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那三个几乎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大汉,看到自己的主子,急忙求救道:“主子,这几个人在这挑衅,对刻爷出口不逊,我们本想教训教训他们,可是……”
赫连安一笑,今日怎么了,都一路上低调又低调了,怎么还是能遇到一些渣滓呢?
小白无趣地窝到她怀里,准备在这混乱的时段里好好补眠,毕竟这个晕马车的家伙因为不愿和她乘马车,一路自力更生,现在累得不行了。
这一站过后,其他的路都很崎岖难走,她也开始换马车为骑马了。虽然易过容,但是因为她本人这张脸实在太美,怕引人注目已经很小心地戴着斗笠,因为准备开饭才取下来的,可是没想到还是吸引了登徒浪子,白费她易为男子的精力。
赫连安站起来,向那个满脸阴狠,瘦得像山猴一样的家伙走去,据说他叫刻爷。正在别人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她穿过他们身边,对那个在一旁吓得不敢露脸的小二和蔼可亲道:“先准备一道糖醋排骨好吗?我的宝贝饿了。”
说完又自顾自地走回去,路过那几个定身了一般的家伙时,她似无意又似有意对怀中的小白道:“快到九曲楼了,不知道你的那些老朋友怎么样了?不知道顺便带点点心去给你的伙伴,他们会不会喜欢,你觉得呢,小白?”
赫连安在这说得无意,可是在场的人,特别是那几个家伙已经听得冷汗泠泠,开玩笑,九曲楼的那些传闻,实在足够他们消遣的了,实在没胆量亲自去试验一下它的真实性。
赫连安仿佛恍然惊讶地对已经当场石化的几个丑陋的家伙掩嘴道:“几位在这也是和我一样等着上菜的吗?真是的,怎么动作这么慢呢,我都等了好久了,还不好。你们一定听到我的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小白也饿了。”说到最后竟有些委屈地嘟囔起来。
没等她继续说,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家伙们早就飞快的速度跑得没影了,连原来缺胳膊断腿的也爬起来跑了。
赫连安似乎不解般,无辜地看向小井和空迷,那两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待明白过来我是装的之后,两个苦笑皱眉,心里同时暗道:他日一定不能惹到主子,否则生死难料,肯定会被整得很惨。
吃饱喝足后,天色还早,我们就接着起程了。就在我跃上马背之前,不知何时,小井已经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刚才那几个家伙,是九曲楼的人,他们的楼主,是这个堰汕城的城主君墨间。”
赫连安冷笑一声,“九曲楼吗?她怎么不知九曲楼底下有这样的家伙,还有一个叫君墨间的楼主?什么时候九曲楼在天下人露面了?”
赫连那心中满是疑惑,趋马奔驰前去。
堰汕城,是南越边境的一个贸易小城。
夜半,在熟睡中的空迷突然惊醒,何时辰了,怎么睡得这么沉,头很痛,不好,空迷心中一凛,中迷香了。急忙穿衣夺门而出,到了少爷的门口,同样一脸睡意,衣着不整的井凉也赶到,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忧虑,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主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还有什么事的话,自己如何向守在无往山庄里时时念着少爷的舆娘交代?如何像受过无往恩惠的人交代?如何像自己交代?
两个对视的目光中闪过了种种愧疚,可是不敢往下想。
仿佛过了很久,井凉终于鼓起勇气轻轻敲门道:“少爷,你还好吗?”
仿佛又过了很久,房间里才传出来一个仿佛苍白了百岁,疲惫不堪的声音:“唉,我没事,你们进来吧!”
不管过了多久,井凉和空迷依然忘不掉推开门后看到的场景。少年一身白衣此时染满血迹,手持长剑,如浴血重生的凤凰一般,涅磐而出,绝美的脸上依然一尘不染,在红色的鲜血映照下,格外苍白,也格外妖艳,华美得像不是世间的人一般。
少年的脚下有几具蒙着黑色布幕的尸体,狰狞地抽搐着,地板上全是依然在流淌的血水,那血水把少年的眼瞳发射得有些微红,更添了半分邪魅,半分妖冶。
井凉和空迷看到,手握长剑的少年此时双手和全身竟然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簌簌发抖。
这让井凉和空迷几乎愧疚得当场死掉,两人情不自禁地低喃:“少爷……”
平日里除了捉弄一下伤害他的人,连一只鸟都舍不得伤害的少爷,却杀了人。
井凉记得第一次遇到他被他救了的时候,那些抢劫的人都被他伤了双脚,但是他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对任何敌人都留有余地。
今日,是万不得已吧?
