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你……”沐天宸担忧的看着沐小慈，问道。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的第二次擦肩而过了，小慈她真能放下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沐小慈认真的回视沐天宸，这人生苦短，她或许不愿意去抱怨，去憎恨，但是却不代表她不可以遗忘。
学会忘记那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她的前半生已经毁了，可是却不能在毁了自己的下半生。
“哈哈，好，不愧是少主，拿得起放得下，不是要去北漠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蓝枫爽朗大笑，人已经翻身上马。
“走！”沐天宸也潇洒飘逸的跃上马背，看着身后的两个女人，笑得醉人。
沐小慈身体还比价虚弱，她小心的踩上马鞍，双手用力，一个借力，人已经稳稳的坐上了马鞍上。
“走！”随着一声吆喝，三人一同策马飞驰，只留下一缕尘埃。
两个月后。
沐小慈和沐天宸两人走走停停，终于进入了北漠的境地，对于蓝枫时不时抛下他们，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停在一处酒肆的门口，沐小慈被里面传出来优美的箜篌声所吸引，不由自主地便停住了脚步。
“小师妹，要进去看看么？这家酒肆可是这条街上，最为有名的一家了，他们家的舞姬，可是一个赛一个的年轻美貌……”沐天宸笑着说道。
若是平时，他可不敢跟沐小慈这般开玩笑，这一个月，是看沐小慈心情还不错，而且进了北漠，难得放松，便放肆了一些。
“叫公子！”沐小慈用折扇不轻不重地敲了沐天宸的脑门一下，她今天是男装好不好，随即迈步往酒肆里走，“去看看。”
“三位客官，里面请。”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赶紧上前招呼，“三位是在一楼点些酒菜，还是要去二楼欣赏歌舞？”
“自然要去二楼。”沐小慈道。
那伙计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赶紧将沐小慈他们往楼二请。
此刻，二楼正有两个舞姬在跳着胡旋舞，她们身穿薄纱衣裙，眉眼深邃，风情万种，随着旋鼓的节奏，风儿一样的旋转着，还不忘了抽空向周围的客人们抛媚眼，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叫好声连连。
沐小慈三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点好了酒菜，支付了观看表演的银子，那伙计乐呵呵地下去了。
沐小慈只看了几眼那两个舞姬的胡旋舞，便转开了注意力，而是留意起了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个舞姬。
这个舞姬蒙着面纱，看不清五官相貌如何，但一双仿佛会说话似的乌黑眼睛，却是极为动人的，想来那面纱下的容貌，应该也是很美丽的。
让沐小慈注意到她的，当然不止是那双漂亮的眼睛，还因为她手里所弹奏的箜篌琴，方才沐小慈在外面所听见的那悠扬悦耳的箜篌曲，就是这个舞姬所弹奏的了。
她刚入宫时，师哥师姐们就送了她一把箜篌，她有事没事会弹几曲，只是，当初为了避人耳目，她通常是乱弹一通，不知道这把琴现在还在不在栖梧宫？
胡旋舞的旋鼓曲，节奏是有些动感飞扬的，而箜篌的音乐却更加悠扬婉转一些，明明是两种有些矛盾的音乐，可经这舞姬的手弹出来，那箜篌的柔美乐声，竟能巧妙地融入到那动感的旋鼓曲中了，自然而然，一点也不突兀，还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沐小慈不由在心里暗赞，这舞姬，是个箜篌高手，而且是个对乐感极好，对她手中乐器的感悟和运用也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那舞姬感受到了沐小慈的目光，不由也朝她看过了过来，看见沐小慈脸上的欣赏之色，她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眉眼弯起，冲沐小慈嫣然一笑。
沐小慈也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冲那舞姬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楼梯口处，传来了一阵“噔噔”的脚步声，从楼下走上来几个男人来，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应该是几个北漠的武士，为首那男子大概二十七八岁，是个武将的打扮，五官深邃，颇为英武。
看到那个武将，弹箜篌的舞姬身体不由微微轻颤，手里的箜篌声也戛然而止。
那武将也不看其他人，大步流星地朝那舞姬走了过来。
“雪姬，你是宁可在这里卖艺，也不愿意跟我回去么？”
