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早晨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她闭着眼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出来,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眼睛睁开一只,看到来电是肯尼的名字,她打了个哈欠,腔调正宗,转音迷人,完全说出了法语应有的魅力。
反观她自己,简直还不如街上三岁小孩子的法语说的好。
安吉尔的自尊心受了自己,故意用英语回道:“我已经起来了。”
肯尼一向体贴敏锐,立刻察觉到安吉尔又在介怀自己的法语发音了,也忙换成英语说:“下楼来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安吉尔淡淡地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一边刷牙一边走到电脑前检查昨晚的未读消息,一眼就看到方雅晴一小时前给她回了一条消息:打字说不清,你有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安吉尔心里蓦地一紧,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好像身边的空气一下变得稀薄起来,让她呼吸困难。
安吉尔想到自己一会儿还有课,加快动作洗漱完,马上给方雅晴打电话,同时背着书包跑下了楼。
餐桌前,肯尼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早餐,他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嘴角不由得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贴心地给安吉尔面包上抹好果酱,把温度适宜的牛奶倒进她的玻璃杯,银质刀叉干净明亮,整齐地摆在餐盘两侧,最后再放一块叠成标准三角形的餐巾纸。
等他做好这一切,安吉尔刚好走到了餐桌前,那边方雅晴也接通了电话。
方雅晴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睡意,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安吉尔一下就炸了:“不是你说让我有空给你打电话吗!你还问我怎么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怎么了,为什么打字说不清?发生什么事了?”
方雅晴的脑子还沉浸在睡梦中,一时间无法思考安吉尔到底在说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安吉尔更加暴躁,对着电话骂起来:“宁朦你赶紧给我醒醒!都快九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这一声怒吼终于彻底把方雅晴漂浮的神识喊了回来,方雅晴眯着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说:“大姐,法国和美国是有时差的好不好,我这边才凌晨三点……”
安吉尔被噎得呆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一着急连时差都忘记了。
方雅晴早就习惯了她这风风火火的性格,倒也没怪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在脑中梳理了一下思绪,先寒暄了一句:“你要去上课了吗?”
“嗯,十点有课,”安吉尔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语气也不那么冲了,“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到嘴边,方雅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犹豫着问道:“你上次和我说那个正在追求你的男生,叫肯尼是吧?他不是说要和你合租房子吗,你们现在住在一起了吗?”
安吉尔眼神飘到了肯尼脸上,正好和肯尼对视在一起,肯尼疑惑地歪了下头,冲她笑出个浅浅的梨涡。
安吉尔莫名有些心虚,赶紧转过身背对着肯尼,拿起盘子里一片面包胡乱地往嘴里塞了一半,含糊着“嗯”了一声。
这下方雅晴更加犹豫了,安吉尔已经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是否应该让她再次回到过去的痛苦中呢?
安吉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说道:“你到底磨蹭什么?有什么就直说好不好?”
方雅晴再次想起柯景辰的话,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说道:“凯文老师得了胰腺癌现在在美国住院可能只有不到半年可活了。”
“啪”的一声,安吉尔手里的半片面包掉在了地上,草莓果酱蹭在她白色的裙子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汩汩流动的鲜血。
肯尼被吓了一跳,急急走了过来,担心地问道:“安吉尔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方雅晴也赶紧说:“安吉尔你先冷静点,总之……”
然而,方雅晴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嘟”的一声,安吉尔竟然挂了电话。
她又给安吉尔打过去,安吉尔干脆就不接了,打了好几个都是直接挂断。
方雅晴这下彻底睡不着了,以她对安吉尔的了解,很可能早晨起来她就会接到安吉尔已经飞到美国的通知。
方雅晴考虑了一会儿,给安吉尔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大意是让她冷静点,不要冲动之下做什么决定,如果要来美国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过了很久方雅晴才收到了安吉尔的回复,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ok”。
方雅晴怀着忐忑的心情不安地睡去,天刚蒙蒙亮就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了,她一个翻身坐起来,立刻检查手机,但还没有安吉尔的消息。
就这样过去了一上午,中午方雅晴正要和同事一起去吃饭,她的手机响了,正是安吉尔打来的。
方雅晴刚一接通,安吉尔就说:“我现在刚从纽约机场出来,凯文的医院在哪?”
方雅晴告诉她地址,说自己也会赶过去,让她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这下她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又和克莱德请了个假,开车朝医院开去。
开到一半,她的手机又响了,这次竟然是柯景辰打来的。
“你在哪?”柯景辰简明扼要地问道。
“安吉尔从法国回来了,现在她要去医院,我得去看看。”方雅晴着急地说道。
“别去,”柯景辰的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严肃,“这件事你不要再过多牵扯了。”
方雅晴有些不解,反驳道:“他们是我重要的老师和朋友,我怎么能不管他们的事?”
“这次你得听我的,你先来我别墅,见面再说。”柯景辰把声音放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