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吹来阵阵寒风,偶尔伴有野兽嚎鸣,齐膝高的杂草黄绿相间,谷口处歪不横楞地倒着一块石碑,石碑上覆满尘土,以至看不清上面的文字。
山谷内蜿蜒着一条崎岖小路,小路或有石阶,或有碎石,或有泥泞,或有草木,竟无一平坦宽敞之处。
小路上怪石嶙峋,荒无人烟,凄凉苦寒,如死一般的幽寂。
无俦走到石碑前,一脚踏在石碑边缘,一手拂去厚厚的尘土。
碑上的字渐渐现出,“羊~肠~坂”无俦顺势念了出来。字体采用大篆,看来年代久远。
“刻字之人在上面抹得什么东西?好像是干了的血~”玉凝儿走到跟前,用指尖轻轻划了划,竟掉下风干的血渣。
无俦刚才没有注意,经玉凝儿这么一提醒,却也觉得此物极像。
“按理说,这种色调的红漆应该没有啊?难道真的是血吗?”无俦念叨着,也用指甲蹭了蹭,顺便抬手闻了闻。
“可能是我想多了!哪有拿血涂抹的,万一一下雨,岂不全淋掉了吗?再说哪里来的血啊?”玉凝儿不小心拨开荒草,缺见一只干枯的牛头冒了出来。
‘啊~’的一声,吓得她捂着耳朵,惊声尖叫。
这一叫可把无俦害苦了,他正低头细细研究,却不料玉凝儿如此,登时一激灵,向后弹出,窜起一米多高。
“你怎么啦?吓我一跳!”无俦疑惑地望着她,全然没有看到任何异样。
玉凝儿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怯怯地向后退却了几步。
“只是一头枯骨罢了。羊~肠~坂,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路应该很难走。不过,这里是前往洛阳的必经之地,若是绕开,恐怕洛阳的牡丹就会凋谢了。走吧,我们没得选择!”庞宠牵着马,带头进入山谷。
“走吧,凝儿。你不是说一直很想看洛阳牡丹吗?一头骷髅就给你吓成这样,若是~”无俦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
“呸呸呸~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去牵马吧。”玉凝儿捂着耳,摇着头,紧跟了过去。
无俦无奈,只得一手执一辔,跟在最后。
不一会儿,三人便走出了谷地,眼前的道路却令众人犯了难。
道路越来越窄,忽高忽低,确如羊肠一般,平铺在山体之上,曲曲折折,陡陡峭峭,勉强可以供人行走。
道路之上皆是些硌脚的石块,马儿倒也无谓,但是穿鞋的人可就遭罪喽。“
“哎呀~要命啦!这哪里是路啊,简直就是在渡劫!放眼望去,连个人家都没有,这鬼地方只能守着些虎豹豺狼。”玉凝儿愁眉紧皱,跺着脚抱怨道。
“没人求着你来!不愿意跟着你可以走。这里当然比不上城里,那随便一溜达,就能顺手牵羊,衣食无忧。”庞宠冷冷地怼道,瞧都不瞧玉凝儿一眼。
“哼~簑笠贼,你打伤我的帐,我还没和你算呢!现在又冷嘲热讽的,你真以为本姑娘是好惹的吗?”玉凝儿厉声斥责,下意识地摸索着暗器。
“那又怎样?你手摸暗器,难道是还没有吃够我的‘凌绝掌’吗?”庞宠抚摸着马头,不紧不慢拽了拽马辔。
无俦立刻松开手,站在二人中央,抬手阻止争吵。
“大哥,你让着点她,她毕竟是个女人!”接着他又转向玉凝儿,“凝儿,我大哥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两人同时哼却一声,背转过身去,谁都不肯买账。
“大哥,你先走,我们随后跟上,啊~”无俦走到庞宠身旁,窃窃私语道。
“哎~好吧!你小心一点。”庞宠拍了拍无俦,随即上路,临走之时不忘白那玉凝儿一眼。
无俦支走庞宠后,屁颠屁颠地跑到玉凝儿身旁。
他想碰下玉凝儿的肩膀,却又觉得不合适,因而故意咳嗽一声,贴耳轻声道:“我大哥走了,你可以转过头来了。”
玉凝儿一脸委屈的样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地面,眼泪在眶里打转,嘟着嘴也不吱声。她现在最讨厌别人提及她的过去,尤其是做贼的那段。
无俦躬曲身子,斜脖仰视,样子不觉有些滑稽。
玉凝儿什么也不说,侧了下身子,避开眼神的交汇,她不愿让无俦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无俦再次跟着转了过去,仍旧是同样的动作。这次玉凝儿没有移开,而是慢慢地抬起头,红了眼,抿着嘴,半带哭腔道:“说到底,你们还是嫌弃我做过女贼!”
