遮不住她那周身桀骜的气息。
“喏。”
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乔镇和，也露出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乔镇和没有理会旁边震惊的老大爷，他接过苹果啃了一口，满是褶皱的脸笑成一朵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住在哪里？这次回来还走吗？”
“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乔斐扯了一张纸巾塞到乔镇和的手里，垂眸：“癌症晚期，化疗没有任何效果，现在你还能够躺在这里和我说话，是因为你体内的试剂还在发挥着效用。”
她每说一句，乔镇和的身体就僵硬一分。
“你、你怎么知道……”
“小叔，你好像是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
乔斐扫了一眼这乱七八糟的病房，抬头捏捏眉心：“我去找护士。”
乔镇和赶紧给王霞使眼色。
王霞顿了一下，快步跟在乔斐身后：“斐斐。”
乔斐停住脚步。
“没有用的。”王霞双手紧紧的拽着衣角，“医生说，那个试剂被批准的可能性非常低。况且，一支试剂的价格，就差点儿掏空家底儿。老乔说，他不治了，他得把钱留给你和乔松考大学用。”
他们就是普通的乡村家庭，这些年攒下的钱在乔镇和生病的这段期间，也花去了一大半儿，他们总归是要为孩子着想的。
乔斐抬手摸了摸左耳垂，那上面有一颗黑色、造型古朴的耳钉。
压住眼中的某种情绪后，乔斐松开手，转身，面容平静：“我不想再面对亲人死亡而我却什么都不能做的无能为力了，小婶，您知道的。”
话落，她直接抬步离开。
王霞身体一僵。
**
出了医院，乔斐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
她拿出手机，指尖在通讯簿上停了一瞬，按下拨通键。
电话仅仅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斐斐？”听筒里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嗯。”
乔斐随意的靠在道边的大树旁。
得到乔斐的回应，那边的人明显有些激动。
周衡关上电脑，快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略微冷静后，他开口：“你现在羌城？你叔叔的事情，李川白转告你了？”
“嗯。”
乔斐摘下一片树叶，在手里面把玩着，她垂着眸子：“京都药剂研究院最新的Y—5830药剂，我需要长期供应。”她没有废话，直奔主题：“作为交换，我会按照周爷爷生前铺的路，入京都。”
周衡手一紧，喉咙发苦：“斐斐，你不要把事情算的这么明白，就算是没有交换条件，试剂这边我也会帮你的。”
没有回应。
“我知道了。”
周衡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试剂七天后我会让人送过去，你的入学通知书在沈见林那里，你直接过去拿就可以。”最后，他的声音很小：“斐斐，当年的事……”
话未说完，电话直接被切断。
周衡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面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