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景辰拎着六千万拍来的酒走进陵园,入口门房的大爷看到是柯景辰,熟络地向他微笑点头,柯景辰也略一点头算作回应。
四周昏暗无光,但柯景辰已经对这里太过熟悉,不需要借助手电也能步伐稳健地走下去,很快就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一座墓碑前,碑上的字是他亲手刻的:爱妻方雅晴爱子柯宁之墓。
柯景辰将香槟的瓶塞打开,慢慢浇在了墓碑前的石阶上,轻声道:“雅晴,我今天带了你最喜欢的Demi Sec,不过我就不告诉你花了多少钱了,不然你又要怪我浪费了。”
柯景辰声音轻柔而飘渺,像从云朵吹来的缱绻春风,带着温暖和煦的绕指温柔,他嘴角微微弯着,瞳孔中倒映着夜色中闪闪发光的酒液,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截然不同。
他身上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尖锐凌厉的刺全部消失不见,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抚平了。
很快酒瓶里剩了最后一口酒,柯景辰仰头饮尽,眉头不由得皱起:“实在太甜了。”
不知为何,甜的发腻的香槟滑过他喉咙的时候,他脑海中冷不丁地跳出了宁朦的脸。
他很确认那是宁朦而不是方雅晴,因为那人眼神中凛然的傲慢和露骨的敌意是方雅晴从未有过的,像嗜血凶兽的牙,像玫瑰扎人的刺。
柯景辰胸口蓦地一疼,淡淡地开口:“雅晴,有个人长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但我很清楚那不是你。你是任何人都无可替代的,就算整成了你的样子,我也永远都不可能接受她。”
柯景辰眼眶慢慢变红,他手指颤抖地摸上冰冷的墓碑,一点点在雕刻的字迹上移动,动作极尽温柔,就像在抚摸着爱人的脸,每一次强忍悲戚的呼吸都是无声的呼唤。
仅仅是描摹“方雅晴”这三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头靠着墓碑,目无焦距地看着天空,像一只离群的野兽,卧在漆黑的原野深处,眺望虚无的方向。
那天晚上,方雅晴梦到了柯景辰,但却睡得很安稳,这是她第一次在梦到柯景辰的时候没有受梦魇惊吓。梦的内容她在醒来后已经不记得了,但她清楚地知道,那个梦里没有火。
第二天早晨,方雅晴和圆圆吃完早饭便准备送他去幼儿园,结果一开门,就被门口一辆大红色的阿斯顿马丁晃得眯起了眼睛。
顾凌淼斜靠在车门上,穿了一身雪白的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完美地中和了他眉眼中过分风流的俊俏,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大学跑出来的佼佼学者。
“早啊,亲爱的朦朦。”顾凌淼目如春水,勾出个放荡不羁的坏笑。
“……”方雅晴脑子里顿时只剩下了“斯文败类”和“衣冠禽兽”这两个词。
圆圆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倒也不怕生,脆生生地问:“叔叔,你是要去结婚吗?”
“噗——”方雅晴一下就笑喷了,顾凌淼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蹲下身耐着性子说:“叔叔也很想立刻就去结婚,但你妈妈不同意,不如你帮我劝劝她……”
方雅晴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抱起圆圆往车库走去,边走边说:“圆圆,那个叔叔说的任何话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好吗?”
圆圆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
顾凌淼急走两步追上来:“坐我的车啊,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车。”方雅晴冷淡地拒绝。
“我的车快。”顾凌淼一脸嘚瑟地晃了下手里的车钥匙。
“我不赶时间。”方雅晴已经打开车门把圆圆放在了副驾驶,返身推开碍事的顾凌淼,一屁股坐上车,毫不犹豫地发动。
顾凌淼倒也不生气,便开着车慢悠悠地跟在方雅晴的车后面,一路护送她去了幼儿园,还屁颠颠地黏在她身后,和她一起把圆圆送进了幼儿园,不停地挥手说:“圆圆,你放学的时候我会来接你的!”
方雅晴白他一眼,又坐上车往黑鸦开去,顾凌淼不急不缓地依旧跟在后面。
黑鸦娱乐地下车库。
季立霄把车停好,深吸一口气,走下了车。他冷静了一天,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他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向方雅晴道歉,下车前又在脑海中排练了两遍,这才心事重重地打开了车门。
然而就在这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开了进来,正是方雅晴。
季立霄眼前一亮,正要下去,紧接着又看到了她的车后面紧跟着一亮红色的超跑。那么扎眼的颜色,那么高调的车型,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车的主人会是谁。
季立霄胸中登时窜上熊熊怒火,他鬼使神差地重新关上了车门,不动声色地坐在车里,眼睛死死盯着后视镜,密切注视着方雅晴的一举一动。
但没想到,方雅晴走下车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艾丽丝。
艾丽丝明显已经在这里等她许久了,她刚一出现就立刻迎上却,嘴角挂着温柔淡雅的微笑:“宁朦,好巧啊。”
方雅晴诧异地看她一眼,表情冷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艾丽丝伸手将头发捋至耳后,娇羞一笑:“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有事快说,我上班要迟到了。”方雅晴态度高傲,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艾丽丝的轻蔑。
艾丽丝暗暗咬了咬牙,脸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能不能拜托你离景辰远一点?你知道的,你和已故的方雅晴长得太像了,你每次出现都会让景辰很痛苦,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那样。”
艾丽丝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眼睛里还泛起了泪花,好一副人见人怜的柔弱模样。
但方雅晴压根就不吃她这套,当即冷笑一声:“呵,真搞笑,他痛苦不痛苦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让我离他远点?”
方雅晴懒得再多和她说一句话,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