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曲艺
老舍2019-11-06 16:4954,139

  八九十枝花

  甲 相声不容易说,也不容易写!

  乙 更不容易听!

  甲 怎么?

  乙 怎么!你要把我气死!

  甲 我怎么得罪了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乙 你说的相声!

  甲 我说的哪一段?

  乙 你说的每一段都叫我生气!

  甲 每一段?

  乙 每一段里的每一句都招我生气!

  甲 你说具体一点,到底是哪一段,哪一句?

  乙 前天你说的是哪一段?

  甲 前天?(想)想起来了,《找舅舅》!什么毛病吗?请提宝贵的意见!

  乙 我问你,为什么说我舅舅,不说找二叔?为什么说包头,不说海南岛?

  甲 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乙 你糊涂!你说到包头找舅舅,干脆就是说我呢!

  甲 这从何说起呢?

  乙 从何说起?我有舅舅!

  甲 有舅舅的可多啦,不止您一位!

  乙 我舅舅在包头工作!你不是说我,可说的是谁呢?

  甲 嘿!照你这么说,相声就没法儿编,也没法儿说了!

  乙 活该!反正我不准你提我舅舅跟包头!

  甲 就算那是你的舅舅,我也并没说他不好呀!

  乙 我二叔比舅舅更好,为什么不说我二叔?

  甲 那!那一段主要地是歌颂包头的新面貌!

  乙 为什么不歌颂海南岛?难道海南岛不值得歌颂?

  甲 一段相声里只能有一个主题,不能包罗万象!你要歌颂海南岛,为什么你自己不编一段呢?

  乙 我编?还要你干什么呢?

  甲 我看你有点无理取闹!

  乙 你不接受批评,反说我无理取闹,真乃朽木不可雕也!再问你,你昨天说什么来着?

  甲 昨天?我说的是《夜行记》。

  乙 是嘛!我就知道嘛:你说过我舅舅就该说我啦!

  甲 见鬼!我说,你不是有什么心病啊?

  乙 是不是!你就盼着我有心病,好再给我写一段!

  甲 没有的事!

  乙 亲爱的,你会那么办!要不然,你还不会专等我来听相声,才说《夜行记》呢!你知道我骑自行车!

  甲 我真不知道!千千万万的人都骑自行车!

  乙 千千万万骑车的可没都掉在沟里!

  甲 你掉下去了?

  乙 就是!你知道我掉在沟里,所以故意挖苦挖苦我!你们说相声的、编相声的,都……(被甲拦住)

  甲 同志,你等等!听我说两句!相声也批评,也歌颂,用幽默夸张的笔法,巧妙地道出褒贬之意,既使人心情愉快,又能移风易俗。我们说正经的,也有时候说点废话。

  我们的善意批评,若是不幸而言中,就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们的意见也许跟您的意见不尽相同,那咱们就该各抒所见,百家争鸣。我的看法并非天经地义,您也无须见神见鬼,大惊小怪,以为一段相声会叫天塌下来!

  乙 说的倒好听!你的每句话都(唱梆子)好似钢刀刺我心,叫我“三魂不在,七魄地流平”呀哎!

  甲 哪儿跟哪儿呀!

  乙 前天,你上得台来,先说什么来着?

  甲 说了几句顺口溜,为是叫场上安静下来,没有什么深刻的意义。

  乙 那是你那么说!你挖苦我舅舅呢!

  甲 我,我说的是:“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戏法要变成,还得抓把土。”对不对?

  乙 对!挖苦我舅舅呢!

  甲 真邪门!这是当初变戏法的艺人常爱念的四句咒语!

  乙 我舅舅当初就在天桥变过戏法!

  甲 我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这段儿历史!

  乙 我舅舅最信阴阳五行,金木水火土!

  甲 他信他的,我没干涉他!

  乙 夫五行者,见于《尚书》,分行四时,各有其德!《左传》有云:天生五材。五材者金木水火土也。天有五星: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神仙会五遁: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天子有五德:少昊以金德,伏羲以木德,颛顼以水德,尧以火德,黄帝以土德。人有五常:仁义礼智信。五常者五行也。上下五千载,天地人三才,都有阴阳五行,你什么东西,敢说没有?

  甲 怎见得我说没有呢?

  乙 你看你那个劲儿呀!(故作轻佻地说)一二三四五,(我就)金木水火土,戏法要变成,还得(那么)抓把土!贫嘴恶舌,嬉皮笑脸,分明是否定五行,攻击我舅舅!

  甲 你要一定那么说,我也没办法!

