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文景渔等人纷纷自己拿起一本名册,认真的查找起来。
“你们在查找的时候,记下自己找过的是那几本,如果出现了遗漏,我也好追查责任。”
沐小慈的话让他们都一惊,也知道这名字对于皇后来说很重要,至于怎么个重要法,也就无从得知了。
而沐小慈也起身拿过一本名册,小心地翻查起来。
看着那墨黑的名字,每一个名字就代表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了保家卫国的战线上,有了这个意识,每翻一页,沐小慈的心就沉重一分。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多么年轻的生命啊,几乎都是死于疾病,到死,他们不但见不到家人,就连想给家人做纪念的东西都无法留下。
看着那么多的名册,那意味着有多少的南越儿郎死在他乡,有多少家庭失去了期盼,有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子,有多少女子失去了丈夫,又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
多么沉重的书籍,沐小慈似乎快捧不住了,每翻过一页,脑海中都出现莲儿和她婆婆的面容,这就是失去儿子和失去丈夫的结局,多么的无奈,多么的凄凉,多么的悲痛。
而这些人就这么被朝廷遗忘了,被社会抛弃了,甚至沦落成为了朝廷恶狗的消遣品,她们是何等的无辜,何等的绝望!
压抑的情绪在此刻沸腾,满腔的悲愤在此刻凝聚于胸,她想要发泄,为了这万万受苦受难的妇女同胞们。
牙关紧咬,沐小慈缓缓起身,晕眩的感觉却袭击而来,本能的扶住了主审台,没有让身子滑落,但是书本的颓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所有的人都看向她,这才发觉她苍白含泪的容颜,虚弱憔悴的神态。
“娘娘!快准备热茶。”德印抢先一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沐小慈,吩咐吉祥准备热茶,同时扶着沐小慈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适中的为沐小慈揉捏肩膀,缓解她的晕眩感觉。
“娘娘,您休息一会吧,臣等查阅就行,等臣等找到了,马上禀报娘娘!”文景渔知道沐小慈的身体状况,听说她体质过弱,现在又经过这么一番受伤,感染,发热,身体还没有康复呢,就又投身到这劳心劳力的案子中来,她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极限了,可不能在让她操劳下去了。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文景渔黝黑的双眸不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我没事,你们继续吧,现场的人不许私自离开,违令者杖毙。”沐小慈这话是别有深意,心虚的人当然就坐不住了。
“娘娘保重!”苏之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担忧,只能用实际行动,快速而细致的查阅名册,以最快的时间找到她要的名字。
“德印,你去查吧,我没事!”沐小慈微微闭上眼睛,舒缓那晕眩感,吩咐德印继续手中的事务,现在的沐小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急迫,她不敢休息,不敢睡觉,甚至不敢闭眼,就怕等她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很荒诞,但是却让她心绪不宁,再想到刚才德印他们三人交汇的眼神,她的心更乱了。
难道是莲姐姐她们出事了?
不,不会的,极力否定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但是另一个声音却在狂啸:沐小慈,枉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接近莲儿,想查明什么?不管你想查什么,相关的人会愿意给你查吗?你的接近不是让她们步入险境吗?
相互交织,相互辩驳的观点在她的脑海中激烈的翻滚着,让她头痛欲裂,她知道自己该忍,但是她却按耐不住内心的恐惧,她不想因为自己,而造成别人的遗憾,不想。
“德印。”沐小慈力持镇定的声音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娘娘有何吩咐?”德印赶紧走到沐小慈跟前,看着沐小慈那苍白的脸上却已是冷汗淋漓,眼神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惶恐。
“今晚刑部内外有什么事发生吗?”沐小慈的话一字字的吐出,仿佛很吃力。
“回答我!”沐小慈双眼如矩的盯着德印,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娘娘不用担心,一切如常。”德印仿若往常一样,躬着腰,垂着头答道,可是一看德印这四平八稳的样子,沐小慈却更加的确定了心中那不详的预感。
是谁?究竟是谁?
向牢中的人儿下手,兵部的?户部的?
但是她的意图也不那么明显啊,他们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知道啊?是曹宪忠,不,他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动手。
那会是谁呢?
“娘娘,保重身体啊!”德印担忧的语气传来,沐小慈一个激灵,德印、吉祥,她怎么会把他们给忘了。
这是即墨狸精心布下的局,他怎么能容忍任何的意外发生呢?