井凉和空迷可以想像他此时心里的惊恐和痛苦,矛盾。
良久,站在房中间的少年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撕破了今夜宁静的夜。少爷怔怔地站了半晌儿,才重重一叹,仿佛全身力气一瞬间被抽光了,用疲惫不堪的语气说道:“把这些尸体都处理了吧,我要休息了。”
井凉和空迷上前去检查那几个黑衣人的时候,看到熟悉的面孔,两人异口同声道:“九曲楼!”
如行尸走肉般躺到床上的人对两人的话不闻不问,仿佛没了气息般,安静得令人可怕。
井凉和空迷不再说什么,招呼人轻手轻脚地趁着晦暗的夜色把尸体都处理了。
赫连安麻木地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满室的黑暗,在心里冷冷道:君墨间是吗?堰汕城是吗?我会让你,会让你的城付出你所无法承受的代价,你会后悔让我的双手染上鲜血……
三十年前,叱咤风云的武林第一世家沐家庄已然悄声灭迹,逐渐被新崛起的势力晓月汇取代。
夜晚,晓月汇某房内。
“怎么样?查到了没有?”
圆脸少年微微一笑:“查到了,果然如同少爷所料。堰汕城位于边境,四周又极其荒凉,整个城,都依托凤飞河所建,城里的供水,还有稻物的耕种都是由这条河所供。堰汕城虽然是贸易小城,但是因为四周都缺粮,所以在粮食上,他们都一直自给自足,有时还要从别的城进口。这里的生意虽然无往涉及不多,但是因为少爷早年就吩咐我要多注意南越商口边境,所以这里和其他城和国家联系的窗口和驿站都是无往的产业。”
“好!”赫连安开心地笑起来,“我就说,像这样依赖贸易的小城必然会有致命的弱点所在,小井,辛苦你了。”
赫连安原本打发他到堰汕城,就是要知道那里的情况,还有特意嘱咐的,有没有什么致命的弱点。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对那个地方很熟悉……
“小井,你过来。”等他凑过身子,赫连安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小井的脸也一点点的沉下去,从最初的震惊,到佩服,到了解,到沉稳,到平静无波。
“你可明白了?”
小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小井明白。”
赫连安俏皮地一笑,“我就不相信他们今年整个城的粮食颗粒无收,而且无往封闭所有口岸,他们,还能挣扎到何时?到那时,你觉得无往出资帮助整个城的代价就是要换一个城主会不会很有趣?”
赫连安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心下一软:“小井,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残忍了。”
小井定了定神,突然神情坚决道:“曾经伤害过少爷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赫连安感动地笑了:“小井不怪我就好,我保证,堰汕城里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人会受到伤害。”
小井也笑了,最后突然道:“少爷,其实小井的家乡便是堰汕城。”
赫连安眼中一暗,轻声道:“我知道。”
他今日终于要和她说了吗?这代表他完全信任她了吗?
“少爷知道了?”井凉有些惊愕地睁大眼。
“说下去。”赫连安鼓励他。
“那个……”井凉有些难以启齿:“那个城主,便是小井的叔叔,我本名不叫井凉,而是君凉。因为我的父亲突然逝世,而我在父亲的庇护下,只知道研读诗书,沉迷书海,叔叔看我年少无知,在城中又没有任何势力,当年便夺去我继承堰汕城的权利,还把驱逐出我堰汕城,让我永世不能回那里,还囚禁了我的母亲,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少爷收留了我,还救出母亲,少爷再生之德,小井无以为报。”说着他突然重重地跪在地上,对赫连安磕了磕头。
赫连安急忙起身扶起他,当年吩咐舆娘接小井的母亲到山庄时,才知道他的母亲被堰汕城囚禁,还很棘手,于是知道了一点,但是因为他没有说,她便不问。她相信,总有一天小井会信任她,或者想找人倾诉,虽然等了很久,但是终究等到这一天了。
“小井,我做的,其实并不多。是你,变得坚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