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俦只觉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布周遭,尽是狼藉景象,如此惨烈之势与高平之战不相上下。
他不愿玉凝儿等人犯险,于是先将他们仨送到北面,然后自己趁乱奔回前线,与师父等人一同奋战。
谁知来犯之敌太过凶猛,单凭这千八百人奋力相抗,根本抵挡不住。
这股泛滥的‘洪流’势不可当,十余个门派组成的‘堤坝’很快便被它冲破、翻越,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凶猛涌向深处。
面对同门之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无俦怒意大盛,环首雁翎刀急如旋风,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敌阵之中飞身跃出一人,那人身形矮胖,脑满肠肥,一双眯缝眼似睡非睡,似张非张,正乃是罗刹教的湖海鬼王。
“呔~你这刁奴好是嚣张!
再任由这么胡搞下去,神教的弟子不知还得枉死多少。
嘿~”
湖海鬼王手执惊涛虎蟹钳,冲着无俦的颈部狠狠夹来。
无俦双刀一支,只觉这钳力惊人,竟将他牢牢压制,挣扎不得。
随着‘呃’得一声低吼,无俦双刀交错,顺着巨钳的齿刃磨出滋滋的火花。
待那巨钳合拢之前,奋力脱逃。
他避过一难,方才瞧清那人,不禁失声:“是你!我好像在哪儿见到过你~”
湖海鬼王哈哈一笑,优哉游哉地掂着手中巨钳,满是讥讽之色。
“上次潞州之行让你们逃了,算你们运气好,这次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逃到哪儿去!”
无俦斜头抹了抹面颊处,鲜血染红了衣袖,无俦的脸颊在无意间竟被湖海鬼王划破了皮。
那血不单单是他的,还有被他杀死之人溅的!
“谁告诉你我要逃了?你不知道吗?
契丹人闯入汉人的地界,想活着回去可就没那么简答了!”
无俦拍拍双刀,‘老朋友’登时发出悦耳的‘笑声’。
空气中弥漫着暴戾与杀戮的气息,‘老朋友’的反而十分享受这种氛围,貌似前世的它便是诞生于这恐怖的修罗场中。
浴血则欢,嗜杀成性。
环首雁翎刀透露着一股邪魅之气,尤其是在白鹭派重新锻造之后,那股原始野蛮的力量仿佛被再次唤醒,散发着无可匹敌的威势。
“话不要说得太早,尤其是在你不确定的时候!
你在我眼里,不过是这场悲剧的殉葬品,仅此而已。
别浪费时间了,快快受死吧!
嘿~哈~”
江海鬼王似乎察觉到了这股奇异的戾气,却并没有过多的感知,而是一缩一挺,再次攻向无俦。
这面是无俦与江海鬼王杀得有来有回,另一面韩擒胡与兵燹鬼王斗得难解难分。
最惹人瞩目的乃是韩啸成,今日他遇到的对手可以算的上是老相识了。
十六年前滹沱河之战,那个身怀怪力,功法高深的‘痨病鬼’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咦~原来是你,可还记得我么?”
韩啸成一边杀敌一边侧头望向此人,那声音好生熟悉,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日。
他面露惊色,心中不由一颤。
“是你!”
“当然是我!真是有缘呀!寥寥三十载,你我竟三次会面~”
‘痨病鬼’持着一副病入膏,半死不活的衰样,冷冷地发出沙哑的低音。
韩啸成只记得十六年前在滹沱河畔的辽军军营曾见到过他,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此人竟没死,并在此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垂下双戟,于脑海中极力翻腾着过往的记忆,却怎么都算不出与这痨病鬼有过三次的会面。
“三十载?三次?”
韩啸成显得十分诧异,不知这‘痨病鬼’的话从何谈起。
‘痨病鬼’嘴角微微斜扬,邪魅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韩掌门难道忘了吗?
三十年前你只身独闯黄龙府刺杀孟忠杰,最后是被谁从腰间划了几道?”
韩啸成长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摸向腰间,忽而昂头怒目,失声道:“原来那次也是你!”
三十年前十八岁的韩啸成独闯黄龙府刺杀孟忠杰,不料半路杀出一人,偷袭于他,将他打成重伤,险些令他命丧黄泉。
谁知狼牙面具之下的坏事者竟也是这‘痨病鬼’,真可谓造化弄人呀!
痨病鬼笑得愈发欢畅,神态越发狰狞。
“不错,就是我!三十年前你败在我的手里,十六年前我又毁在你的手中,今日我们的恩恩怨怨终于可以做个了断了!”
‘痨病鬼’回话之时,一名罗刹教偷偷摸摸地向着韩啸成靠了过去,试图趁其不备,一刀解决!
“爹,小心~”
韩伏蛮发现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契丹人,当即扬声提示,貌似晚了一步。
罗刹教徒双手举起弯刀,朝着韩啸成头颅狠狠劈下。
“好!”
