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鬼王脸色越发凝重,望着瀛洲近在咫尺却又摊上这么棘手的事,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此人武功卓绝,软硬不吃,偏偏自己此刻又负伤在身,到底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呢?
湖海鬼王一向精于算计,曾多次利用妙计化险为夷,何时成想遇到如此怪人怪事,偏偏软硬不吃。
这厮既不袒露身份,又不说明缘由,竟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取他的性命方可罢休。
尤其是刚才那一指,若非他反应迅速,恐怕早就凉了。
那一指手法刁钻,力道纯熟,精准凶悍,没有十年以上的苦练断难成就。
咦~那指法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识过,好像是~
湖海鬼王左思右想,脑海急速翻转,终于识破了那一指!
是穿心指,没错,广武门的穿心指!
难道他是叶枯寒?
就他的身姿和声音来说,怎么都不可能是叶枯寒呀,况且叶枯寒之前被狄落英偷袭,有伤在身,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恢复的。
莫不是广武门派来的其他高手,就眼前的情势来看,这算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他振了振身子,昂首清了清嗓子。
“既然是广武门的人,看样子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了!不必耍这移形换影的把戏了,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真本领吧!”
“好,我便成全你!权当为我死去的同门讨一个说法!看招~”
又是同样的招式,只不过换了一个方向,一个角度,朝着湖海鬼王袭来。
挈风萦袖,卷残携黄,合四象乾坤之力,聚万千真气于一点,如暴雷轰顶般,直戳湖海鬼王的眉心。
湖海鬼王提钳一挡,哪知这一指乃是虚招,仅是蜻蜓点水而过,却见黑衣服反手一变,化指为爪,欲掐其颈。
湖海鬼王赶紧用另一只手拆招,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招看似凶狠,竟又是一记虚招。
黑衣人嘴角微翘,眼中透过一丝惬意,随即右手一连三指,先后射向天池檀中神藏三穴。
湖海鬼王抬钳一遮,黑衣人翻指一挑,兵刃立时被弹飞。
且听湖海鬼王‘呀’得一叹,黑衣人迅速袭出,转而戳向其檀中穴。
湖海鬼王忍住阵痛,提臂一挡。
黑衣人的指甲如飞箭般陷入血肉,‘嗤’得一声,湖海鬼王的腕骨霎时脱节。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吟啸,湖海鬼王禁不住颤抖起来。
黑衣人轻蔑一笑,趁其不备,再发一指,不偏不倚,直戳其深藏穴。
此击一中,湖海鬼王顿时头晕目眩,胸闷气短,浑身酸软无力。
他双臂绵软地垂下,佝偻着身子,连却两步,脸色苍白无色。
指尖拔出,鲜血淋漓,好不应景!
黑衣人紧跟着又是一指,气势更加凌厉,继而扎在天枢穴上。
湖海鬼王虽命悬一线,却没有放弃抵抗。
他疯狂地嘶吼着,誓要与这黑衣人同归于尽。
“可恶,嘿~”
他集中气力,右手竖掌,朝着黑衣人肩部狠狠劈下。
黑衣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手,抬臂一遮,随即抽出手指,横向一掌,猛拍向湖海鬼王的小腹。
一指挑其兵,一指泄其气,一指乱其脉,加之这雄浑刚烈的一掌,直接将湖海鬼王推向濒死的边缘。
湖海鬼王被震飞后,随即跪倒在地,连支撑的气力都快耗竭了。
阴风飒飒,该死的猫头鹰再次引鸣,死亡的气息渐渐逼近。
黑衣人一步步靠近湖海鬼王,直到半蹲下身子,低头嘲讽道:“堂堂的湖海鬼王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待我用枯云手送你最后一程吧!”
湖海鬼王龇着牙,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其状惨不忍睹。
他心中极不甘心,哪怕自己下一刻便是死了,也当死个明明白白吧!否则,岂不辱没了他的智者的称号?
