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双鞭犹如两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黑蟒,于空中飒飒作响,直扑‘猎物’而来。
紫虚无痕剑银光一闪,旋空为涡,锋驰疾劲,引波汹涌,披荆斩浪而去。
剑影如羽,波光粼粼,集万千凌刺于一心,状若漏斗,濯濯沧浪,涛涛洪波。
双鞭一入‘旋涡’,左突右撞,前击后挡,叮咣钝鸣,仿佛困兽犹斗,垂死挣扎。
怪相男子见无法正面突破庞宠的防御,转而以退为进,蟒身回拢,盘桓升起,居高临下,闪极而冲,斜弋合夹。
庞宠连退数步,手中宝剑,倒画玄月,‘嘭嘭’两声,火星飞溅,从容抵挡。
粗壮男子看得心急,冲着那名守卫吼了一句:“还不快去叫人!”
守卫怎敢怠慢,匆匆奔向另一方向,去搬救兵。
“赫连贤弟,我来助你!”粗壮男子兀地交叉抱胸,一抚而下,挥展双臂。
只见粗壮男子双臂直至手掌,竟然覆满锡白鳞甲,在昏黄的灯光下璀璨耀眼,竟不得直视。
那粗壮男子熟悉鳞甲的优势,待怪相男子再次攻袭时,佐以甲光刺眼,逼得庞宠伸手挡眼,不得拆招。
怪相男子抓住机会,手中双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威猛挥下。
若被这双鞭砸倒,纵是坚石,也定会碎裂。
无俦岂能袖手旁观,任由奸人得逞?
倏忽间,他猛地将庞宠推至一旁,环首雁翎刀自下而上硬生抗住砸击。
怪相男子见他坏其好事,咬牙切齿,冲冠眦裂,暴戾以极:“竖子,找死!”
他将浑身气力集于双鞭之上,奋力压下,恨不得将无俦压成肉泥!
无俦以下对上,又仅以单臂苦苦支撑,哪里抵得住他这样发力?
“啊~~”无俦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吼,环首雁翎刀被狠狠压下。
无俦左肘痛不堪忍,仿佛折断一般。
但是他没有伸手抚摸,而是右手攥住刀背,拼命一推。
怪相男子被弹开后,无俦右手血流不止,乃为刀锋所伤。
无俦也是无奈之举,他知道环首雁翎刀的刀背也被开锋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抵不住怪相男子这一击的!
玉凝儿见无俦受伤,尖叫着这跑了过去,欲要为其包扎。
“三弟!”庞宠转过身,回首惊呼。
“哈哈哈哈~美人儿,管他作甚?一会儿他就死了,你还是跟我走吧!”怪相男子越来越得意,对敲下双鞭,仰天狂笑。
“你个天杀的奸人!要死的是你,怎么会是无俦?恶事做尽,早晚必遭天谴!”玉凝儿眼眶殷红,含恨咒骂着。
“呦~美人儿竟然为了这个兔崽儿骂我,看来你是真心喜欢他呀!无碍~我先宰他,再夺你,岂不快哉?嘻哈哈~”怪相男子凶光毕现,提起双鞭,再次逼近。
届时,通道两端熙熙攘攘地传来‘护教’‘抓刺客’的呼喊声,很快便将两头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逃不了了,受死吧!”粗壮男子握紧拳头,志得意满地阴笑着,“赫连贤弟,不劳你动手了,让我们摩尼教自行处理吧!”
“好吧!那我就带走我想要的,其余的你们解决就行了!”此刻怪相男子眼中只有玉凝儿,容不得他人。
“赫连贤弟,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他们三个通通都得死!”粗壮男子恶狠狠地咤道。
“什么?朴骨安斤!你可是答应我的,这美人儿交予我处置!”
怪相男子怏怏不乐,他好不容易寻得的美人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我可什么都没承诺过,恐怕是赫连贤弟一厢情愿吧!你可不要忘了,这里是摩尼教的分舵,一切由我做主!”粗向男子霸气地叫嚣着,寸步不让。
“老兄就不给我珑璁府点面子吗?兄弟可是帮了你几次大忙了!若是这般无情,那么合作之事也只得搁置了。”怪相男子呲着尖牙,威胁道。
朴骨安斤低头沉思片刻,权衡着利弊轻重。
他仍是觉得合作之事乃是圣教的首要任务,至于违背教规之事,他不提及谁敢禀告?也罢,何必与之闹僵?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成人之美吧!
不过,万不能让赫连成谶轻易得手,否则他珑璁府日后必会更加嚣张,全然不会将我摩尼教放在眼中!
“好吧,看在赫连贤弟多次出手助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破例一次!不过,我也有个条件!”朴骨安斤故意卖着关子,吊其胃口。
“老兄请说,我赫连成谶若是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赫连成谶见事情有转机,心中窃喜不已。
他默默念叨:我珑璁府岂是你想惹便惹得?没有我珑璁府的鼎力支持,你摩尼教拿什么在甘州立足?
