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陪着我就好。”
靳以墨摇头,然后拉着她走到阳台,阳台有个沙发似的园窝,看上去很软。
他半躺在园窝上,搂着她,将身子靠在她身上,闭着眼睛,很安静。
他的睫毛很长,比一般女孩子还要浓密,侧脸晕在光里,说不出的好看。
苏音只低眸看着他,不想破坏此时的静谧。
靳以墨嗓子忽然动了动,声音很低:“她以前就很喜欢躺在这里……”
“为什么呢……”他像是痛苦地呓语。
苏音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画面,午后的阳光落下,优雅温婉的女人,躺在园窝里,黑色的长发轻轻挽起,她也许织着毛衣,也许拿着本书,给窝在她身边的小男孩讲着故事。
外面湖光山色,室内一片岁月安好。
那时候,母亲温柔的爱,对他来说,也是唯一的光和救赎吧?
苏音默默抱住他,两人相互依偎:“你现在有我了。”
靳以墨缓缓睁开眼睛,那一秒,他的眼睛就像覆了一层极浅的水光,比雾还要朦胧,他倏然将她压在身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我能吻你吗?”
微哑的声音一响起,苏音心里就跟断了根弦似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她微微垂了下睫毛,双颊晕染淡淡的粉红,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在阳台待了一下午。
苏音睡了个很绵长又舒缓的午觉,也许是出了医院,她悬着的心一落,疲倦立马涌了上来。
她动了动眼皮,意识开始清醒,忽然就闻到客厅传来熟悉的饭菜香味。
苏音坐起来,拨开身上的毯子,嗅着香味往客厅走去,就看见桌上已经摆了两三个小菜,缓缓冒着热气。
靳以墨正好从厨房走出来。
苏音疑惑问:“我们晚上不是去你父亲那里聚餐吗?”
靳以墨挑眉,微微笑:“你会饿的,先吃点东西再去。”
苏音心想,去了那里饭菜还有毒不成?
但男朋友都下厨了,她也不好辜负他一番心意。
晚上六点半。
苏音见靳以墨打完电话走过来,问:“我们该走了?”
“嗯。”他走过来,牵着她的手捏了捏:“不用怕,他们不敢伤害你。”
“有你在,我怕什么。”苏音冲他笑一声,神情带着几分俏皮:“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我大大方方进去,难不成他们还真的能吃了我?”
要吃人,也至少等她出了这靳家不是?
靳以墨无奈一笑:“你说的对。”
车子直驶入靳家大宅。
大宅坐落于龙城正北的方向,就像古代皇帝喜欢占拥最佳的地理位置,像龙一样盘踞在最上方,盯着下方一众虎视眈眈的权臣。
所谓大宅,实则是经历一番大改造的“宫殿”庄园,却又和古代的楼宇建筑甚是不同。
更像是中式和西欧结合的风格,光是前庄的园林设计,就繁复华美得让人惊叹,电视剧里也拍不出它的奢华豪景。
整座庄园就像是被铲平的山头,占地面积一眼都望不见尽头。
苏音往远处一瞟,似乎还瞥见一点虎纹的影子。
西方那一块像是圈了起来,里面山林茂密,像是古代的狩猎场。
一路保镖林立,护卫森严。简直像极了古代巡逻的御林军。要不是他们穿的衣服是现代的西装革履,苏音当真有种穿越的感觉。
与其说是金碧辉煌的豪门,不如说重兵把守的皇朝,还未真正见到人,苏音就感觉到了此处的压抑和沉闷。
这里的空气都让人有些呼吸不畅的感觉。
靳以墨察觉到她的情绪,担忧看她:“怎么了?”
苏音摇头:“就是觉得仿佛回到了古代。有种被土皇帝召唤的感觉。”
靳以墨微微失笑:“不用紧张。”
“嗯。”
车子停在“宫殿”前。
苏音一下车,近距离看着眼前的两条雕刻了飞龙的金柱,眼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这不会是真金吧?
“想什么?”靳以墨牵住她的手,低低一笑,仿佛知道她疑惑的什么,又开了嗓子:“是真的,进去吧。”
苏音:“……”她还能说什么?真豪!
