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冷眯着眸子，反问：“我怕什么？我从来没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反倒是你们，包庇隐瞒自己女儿的罪行，还自私自利利用我，说出来，恐怕被耻笑的是你们吧？”
苏音深吸了口气，又道：“以后你们最好离我远点！要不然，我怕我会恨不得报复你们！”
“妈，我们走。”
苏音拉着母亲进了病房，关上门，就将他们隔绝在门外。
病房门，像是倏然静了下来。
空气一静，藏在骨子里数十年的疲乏和厌倦，像浓重又潮湿的海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苏音感觉四肢百骸都仿佛被泡肿了般，沉甸甸得直叫人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事，到底还要像毒藤缠绕刺痛她几回？
“音音？你怎么了？”
苏母看见她弯着身子发白的脸色，担忧地抓着她手问。
苏音站直身子，闭了闭眼，再睁开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没事，妈。我就是觉得有点累。”
整个苏家，就像个巨大的深渊，不停地想把她拽下去。
她想毁灭结束，注定要耗费许多力气。
苏母一脸愧疚，擦了擦眼泪：“都是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说什么话呢，妈，我不觉得委屈。”
跟一群自私自利的疯狗谈委屈，有用吗？
苏母还想说什么，病床上的人忽然喘了两声，喘气声弱而艰难。
苏母连忙走过去：“远航？”
苏父张开嘴巴呼了几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睛，消失的意识慢慢回归。
“远航？你感觉怎么样？”
苏母还在担心他，苏父转了转微微浑浊的眼珠子，看见一旁抿唇不语的苏音，眼珠子登时放大，死瞪着她。
“你！你个逆女！”
他手指着她，颤抖得厉害：“你还有脸过来？”
他说话急而喘，瞧他脸上凶狠的表情，要不是身体问题，只怕恨不得当场跳起来甩她两耳光。
苏音面无表情，冷睨着她：“还有气说话，说明没什么问题。”
苏父乍然听见这话，差点没气得又翻过去，他撑着点手坐起来，脸上肌肉因为愤怒而颤抖：“你过来就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他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忍了点怒气，瞪她：“我最后给你个机会，你那些话到底收不收回？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苏音冷淡的眸子几乎没动，扯了下唇：“想听实话？”
不等苏父说话，她冷笑的弧度更加明显：“我劝你别听。”
毕竟她也不知道气死人到底犯不犯法。
麻烦。
苏音都这样说了，苏父哪里还不懂她的答案，当即脸色一怒，手抓着旁边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她脸上砸去，大吼：“滚，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养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养一条畜牲！”
“你干什么！”
杯子砸去的同时，苏母吓得大叫一声，为母的本能让她下意识护在苏音面前。
砰地一声。
玻璃杯砸在后脑勺的声音格外沉闷，随即落在地上碎了五六片。
苏音愣了一下，连忙抱住即将倒下去的母亲：“妈！”
粘稠温热的液体忽然滴在她手上，苏音抬手，看见手背上鲜红的血，忽然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
发狠的红。
她托起母亲，冷戾的眸子直直射向病床上也懵了的男人，声音比冬夜的雪还有寒凉：“要是妈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千百倍还给你！你最好祈祷在这之前，你还好好活着！”
要不然，她可不保证，她会对一具尸体，做出什么事来。
将苏母急匆匆送给医生手上后，苏音就在一旁盯着，手上的血迹已经半干，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息间。
但她还是没动。
她就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她从心里祈祷母亲平安，哪怕拿她的寿命交换。
苏母毕竟才动过手术，这么一砸，苏音心里真没底。
医生替苏母处理好伤口上，脱下手套，口吻十分公式化：“病人伤口已经止血，口子不大，没有伤及脑部，没什么大问题，但最近还是要注意，不要感染。”
“好，谢谢。”
苏音听到医生的话，提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
医院外的夜色和市区还是有所区别。
来往的人流并未减少，但在白色的冷光下，看上去莫名有些孤冷。
靳以墨坐在车上，车窗半开，从外面上，刚好露出他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
在淡淡的夜光下，又像覆了层朦胧的灰雾。
靳以墨看了眼外面，目光不巧落在从医院走出来经过他车边的苏小叔两人。
苏小叔脸色难看，嘴里还啐骂道：“不识好歹的贱人！她以为凭她就能一直攀上靳家吗？要是靳家不要她了，看我不弄死她！”
于彤在一边附和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苏音不是什么好货色，当初在宴会上算计我们芊芊，有手段得很……”
两人越走越远，不堪入耳的话断断续续传到靳以墨耳中。
搭在车盘上的手蓦然一紧，车内寒气四溢。
靳以墨冷冷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瞳孔里的光阴冷又暴戾，仿佛要将他们撕碎，烧成灰烬。
他的音音，谁敢动？
他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嗓音冷得让老九打了个颤：“两天之内，不要再让我听到苏氏。”
老九脑子里转了一遍有关苏氏的势力，有点懵：“哪个苏家？”
刚问出口，脑子就像被什么锤了一下，老九捂着头，问：“是嫂子的苏家？”
那边像是不耐得深吸了口气，嗯了声，挂了电话。
老九倒在沙发里，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最近又崛起哪个姓苏的大势力惹了老大不顺眼呢，原来是……这个苏家？
啧，他还没把这个苏家放在眼里过。
苏母伤在后脑勺，苏音看她侧躺的姿势，怕她压着手，血液不流通，就给她按了按手。
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停下动作一看，是许嘉打来的，他像是在跑，喘息声有些重：“姐姐，你们在哪个病房？”
苏音愣了下，道：“302。”
“好，那我过来了。”
苏音看着挂断的电话，刚挑了下眉，回过神来，病房门就被推开。
跑进来的少年额发微润，张着嘴喘气，脸上带着一点热气蒸烧的红。
“姐姐，我听说苏叔——”
他话在看到病床上的女人戛然而止，连忙走过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苏姨怎么了？”
苏音看见他这副样子，心没来由的暖了一下。
她不止有母亲，还多了个弟弟。
“没事，先别担心，医生检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