湖海鬼王死死地瞪着黑衣人,左手在地上慢慢地划着什么字,貌似在为罗刹教留下什么记号,以便它们有一日为自己报仇。
另一方面,他准备拚尽最后的气力探一探这黑衣之下的人到底是谁!
黑衣人倒是悠闲,他大笑了两声,随即迅猛地掐住湖海鬼王的脖子。
湖海鬼王也顾不得自己的死活,只是奋力地去拽男子的黑布。
黑衣人越掐越紧,越掐越紧,直至最后‘咔’得一声,捏断了他的颈部。
可怜的湖海鬼王临时都没能揭开黑衣人的真面目,他双眼暴张,含恨而去,与这不祥之林化作一片死寂。
黑衣人拨开了湖海鬼王死抓着的手,敏捷地收回身子,斜眼瞥了瞥湖海鬼王留在地上那列契丹文字。
他没有尝试去擦拭,仅是拎走了湖海鬼王的惊涛虎蟹钳,缓缓起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动身之时,一只正面刻有‘燕云北望’的桃青玉佩顺势滑落。
玉佩坠定之处,距离湖海鬼王的左手不过咫尺。
它‘顽皮’地绕了一圈,‘噗’地应声扑倒,刚好翻了个身。
皓月趁着密云稍不留神的时机,偷偷倾下一缕寒光,撒在这玉佩之上。
四个明晃晃的字样一闪而过——‘广武兴叹’!
……
一股刺鼻的恶臭气息引得众人轰然散却,路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瞧着这个蓬头垢面,被发跣足的怪人,忍不住指手画脚,恶言相向。
鞋子磨坏了,索性便扔了。
蓑衣残破了,勉强遮住半个身子。
至于头上的斗笠,也不知是何时丢的。
唯独腰间的宝剑寸步不离,只是不知它一年未曾出鞘,是否会有些怯世!
这怪人性子着实孤僻,对众人不予理睬,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朝着发匠的店铺走去。
发匠眼光中透着一丝惊疑,心中默默犯着嘀咕:好嘛,这不就是一个要饭的吗?他竟还知道来整理须发?我可得理他远点,否则不消半刻便会被他熏死了~
发匠的脸色大为不悦,极为嫌弃地哄道:“哪里来的要饭花子?快些滚远点!”
怪人冷地振首,双目如饿狼般凶戾,顿时吓得发匠连连后退。
发匠撞到柱子方才止步,嘴中哼哼唧唧地哭腔道:“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你别过来~”
怪人向前走了几步,发匠直接崩溃,一屁股蹲地仰倒,怯懦地哀嚎:“杀杀~杀人啦!救命~”
谁知那怪人并非冲着他来,而是向着那面桌上一拍,手心一扬,顿时现出一粒碎银。
发匠这才回过神儿来,原来这‘要饭花子’不是索命鬼,竟还是个有人的主儿!
他颤颤巍巍地挺起身,抖了抖衣袖处的尘土,转而笑道:“客官,您不杀我呀!”
怪人白了他一眼,嘴角淡淡地挤出六个字:“梳洗,打理一下!”
发匠刚刚遭受了一番惊吓,却也神奇地忽略了怪人身上散发的气味。
他仓促地应喝一声,随手揣下碎银,麻溜地备齐了热水、胰子、梳子、剪刀、刮刀,准备为这位不速之客展示真正的手艺!
还别说,这发匠的手艺着实了得,不过半柱香的光景,怪人便露出了庐山真容,与之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云泥。
“公子,您瞧瞧,还满意吗?”
发匠拿着递过一面铜镜,以便怪人自窥一番。
“嗯!”
怪人十分满意,放下铜镜,起身便要离去。
发匠见他要走,半招半掩,刚吱一声,却又戛然而止。
怪人转过身来,询道:“还有何事?”
“找您银钱,无须这么多~”
怪人攥了攥腰间的佩剑,低沉地哼道:“不必了!”
语调虽然冰冷,脸色倒也舒缓了些。
发匠见这架势,哪儿还敢多言,只得频频点头称谢,连‘欢迎再次光临’的话都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