因为这忽然上楼来一批人，而且气势汹汹，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此刻楼上的乐鼓声便停了，那两个跳胡旋舞的舞姬也停止了旋转，退到了一旁，那些宾客也都没人敢说话，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些人。
来这些人一看就是兵将出身，是老百姓招惹不起的，便是有钱的商户，在这个讲究士农工商排位的时代，身份也是低下的，而在座的客人中，就算是有几个贵族在，也全当是看热闹，当然不会出声管闲事。
酒肆的小二从楼下跟上来，也是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前，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为首的那个武将，此刻就站在那蒙面雪姬的面前，问了那句话后，一双锐利的双眼，就紧紧地盯着她看。
那雪姬似是稳了稳心神，才放开箜篌，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那武将屈身行了一礼，“雪姬见过赤罕将军。”
听到那雪姬对这武将的称呼，一些宾客便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位就是阿古达家族的赤罕将军！
阿古达家族，是北漠的名门望族，而且是功勋家族，从北漠建国开始，就立下了赫赫战功，到现在，出了无数的武将，赤罕在阿古达的这一代中，虽然平平，但家族撑腰，也是没人敢犯他的。
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周围的宾客更是噤声了，生怕沾惹了麻烦，惹了不该惹的人。
沐天宸看了赤罕一眼，便将头凑到沐小慈面前，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说出了来人的身份。
沐小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端起酒杯喝了口酒，之后静观事态的发展。
“雪姬，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赤罕盯着雪姬，又沉声追问道。
“将军，雪姬欠您的钱，一定会还的，还请您……再宽限两天……”雪姬低垂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宽限两天？”赤罕轻哼一声，道：“雪姬，我已经宽限了你半年了，你的母亲，恐怕这时都已投胎了吧？你如今孤苦无依，跟着我，难道不好么？”
“就是啊，雪姬小姐，跟着我们将军，吃香的喝辣的，难道不好吗？”赤罕身后的一个属下大声说道。
“哈哈，就是就是……”
“我们将军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将军对你可是很上心呢……”
“跟我们将军走吧……”
“……”
赤罕身后的其他的兵将，也都笑嘻嘻，纷纷附和。
听到这样的对话，沐小慈以及其他宾客，心里大概也明白了，这位叫雪姬的舞姬，应该是欠了赤罕的钱，听赤罕提到她的母亲，估计应该是因为她那逝去的母亲而欠下的债务吧，如今赤罕追债，雪姬还不出钱，赤罕就让她以人抵债。
这在这个时代的许多人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卖身葬父、卖身还债等事件，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而且赤罕已经宽限了她半年，也算仁慈了，现在雪姬跟着赤罕走，是最明智的选择，甚至，在许多人心里还会觉得，这个舞姬是交了好运了，能傍上阿古达家族的人，她这后半辈子，也可过上锦衣玉食，有所依靠的生活了。
沐小慈的目光落在雪姬身上，她很好奇，这个雪姬，她会做出如何的选择呢？
听到赤罕的问话，以及他身后那些人的起哄声后，雪姬的头慢慢抬了起来，那一双乌黑的漂亮眼眸，直直地盯着赤罕，目光认真而坚定，一字一顿地道：“赤罕将军，雪姬要不识抬举了，将军早已有妻小，而雪姬早已说过，这辈子，我是不会给任何人做小的！而且，我未来的夫君，除了我以外，也不可再娶其他的女子，若是寻不到一心一意的郎君，雪姬宁可孤老终身！便是再苦再难，雪姬也不会出卖自己！还请将军成全，宽限雪姬几天，母亲生前所欠下的那笔医药费用，我绝对不会赖账的！”
雪姬的这一番话，让在座的所有宾客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竟然会拒绝跟着赤罕将军，拒绝那种进入名门，吃穿不愁的富贵生活！
还说什么绝不给别人做小？就凭她一个再酒肆卖艺的孤女吗？这口气可真不小啊！还有什么未来的夫君只能娶她一人？这更是可笑之极！别说她现在这卖艺女的低贱身份，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般善妒不贤的女子，谁会娶了为妻？
众人看向雪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女疯子！放弃锦衣玉食的安稳日子不要，还口出狂言，得罪阿古达家的人，不是疯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