越想,沐小慈的心越疼,越想,她越冷,就像突然掉进了冰窖一样,冷得她全身冰凉,四肢发麻。
“娘娘!”德印担忧的看着沐小慈紧闭的双眸,紧皱的眉头,以及那快被咬出血来的唇瓣,皇后的反映太过激动,让人不安。
“我没事,你忙你的吧!”深呼吸,努力的深呼吸,尽量的调整气息,逼回到了喉咙的质问,吞回到了嘴边的悲愤,隐去即将夺眶而出的心痛。
当沐小慈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又是那个运筹帷幄的皇后了,依旧那么清冷疏离,但是唇边却多了一抹笑意,冷冷的,浅浅的,淡淡的笑意。
“是。”德印看着这样的皇后,突然间感觉,这一刻的她,似乎有什么改变了,说不上来,但是却又让他感到几分寒意。
烛光不知何时已然燃尽,没有了烛火的照明,光线已然足够,空气中只传来阵阵的翻阅名册的声音,沐小慈神情肃穆的翻阅着手中的名册。
痛到不知痛,痛到极点原来就是这种感觉,情绪平稳,宠辱不惊。
“关昌平”三个字眼就这么跃入了沐小慈的眼帘,难道上天冥冥中自有定数,这么多的名册中,偏偏被她给找到了。
关昌平,二十一岁,范阳关村人士。
简单的几个字就把这个英年早逝的男子的一生给概括总结了。
“曹大人,这里是什么地界?”沐小慈这突然开口的询问,让曹宪忠紧绷的神经受到了猛力的一拨,他几乎是跳起来的站起来。
“回娘娘话,刑部所在地隶属于范阳。”曹宪忠毕恭毕敬的回答到,心中对皇后的意图得猜测更加模糊了。
“范阳辖区内的阵亡军人由谁负责通报抚恤?”沐小慈冷冷地问道,而她的质问也引起了正在翻阅名册的所有人的注意。
“回娘娘话,这都是由兵部把名册交到户部,然后由户部受理。”曹宪忠突然间觉得汗流浃背,难道皇后发现了什么?
“这关昌平是关村人士,也就是牢里的那位老人家的儿子,那位莲儿的丈夫,当初他殉国的消息是由谁通知的?”沐小慈这单刀直入的问话总是让人没有丝毫的转圜和回避的余地。
“你自己看看吧,三年前,是谁负责的?”沐小慈递出手中的名册,德印赶紧接过送到曹宪忠面前。
“回娘娘话,微臣两年前调离户部,之前十年间的相关事务都是臣在管理。”曹宪忠接过名册,看了一眼上面的记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
“那么对于这种情况,大人当时是怎么处理的?”沐小慈在一次感叹于命数,不信命的她都不由的有些相信,人的一生真的有命运之神在支配。
“下官接到兵部送来的名册后,都会根据名册派人到各家各户去通知,转送兵部发放的抚恤钱。”曹宪忠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了,这些事分明是针对他而来,根本和赵家的案子没有关系。
只希望太后和父亲大人能够及时赶到,替他解危啊,要不,想到皇后那秉公处事的作风,他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曹大人,你可知罪?”
沐小慈冰冷的眼眸直直的看向曹宪忠,她本该搜集证据,证人,核实账目,罗列相关法令的,但是时间和身份的限定,不容许她作出那些事情来,她只有先斩后奏了。
“娘娘圣明,臣惶恐,不知所犯何罪?”曹宪忠噗通一声跪在了堂中,力持平稳的声音中有着外强中干的虚浮。
“曹大人,你真不知道吗?是否需要我提醒你?”沐小慈冷冷的看着曹宪忠,婉转的声音却有着让人胆寒的冷酷。
“皇后娘娘恕罪,臣管教无方,致使皇后娘娘受伤,臣罪该万死。”曹宪忠的脑子转的可真快,但是他以为找到的软肋却恰好为沐小慈点明了另一条方向。
“曹大人,我无辜身陷囹圄,莫名遭受鞭刑,我到现在还不明白那天衙役要带我去干什么?曹大人能否为我解惑?”沐小慈顺水推舟的把话题拉回到了自己身上。
要定曹宪忠的罪,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