无俦又掏出了他那块珍贵的手帕,亲手帮玉凝儿擦了擦涌出眼泪。
玉凝儿也没躲开,很顺从地待他擦净。
“我没嫌弃过你,大哥也一样。只不过很多事情需要有一个过程。你在改变,我知道,我也相信你能变得更好。大哥是个外冷内热之人,相处得时间长了,你会发现他其实蛮热心的。”无俦将手帕移开。
玉凝儿先是哼了一声,接着呸了一口,揉揉眼睛。
“他?热心?哼~鬼才信!他简直是一块寒铁,冷冰冰,硬邦邦的。谁要是嫁给他,肯定是瞎了眼!”玉凝儿恶毒地诅咒着,气得直咬牙。
“哎~你别胡诌。你不喜欢他可以少和他说话,但是不能诅咒他。他是我大哥,我视他如亲人,你骂他还不如骂我得嘞!”无俦低声道。
“我偏要骂~”玉凝儿越想越气,尤其是无俦‘袒护’他。
无俦不待她骂出,随即一掌捂住她的樱桃小嘴。
当她的唇触到无俦的手时,竟莫名的紧张起来。她盯了一眼无俦,继而羞涩地避开,望向一旁。
无俦察觉不妥,急忙抽手,道歉着:“我刚才一时情急,不~不是故意的!”
“嗯~”玉凝儿只轻轻地应了一声,不由自主地咬了下唇,再次转回头,望向无俦。
无俦见她柔情似水,含情脉脉,不禁心跳加速。
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这次竟然鼓足了勇气,贪恋地对视了一阵儿。
玉凝儿莞尔一笑,真倒是‘香靥如花桃腮红,明眸皓齿秋波盈。笑酌春风心自痒,痴情郎儿醉芙蓉。’
两人就这样持着,相顾无言胜千言,一朝意浓情切切。
四目相对良久,竟然忘了继续赶路的事。
怪就怪这马儿不识趣,偏偏此时清啸一声,打断了二人的美事。
无俦仓促移神,故作镇定地打岔道:“这马怎么了?”
玉凝儿恰也极为配合,顺势应了一句:“可能等得不耐烦了吧。”
无俦呵呵一笑,向着马儿走去。
谁料从拐角处突然闪出一道掠影,无俦定睛一看,乃是一头金钱豹。
两匹马儿瞬间受惊,嘶鸣狂奔。
那金钱豹忒也灵敏,转眼跃上马身,恶狠狠地一口咬下,正中马颈。
鲜血淋漓,顿时染红了马儿的项鬣。
那金钱豹连同马儿一齐翻滚着,坠下山沟。
多亏无俦及时躲闪,否则险些被那马儿撞伤。
玉凝儿惊愕之余,第一时间便去搀扶跌倒的无俦。
无俦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并无大碍。
“这豹子好是生野!可怜我们的马儿了,从这儿滚落下去,非得粉身碎骨不可。哪儿还有命生还?”无俦一边叹息一边拍拍身上的黄土。
“你该庆幸,那豹子没有攻击你,否则滚下去的便是你了!”玉凝儿打趣道。
“嗯,有道理。如此说来,马儿也算是替我去死了。”无俦听玉凝儿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心宽了些。
“现在马儿没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这路也望不到个头,不知还要走多久。天一旦黑了,恐怕会有更多的豺狼虎豹出来觅食的,到那时就麻烦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无俦望着她,等待她回应。
玉凝儿扭了扭腰,轻轻一脚,踢飞身前小石子道:“好吧!这鬼地方一点都不安全,我恨不得立刻离开。那簑笠贼应也走远了,刚好眼不见心不烦,我们走吧!”
无俦每次听到她这样称呼大哥,就心里觉得不舒服。不过,凝儿好不容易消了气,没必要在此时惹她不快。罢了,权当什么也没听见吧。
无俦点点头,与她再次踏上前程。
二人走到山腰处,不时脚下打滑,蹬飞的石子沿着陡峻的山坡,随即‘咕溜溜’地滚下。
道路越发难行,玉凝儿被脚下的石块胳得生疼,双腿也渐渐地不听了使唤,显然有些吃不消了。
忽然,她‘啊~’的一声尖叫,当即崴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