“那就劳烦赫连兄弟再次出手,若是你能杀了这蓑笠贼,我便同意将这女子任你处置。若是你杀不得,就休怪老兄无情,辣手摧花了。”朴骨安斤音调压得很沉,倒是与这地府的气氛极为融洽。
“好!一言为定!”赫连成谶斩钉截铁地答道。
两人交谈之际,摩尼教众人这里团团围住,从眼前的形势看,无俦三人已然陷入绝境,可谓插翅难逃了。
“没什么好办法了!为今之计,除了拼死一战,别无他路可寻!”无俦左手倚刀,右腿跪立,忍着剧痛,苦苦挣扎。
无俦三人背靠在一起,形成环形防御态势。
赫连成谶提着双鞭,冲着庞宠狞笑着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赫连成谶距离庞宠越来越近,三人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了!
庞宠暗叹:没想到救人不成,反倒身陷囹圄。哼!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积极死斗,或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他长剑横摆,准备主动迎上,怎料那剑头不受控制,斜戳在墙壁之上。
‘咕隆’数声巨响,整个太子冢内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地面和墙壁不住地倾斜晃动。
房顶渐渐烈出缝隙,流沙倾泻而出,眼看着皇陵即将坍塌,众人随时都有被掩埋的风险!
摩尼教众人无不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谁还顾得上厮杀?保命才是第一要务!就连赫连成谶与朴骨安斤也动如脱兔,急欲逃出墓穴。
“快逃!要不我们会被压死的!”庞宠警示二人速度离开。
可惜,出穴的道路早被摩尼教众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没有时间容其穿过。
连赫成谶与朴骨安斤也怒斥着,让众人让开道路,可是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别人又怎么会听他们的号令呢?
于是,一面是连赫连成谶与朴骨安斤血腥地屠杀着挡路的教众,一面是无俦等人不解状况反向寻路。
“大哥,怎么办?我们是往北还是往东?”无俦趔趄着身子,一摇一晃地跑着。
“往北走吧!”庞宠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能试探着。
刹那间,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穹顶的巨石乍然坠落,流沙宛如开了闸洪水,顿时淹没了岔口。
“小心~”庞宠大惊失色,尖喝一声。
庞宠与玉凝儿动作迟缓,为了躲避巨石,只得向右扑倒。
他二人见流沙狂泻,吞噬着一切,唯有翻滚着向东逃避。
然而,二人却没能看到庞宠的身影,刚才坠落的巨石刚好处于庞宠的头上,加之迅猛的流沙,庞宠恐怕是凶多吉少!
无俦与玉凝儿连滚带爬了七八米,那流沙方才止住。
二人虽然逃过一劫,不过心中仍有余悸,刚才那恐怖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好险呀!”玉凝儿从流沙中抽出腿来,惊魂未定。
“是啊!差点被流沙掩埋了~”无俦被流沙压倒,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此刻正从沙堆边缘往外钻,一边钻着一边抖擞着身上的流沙。
玉凝儿从外面奋力拽他,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玉凝儿拼尽浑身解数,才将无俦拖拽出来。
二人大口喘着粗气,歪七斜八地倒在地上,精疲力竭。
忽然,无俦察觉出异样,爬起身来,惊呼道:“大哥呢?大哥人呢?”
“他应该没事吧!”玉凝儿漫不经心地劝慰着。
“怎么可能没事?那块石头是从大哥的头顶掉下来的!他刚才急着提醒我们~”无俦似乎发了疯一样,一边狂呼庞宠一边用手猛挖沙堆。
“无俦,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些!”玉凝儿想要阻止无俦,然而此刻的无俦早已经失去了理智。
无俦一下搡开玉凝儿,任其摔到一旁,仍旧着了魔地拼命挖着喊着。
可是对面没有一丝回应,这流沙每挖一些,穹顶便多倾泻一些,眼看流沙快要将无俦吞噬了。
玉凝儿拚尽全力再次冲了上去,想要解救无俦:“无俦!你醒醒,别挖了,他死不了的!”
无俦竟然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待他转过头来,却把玉凝儿吓了一跳。
眼前的无俦双眼血红,面容狰狞扭曲,神色憔悴苍白,散发着一股幽怨凄厉的气场,仿佛是嗜血屠戮的魔鬼。
这哪里还是玉凝儿认识得那个温柔体贴,乐观阳光的无俦?
玉凝儿吓得浑身战栗,哆嗦着念叨着:“你~你~”
无俦怒发冲冠,咬牙切齿地吼向玉凝儿:“你就那么憎恨大哥吗?你是盼着他死吧!啊?从高平城开始,你就一直恨不得他死是吗?啊~”
无俦愤怒地咆哮着,冰冷地言语宛如一把锐利的尖刀,直刺玉凝儿的心窝。
玉凝儿没有反抗,她只是低声啜泣,委屈地哭了。
这还是无俦第一次冲他发火,她既感到害怕又觉得酸楚。
害怕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无俦,他盛怒的样子绝对比厉鬼还要凶狠。二是无俦竟然对她发火,而且是那么愤怒与怨恨。
至于酸楚也有两个原因:一是无俦误会了她,她从来没有真正地恨过庞宠,即使也谈不上好感。二是无俦还是不信任她,不信任她的努力,她的转变,一直认为她还是原来那个劣行难改的女贼。
玉凝儿恨恨地咬着唇,吞噬着苦涩的滋味: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你们都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的宽恕我!包括你!我最信任最深爱的人!
在沉默中,在误解中,在煎熬中,渐渐地从内心深处回响起一道凄绝哀婉的悠悠之音。
玉凝儿,你不要一错再错。走吧,还是走吧~离开他!离开自欺欺人的那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