进了主厅。
苏音看着室内的奢华,都已经波澜不惊了。
主厅内,有点奇怪。
寻常豪门,都是坐在沙发上,这客厅,倒分了主座,和侧座。
连座椅都是仿古朝的风格,光是扶手雕刻的花纹精细程度,估计都要花个几十万。
苏音无声打量,心里啧了一声,楼上忽然响起拐杖杵在地板笃笃的声音,缓而沉重。
苏音循声望去,就对上一双比鹰还要锋利冷锐,让人不寒而栗的眸子。那双眸,像是经历了腥风血雨,染着点戾气,又仿佛风雨过后的沉淀,直穿人心,深邃让人不敢多探一眼。
就算是龙城的权贵人士,也不敢一方霸主靳爷对视超过两秒,眼前这小丫头,却足足盯了他五秒,才垂了目光,且无惧色。
靳爷眯了眯眸,目光又落在三年未归的小儿子身上,眸色陡然沉邃。
“父亲。”
靳以墨不动声色护在苏音面前,不冷不淡喊了一句,挺直的背脊没有弯半分。
靳爷哼出一声极淡的冷笑,往主座上坐下,跟在他身后的走下来的靳秋,坐在了中间的侧座,冲苏音一笑,眼里深意令人看不清。
“七弟,好久不见。”她看向靳以墨。
靳以墨只冷抿了下唇,冷漠不语。
苏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主座的人,不由想起自己调查过的内容。
在龙城,能够让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称得上一声爷的,也就只有靳家家主,靳爷。
他的原名其实很好听,叫靳九霄,九霄之上,注定是不凡人物。
年轻时除了他的手段闻名于世,还有他那惊人的相貌,这也是为什么靳家的子女相貌都颇为出众的原因之一。
流言说,靳九霄小时候受尽非人折磨,性格大变,才变成凶狠杀厉,残忍嗜血的模样。他的每一次谋划,都像是老鹰盯准了猎物,又快又狠,杀伐果断,从来没有一次失手。
这种人,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注定不会是平庸之人。
只是,这戾气,着实重了点。
她刚收回目光,主厅外又响起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声响,一道极轻,透着冷稳,一道不急不缓,很慵懒的步调。
苏音偏头看去,就看见前面的女妇人,五官很深邃精致,像是混血,但眉目染着冷霜,微微突出的颧骨,显出几分刻薄。
身后跟着,微微含笑的女人,则是华岚羽。
苏音微眯了下眸子,目光有些冷。华岚羽……她怎么也在这?
大夫人冷冷抬眼看了眼他们,连笑声都是冷的:“小七真是长的愈发像你母亲了,只不过,隔了这么多年,怎么见到人还是不会开口?”
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笑里藏刀。
靳以墨似是习惯了,丝毫不搭理,倒是随后走来的华岚羽解围:“今天真是热闹,以墨都回来了,怎么不见禹彦?”
大夫人脸色微变,睨了一眼她:“该来的,自会来,急什么?”
说完,她走过去,往主座之下的左侧座一坐,看了眼主座上的男人,脸色有些复杂,但也不言语。
靳九霄冷声开口,嗓音浑厚嘶哑:“靳禹彦呢?”
大夫人端着茶的手一顿,冷淡让一旁的佣人给大少爷打电话。
佣人连忙应是,退到楼梯边,拨了电话。
“大夫人,大少爷路上堵车,马上就到。”
“嗯。”
全程,大夫人似乎都没有和进爷有交流。
苏音不动声色观察,陡然觉得背脊一凉,像是被什么盯着。
她转了转视线,又对上靳爷的目光。
“回国了,为什么不回来?”他目光又再次转到自己儿子身上,看上去没有生气,声音里的冷意却跟霜似的,没有一丝温度。
靳以墨握着苏音的手,面色坦然:“如你所见。”
对方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沉了下来:“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因为一个女人?你倒是出息了。”
“她是我未婚妻。”靳以墨像陈述一件小事似的,眉目波澜不惊。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停滞。
靳九霄盯着他牵着的女人,眸光微眯:“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哪个苏家出了个女儿?”
苏音皱了下眉,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讽刺她们苏家跟山村野户似的,排不上名号,配不上他们靳家吗?
苏音冷抿了下唇,当场就讽刺了回去:“外面都传靳家家主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眼界深远,格局非常人能比,我看也不过如此。听说您第一任夫人下嫁给您,您当时也觉得自己高攀?”
她目光不退不避地直视,背脊和靳以墨一样挺直,站在一起,莫名有些相像。
只是这话一落,空气顿时冷结。
靳九霄从喉咙溢出一声笑,似冷非冷,看她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深意:“伶牙俐齿。”
另外一道不善的目光就来自那个高贵冷漠的妇人。
苏音心里当即就断定了她就是第一任大夫人,曾经龙城的首富千金,凌华霜,也是……靳禹彦的母亲。
正这样想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苏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么熟悉的脚步声,是靳禹彦。
他一进屋,看到苏音两人后,脚步顿了一下,又走过来,微微低了头:“父亲。”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怕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不敢。”靳禹彦嘴上笑,心里却有些自嘲。
果然儿子跟儿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血脉,这东西,在靳家算个屁。
华岚羽开口笑道:“好了,靳爷,既然大家都回来了,开饭吧。”
靳九霄嗯了声,站起来,往餐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