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落在顾行声低垂的眉眼上，他沉沉地说，“我不相信她死了，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你目前的困难我都替你摆平，包括你向赵易所求之事。”
听闻此话，唐染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为恼火，“你跟踪我？”
顾行声不以为然，“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狗屁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她打掉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狠狠地瞪着他，她最讨厌被人跟踪！
“不管你问我几次，我都是这个回答，她死了，她的尸体已经被焚烧成了灰！”
顾行声眸光一滞，“你在骗我。”
她冷笑，“我没有骗你。”
她用尽力气推开他，转身开了门。
情况没有最遭，只有更糟——
赵易到底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
唐染颇为头疼，她选择视而不见，匆匆离开，可赵易抓住了她的手腕，细细打量着她。
眼前的小妮子，鬓发缭乱，口红被擦掉三分，下巴上有着明显的手指印，分明是他带来的人，怎么就便宜了顾行声。
唐染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松手。”
赵易不仅不松手，反而一个用力，让她跌进他的怀中。
“小狐狸，你是我带出来的，可不能跟别人走。”
唐染肺都要气炸了，“赵易！”
赵易见她真动怒了，才松开她。
她再不敢逗留片刻，几乎小跑着离开。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酒店大厅已经恢复了光亮，名媛绅士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她却脚步匆匆，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季小姐。”
乔绘拦住了她的脚步，“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和阿易不合适，他要的是一个能在生意上助他一臂之力的人，你并非是将来能够与他并肩的人。”
唐染怒极反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火急地找她！
她不想和她多费口舌，“我早就和他分开了，你和他，都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扔下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乔绘有几分不敢相信，她拉住唐染，可此刻的唐染如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燃，她头也不回地狠狠甩开乔绘的手，导致乔绘手中的红酒杯一歪，红酒尽数洒在了礼服上。
乔绘惊呼一声，瞬间引起了周遭的目光。
她的眸中划过一道精光，委屈地说，“季小姐，你不能在别处受了气就撒到我身上。”
唐染欲道出口的道歉话语被她咽了下去，只一瞬，她就知道乔绘想做什么。
她顿觉好笑，这烂俗的台词，可不就是她N多年前演的狗血肥皂剧？
“季小姐？哪个季小姐？我只知道季氏房地产的季思思小姐。”
这话无疑是在讽刺唐染了，季思思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林黛玉，真正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赵易拨开人群向这里走来，可途中被一个好友拉住了胳膊，那好友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他便不再往前，默默地站在原地。
乔家到底有权有势，若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乔绘丢了面子，赵易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乔绘看到驻了足的赵易，心里乐开了花，“季小姐，别不开心了，左右不过一件礼服，我换一件就是了。”
唐染自小就被母亲当做童星培养，从一个剧本到另一个剧本，一个剧组到另一个剧组，什么样的没见过，可如此可笑的台词和演员，还真是头一遭。
遗憾的是此刻，她不能动怒，不能做任何反击，恰如赵易那天所说，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季念。
她用了季瞳的身体，得好好替人家养弟弟。
这是她如今活着，理应付出的基本代价。
她看着眼前的这出戏，轻声一笑，那笑意如同春日里艳艳盛开的海棠花。
她轻启双唇，可未来得及说话，一个声音先她一步，“赶出去。”
唐染的目光穿过人群，只见顾行声大步而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位私人助理。
她听闻此话，求之不得，“不劳顾少动手，我自己出去。”
可下一刻，私人助理拽住了乔绘的胳膊，像拖东西似的将她拖了出去，乔绘惨白着一张小脸，连出声都不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谁都没有说话，连四下里小声的交头接耳都没有。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在场的每一位，都或多或少与Loser有合作，既然顾行声有心庇护，他们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与他伤了和气。
唐染抬眸看着已经来到她跟前的顾行声，说不感动是假的，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出手相助，这份情她都记下了。
所以，当他此刻说跟他走的时候，她片刻不犹豫地跟上了他。
紧紧地，跟着他。
他们出了酒店，顾行声的车就停在门口，黑色的宾利，如同他一般深沉内敛。
“没关系吗？”唐染开口问。
她清楚乔家不敢拿顾行声怎么样，可他这样出手相助，或多或少对他的名声有损，有心人只要一调查季瞳，就会发现她的种种行径，从而看待顾行声，难免会带些不好的色彩。
可顾行声却回道，“有关系，唐染还没有找到。”
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唐染思量后，“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她死了呢？全世界都知道她死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
顾行声看了她一眼，这灼灼的目光仿佛透过皮囊，看到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心头陡然一紧。
许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她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唐染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行声没再说话，专注地开着车。
唐染却心思不定，心底的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
她别过目光，看向窗外，静悄悄的一片，谁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唐染看了看耸立的Loser大楼，顾行声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跟着他下了车，去了他的办公室。
他把合同放在她面前，“有疑问可以提出来。”
她拿着合同，是一份聘请她为助理的劳动合同，纸张还带着热度，显然是刚拟定的，整个合同与寻常的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薪酬高的吓人。
“顾少这是什么意思？”
“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
“恕我愚钝，还请顾少明示。”
“我缺一个助理，你正合适。”
她挑了挑眉，她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福利待遇不用说，重点是有了顾行声这个大腿，今天的事情以后都不会发生。
她提笔，在上面签下名字。
签完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因为，她签的是——
唐染。
人总会在放松的时候，做出下意识的举动。
譬如现在。
她迅速捂住签名，小心翼翼地抬头，一下子便撞进他风起云涌的眼瞳。
他已经看见了。
他看见她签名地全过程。
那么地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