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刮乱了二人的发梢，也刮乱了闻风平复的心情，阳台上除了呼呼的风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作响。
“你俩上这来干嘛？幽，会吗？”顾梁人打破了二人的宁静。
“顾哥，你来的正好，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她是个六亲不认的杀人犯。”
闻风垂下头生怕与他们对视上。
“顾哥，你离她远点，小心她把你也害了。”宁远咄咄逼人道。
该来的还是会来，记性可真好，五年了还是会有人能记得。
“够了！”顾梁人吼道。
他生气了，从没见过他生过那么大的气。
闻风双手顺着衣摆死死的拽着，她并不否认，只是她并不想在顾梁人的面前被人戳着脊梁骨，突然起来的闷气感让她感到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对不起……”说完便跑了出去。
“闻风，你去哪！”顾梁人转身在后面喊着她。
看她头也不回的走掉，他警告宁远，“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再提。”
“顾哥，你宁愿相信她都不相信我吗？”宁远说道。
“是，我就是相信她，你哪里比得上她的信任度？不要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顾梁人趴在阳台上望着楼下的街道，寻找着闻风的踪影。
相信？他真的相信吗？
宁远灰头土脸地下楼离开。
阳台上仅剩他一个人。
这就是你的故事吗？比想象中更加可怕。五年前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拼命的在路上奔跑着。
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围绕着她……
杀人犯，害死自己妈妈的杀人犯，这种人会遭报应，不得好死……
啊……
她蹲在路边，捂着耳朵，不停地对自己说，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
医院的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令人厌恶。
闻兰已经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了。
“呕……”她又在厕所吐了。
毒化反应，是每个化疗病人都所要经历的。
“妈，您怎么样了？”闻风拿着纸巾帮闻兰擦拭着嘴角，帮她换上口罩，这个时候病人的免疫力较低，最易引发感染。
闻兰虚弱的摆了摆手。
病房里总共有三张床，里面只有闻兰自己在这里住，显得格外清冷。
闻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闻兰回到床上。
“小风啊，你已经多久没回学校上课了？这样学习怎么能跟得上？”
闻风安慰她说，“妈，您放心，我借我同学的笔记抄抄就可以了，我不会耽误学习的。”
自打闻兰住院以来，她就没再去过学校，现在正是紧张的高二时期，可学业远没有闻兰重要。她每天在医院守着闻兰，生怕再也见不到她。早年父亲早逝，使她对母亲的依赖性极强，而闻兰从小便觉得亏待了闻风许多，对闻风的爱护也是正常家庭的几倍，这也使她的性格有极为不同的偏差。
闻风坐在病床边上给闻兰剥着柚子。
“小风，我…想…回…回家。”闻兰捂着心口有气无力地说着。
闻风停下来，把柚子放到床头柜上面，抽了张纸擦了擦手，“妈，现在还不行，等治好病咱们就回家好吗？”她捋了捋闻兰衣服上的皱褶。
闻兰在医院已然显瘦了许多，整个脸都是苍白的，一点气色都无。
“妈这个病是治不好了，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你给你自己多买点吃的，还有你现在上学多费脑啊，而且还在长身体呢，得多补补你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吧，妈妈回家给你做你最爱的炸酱面好不好。”
闻风摇摇头，“我不吃，等你好了你再给我做，我们还说好要等你退休去环游世界的。”刚说到这里，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心里莫名的心酸，但始终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泪珠流出来，向闻兰露出牵强的微笑。
闻兰把头扭到一边，望着窗户外的景色，正值寒冬，夕阳余晖的景象像极了现在即将油尽灯枯的闻兰，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说，“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只是舍不得你，宝贝。”
闻风摇摇头，“不会的，吴医生说了过段时间，等身体抵抗力强了，咱们就可以做手术了，我再去给小姨借点钱，调养些日子就可以痊愈了。”泪珠从眼角滑落，她连忙擦掉。
“傻孩子，别哭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哭呢，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听话我怎么打你都不哭，真是倔。再哭就不好看了，我的女儿可是全世界最漂亮最优秀的，将来一定会很幸福。”
“因为我不想让妈妈看到我伤心，我知道我不开心妈妈也会伤心。我开心你才会开心。”闻风在心里回答着她，却不敢说出来。
闻兰伸手帮闻风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别哭了，你以前不是总说，你不怕死吗？妈妈也不怕死。只是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让你跟我受了那么苦，对不起了，妈妈可能不能再照顾你了，妈妈真的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受罪了，你就当帮帮妈妈吧。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活着，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闻风垂下眼脸，她没有直视闻兰。
“还记得以前，妈妈给你说的吗？”
闻兰之前对闻风说过，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度过余生，如果真的有那天，一定得让闻风帮她解决痛苦。
她捂着耳朵跑出病房，“我不想听，不想听……”
只有重病在床的病人才能切身体会到，死亡才是正解，不能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就连自己生存也是由他人做主。
闻风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紧紧抱着屈膝的双腿，把脸埋进去。
“闻风……”
闻风擦掉脸上的泪痕，抬头望着他，“……吴医生。”
吴冰是闻兰的主治大夫，他穿着白大褂，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双手插在腰前的兜里，高大的身影足足可以挡住闻风的视线，每次看到他闻风都会莫名的感到安心。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吴冰管了那么多床位，最让他操心的可就是闻风这家。
闻风没有回答，低着头抿着嘴巴，屈膝紧紧抱着双腿。
“还在为化疗费用发愁吗？”
吴冰看着闻风的精神状态有些担忧，他坐到闻风旁边，直视着前方。
闻风突然开口说，“吴医生，我妈妈还能好吗？”
“你妈妈的病确实是极为罕见的一种白血病，但是它…它并不是无法医治，虽然我们现在采用的是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闻风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只有无法医治的才会采用保守治疗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吴冰解释道。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22床她就可以手术？”
“那是因为她……年纪轻，跟你妈妈不同，我上次就和你说过的。你妈妈她现在比较虚弱，不适合手术，等她恢复恢复我们会给她做骨髓配型，安排手术的。”
吴冰的眼神有些闪躲。
“是不是因为手术费的原因，没关系，我有办法拿出钱的。”
吴冰看着闻风那双乞求他的眼睛，不忍拒绝她，但又没有办法帮到她，只能安慰闻风，“闻风，这真的和钱没关系，你不要乱想了，保守治疗不见得一定就不好，说不定会有奇迹呢！”他拍了拍闻风的肩头。
她冷笑一声说，“奇迹？这个世界真的有吗？我每天看着我妈为了活下来饱受痛苦，有时候就在想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这叫什么……花钱买罪受。”
“闻风，你不要这么想，人有病就得治疗，这些花销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管是病还是钱，咱们不就这样能放弃，我们共同努力一定……”
闻风打断了他的讲话，“那如果已经放弃了呢？”目光呆滞的看向别处。
吴冰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有句话说得好，“久病床前不孝子”，虽然吴医生真正在这个科室接管病人的时间不长，但是实习轮转科室的时候见过的可比新闻上的要多了去了。
“闻风，我知道你们的家庭情况……可…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
“你以为是我要放弃吗？”闻风转头看着他，“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她活着，哪怕是去卖肾也好，我都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看着满眼泪水的闻风，吴医生有些惭愧，或许自己不该那样想她，“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我明白。”闻风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哎呦，闻风，你妈妈还没死呢，你不去照顾你妈，还有空在这里和帅哥聊天还真是有闲情雅致。”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