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晴一听到“凯文”的名字,马上笑了:“首编,凯文是我的编剧老师啊,我曾经跟随他学习过三年呢。”
克莱德恍然大悟:“我就说你的风格怎么和他那么像!不错不错,名师出高徒,”
克莱德欣赏地看着方雅晴,目光渐渐悠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来你是凯文的学生,那你一定比我还难过吧,唉。”
方雅晴愣住了:“难过什么?”
克莱德也愣住了:“你不知道凯文的病吗?”
“什么病?!”方雅晴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克莱德诧异地看着她:“凯文竟然没有告诉你?他得了淋巴癌,晚期,医生说可能只有半年可活了。”
“轰”的一声,如同五雷轰顶,直把方雅晴轰的站立不住,她难以置信地皱紧了眉头,着急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凯文现在在哪?”
克莱德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办了件错事,凯文生性淡泊,他很可能是故意要瞒着自己生病的事情的,可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让他给说漏了嘴。克莱德开始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向方雅晴透露更多。
方雅晴急得抓住克莱德的袖子,哀声恳求:“首编,求求您,他是我重要的老师,我必须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克莱德看到方雅晴眼中闪动的泪光,不禁被感动了,只好叹着气说:“好吧,我告诉你他现在的位置。”
克莱德拿了张纸写下凯文所在的医院,方雅晴看着那地址无比震惊,原来凯文就在纽约,那他当初说要离开美国其实是在说谎吗?
方雅晴一刻也等不及,马上和克莱德请了假奔向那家医院。
纽约市立肿瘤医院,雪白的墙壁上长着厚厚一层爬山虎,绿油油的一片,在风中荡漾起波浪,宛如童话中精灵居住的城堡。
只是,这家医院是在太过安静肃穆,方雅晴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死气。来往的病人各个憔悴瘦削,他们裸露的头皮和惨白的面容是一次次的化疗记录,空洞的双眼仿佛早已失去了灵魂,只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似乎随时可能会倒地而亡。
方雅晴只觉得有一双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实在无法想象凯文此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方雅晴急急跑到护士台,问到了凯文的病房,然后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忐忑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她第一次怀着这样视死如归的心情在站在病房门外。先是钟允黎,然后是柯景辰,现在连凯文都要让她再次经历这样深入骨髓的绝望。
还没推开门,方雅晴的眼睛就红了一圈,她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然后轻轻叩了叩门。
“请进。”
凯文的声音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沧桑,只是略显疲惫,却依旧清亮迷人,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年凯文给她上课时的种种画面,眼前好像再次出现了凯文坐在夕阳西下的窗口看书的场景。
他腿上搭着一块古朴的铁锈色毯子,肩头是跳跃的橘色光影,岁月的尘埃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给他淡金色的头发上镀了一层耀眼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犹如神祇降世,圣洁的福音铺洒大地,一颦一笑皆是对世人的救赎。
方雅晴鼓起了全身的勇气,终于转动把手,打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凯文坐在床上,目光和方雅晴遥遥相碰,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惊讶,但随即又换成柔和的笑意,牵动着嘴角也弯出了弧度。
他腿上依旧盖着那块铁锈色的毯子,毯子边缘磨出了细细的绒毛,还有几处明显的拉扯的痕迹,让它有些微微变形。
毯子上放着一本书,还是打开的状态,凯文修长的指节压在书页上,从方雅晴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书页上方漂浮的尘埃。
仿佛是时光停止,所有人都停在了最安静祥和的那一年,方雅晴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闭上眼再睁开眼就会看到那间熟悉的书房,看到安吉尔稚嫩而高傲的脸,看到两位师兄坐在一起交流,看到凯文坐在壁炉前,给他们念荷马史诗。
方雅晴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流下来,凯文无奈地笑着说:“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方雅晴站在那里越哭越厉害,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声音,凯文摇头叹息,艰难地掀开毯子,从床上下来,方雅晴赶紧跑过去扶他:“凯文老师你别动了,就在床上躺着吧。”
凯文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怜惜地给她擦掉腮边的泪滴,轻声道:“没什么可哭的,人有生老病死,这就是生命的规律。”
方雅晴抽噎着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医院里?”
凯文慢慢笑弯了眉眼:“告诉你们我的病就能好了吗?我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如今也该毫无负担地离开,看到你们为我伤心落泪,我心里也不好受。”
方雅晴一下就想到了安吉尔,想到了颁奖礼上那段没有回应的告白,那个沉寂了多年、刚一说出口就被迫宣告结束的恋情。
当初凯文消失之后,安吉尔很快就去法国留学了,偶尔会和她聊聊自己的近况,但最近两人很久没有联系了。
看到方雅晴躲闪的眼神,凯文大致猜到了她的想法,但却没有点破,他伸手抽了两张桌上的纸巾递给方雅晴,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是克莱德先生,我现在给他当助理,跟随他学习。”方雅晴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她低头看到凯文枯瘦的手背上几乎已经被针眼铺满了,心脏又是一阵猛烈的疼痛,眼泪险些再次掉下来。
凯文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和克莱德扯上关系?”
方雅晴这才恍然意识到凯文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太久,这段时间的变故他一无所知,于是从头开始细细给凯文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