韩啸成的左戟戟头汨汨地顺下鲜血,只见罗刹教徒的定格在了那一刻——傻傻地举着刀,鲜血大口涌出,双目死死不动。
韩啸成左臂一振,罗刹教徒瞬间脱戟而飞,整个人如同被踢飞的蹴鞠,狠狠地拽在地上。
罗刹教徒挣扎着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奈何他伤势太重,转眼便断了气,一头扎了下去。
“好功夫,一次比一次厉害啦!
为了你,我这十几年的闭门苦练算是值得了~”
说罢,‘痨病鬼’拖着‘鬼锁喉’大步流星般冲来。
……
正面战场杀得血腥,叶枯寒却带着一众弟子冲入了陆泽山庄。
不消一会儿,他们便抵达了陆泽山庄的府邸。
“陆渊在哪儿?”
叶枯寒捏住一位家丁的领子,将他整个人直接拖起。
“我我我~我不知道~”
叶枯寒将那家丁随手一拍,向后摆了摆手。
“都随我来!”
掌门有令,广武门人齐声应诺。
百余人在叶枯寒的带领之下,气势汹汹地杀入内院,家丁们自是无人敢拦。
内院小桥流水,风光旖旎,一切如旧。
东南角池塘之中锦绣花船随波荡漾,船上却空无一人。
西南角太湖石雕,栩栩如生,各安其位。
东北角与西北角的石桌石凳上亦是见不到人影,只有孤零零的挂花树清香四溢,色彩喜人。
叶枯寒走到此处,心中犯了疑:这陆渊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诺大的陆泽山庄除了一些家奴,却见不到一个守卫的弟子?
正在他止步思索之时,只听厅内渐渐传出‘一二一二’的口号声。
叶枯寒发觉不对,立刻冲上前去寻查。
原来是十二名弟子齐力抗着太乙伏羲鼎向外走,只是宝鼎太过沉重,众人累得有些吃不消。
他们见有人闯入,立刻一同放下宝鼎,作出防御的姿势。
带头抬鼎的乃是陆渊的二儿子陆枕风,他见领头之人乃是广武掌门叶枯寒,当即吩咐众人冷静。
“大家莫要慌,快把剑收回去。”
陆枕风吩咐完众人,继而转向叶枯寒拱手做礼道:“晚辈拜见叶掌门!”
“免了~”
叶枯寒发出冷冷的声调,此刻连自己的心情都不屑去掩饰,只为处于江湖上的礼仪,没有当场撕破脸。
不过,他瞧这群人的模样不像是要携鼎潜逃,于是耐下性子,试探地问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陆枕风挺起身,手指宝鼎,笑兮兮地回复着。
“家父说今日乃是叶掌门与伍掌门的巅峰之战,任何一方胜了都将成为武林盟主,因此特地吩咐我们十二人抬鼎至虎丘剑坛,以便大会的后续事宜。”
叶枯寒听到这话,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是我错怪陆渊了?瞧他这个架势,到也不像是在撒谎~
正在他思虑之时,对面的陆枕风忽然反问一句。
“咦?小侄若是没有猜错的话,此刻叶掌门应该正与伍掌门在坛上比武,为何您会出现在这里呢?”
叶枯寒是何其精明之人,被陆枕风这么一问,他霎时寒面化暖,洋溢着慈祥的微笑。
“我找陆庄主有要事说,现在外面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家父好像刚才还在正厅,不过由于担心今日观战的武林人士太多,容易出现变乱,因此专门去后院调集山庄所有的人数,前去会场维持秩序。
嗷~随他一同去的还有我大哥、凌长老和老傣。”
叶枯寒经他这么一说,心更加的没底:难不成真的是我错怪了陆渊吗?
毕竟,今晨战虎琼曾特地言明陆渊忙于大会事务,不便第一时间出席,暂时由他代为主持。
而且陆泽山庄的武师老昭,以及陆泽山庄四大弟子——羲和、启微、岢岚、叶飞纷纷在场维持秩序。
如此算来,陆泽山庄的主要人物无一例外都还在此地。
“叶掌门~叶掌门?”
陆枕风连续呼唤着叶枯寒,直到将他再次唤醒。
叶枯寒楞了一下,随即缓过神来。
“嗨~岁数大了,人容易走神。贤侄不会见怪吧~”
叶枯寒晃了晃头,极力掩饰着一切。
“怎么会?叶掌门若是有要事急着找我爹,你不妨直接去后院。
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恕不能相伴了~”
叶枯寒笑着摆摆手,示意道:“贤侄且去忙你的要事,我自去后院寻你爹爹。”
陆枕风再次做礼,随即吩咐众人,再次抬鼎朝着虎丘剑坛走去。
广武门人顿时让出道路,以供抬鼎之人经过。
叶枯寒未稳妥起见,让众弟子在此等候,自己只身向着后院阔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