  乙 昨天你又说什么来着?

  甲 不记得!

  乙 我记得!昨天你一上场就说: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对不对?

  甲 对!开场随便念几句,没有别的意思!

  乙 那才怪!我早就料到:前天你攻击我舅舅,昨天你必定攻击我!

  甲 一去二三里是当初刚上学的小孩写的红模子,我小时候还写过呢!

  乙 是嘛!从你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攻击我!

  甲 我六七岁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小孩刚练字,所以红模子上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收进去,笔画简单,好写好记!

  乙 不必绕弯子解释,反正你是攻击我呢!你知道我的车破,走不远就放炮,所以你说一去二三里!你咒我,出不去三里,准出事故!

  甲 那么烟村四五家呢?

  乙 你知道我的纸灯笼着了,直冒烟,四五家子一齐喊:着了!着了!你很开心地说烟村四五家!

  甲 亭台六七座呢?也跟你有关系?

  乙 当然有!你知道我跟大卡车赛跑,大车把我撞下来!

  甲 是你撞了大车!

  乙 是不是?你都知道嘛!我一嚷嚷,大车就停下来,这占一“亭”字。司机同志下了司机台,这占一“合”字。车上还有六七个人没下来,所以你说亭台六七座!

  甲 嘿!真会凑合!那么,八九十枝花呢?

  乙 那,你更狠毒了!这不但讽刺我骑车,还挑拨是非,叫我们夫妻不和!

  甲 我的罪过大了去啦!

  乙 在戏词里,常管小姑娘叫什么?

  甲 叫什么?

  乙 (唱)家住在太原,爹爹孙朋安,生下我一枝花,名叫孙玉莲。

  甲 二人台的名剧《走西口》。

  乙 小姑娘叫作一枝花。

  甲 有此一说。

  乙 有此一说?你狠就狠在这儿!

  甲 我?

  乙 你知道……

  甲 我什么也不知道!

  乙 我们结婚后,我爱人一连生了七个姑娘。

  甲 男女都一样!男的不高,女的也不低!

  乙 男是男,女是女,不一样!我们夫妇昼夜盼望,下一次生个大头儿子!

  甲 重男轻女,老脑筋!

  乙 现在,我的爱人又有了喜,大伙儿都说这回准是男的。只有你,不但说下一胎,连下边三个都是女的,八九十枝花嘛!

  甲 那我要说十二金钗呢?

  乙 你还盼着我们生一打姑娘吗?昨天,我听完相声,回家一学,招得我爱人哭了半夜!七个姑娘半夜里开了紧急会议!她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甲 这都是哪儿的事呀!

  乙 嗐!我越想越伤心!攻击我舅舅,讽刺我,否定五行,还挑拨是非,批评我的人!我,我这一肚子委屈,上哪儿说去呀!我!我……(哭)

  甲 二哥!同志!先生!别这么伤心哪!你看,这些位观众,都爱护我们。我们说的好,大家就哈哈地笑一阵。我们说的有偏差,大家就提意见,帮助我们加工提高。还没有听着听着放声大哭的!

  乙 我委屈!

  甲 那您就回家休息休息,别听相声啦!

  乙 我不回去!我在这儿等我舅舅、爱人,跟我的七个姑娘!

  甲 来个全家福,听相声!

  乙 全家福?全都不服!全要跟你算账!

  甲 那又何必呢!

  乙 你说什么?

  甲 我说:那又何必呢!

  乙 啊!你还要攻击我的二叔?我最敬爱的二叔!

  甲 你的二叔?你二叔叫什么?

  乙 我二叔就叫何必!

  甲 嘿!怎这么巧哪!

  载一九六一年《曲艺》第六期

  别迷信

  A诗篇B

  天堂地狱是胡说,

  哪有神仙哪有佛?

  烧香上供白费事;

  赔钱还要把头磕。

  调好丝弦忙打鼓,

  A摔板B

  唱一段破除迷信,不拜神佛,何况那鬼怪妖魔!

  在京西有一位王老二,家住西山狮子窝。

  他有良田七十亩,

  自耕自种,有马又有车;果园一半田一半,

  不愁吃来不愁喝。

  娶妻张氏生儿又养女,一家子四口儿好快活。

  王老二生来的性情好,说话儿甜甘又随和;

  他不赌钱来不喝酒,

  一边耪地一边唱歌。

  王老二可有一点毛病,心中顽固信神又信佛。

  早晚烧香不怠慢,

  对着那山神爷,土地爷,子孙娘娘,把头磕。

  有一天他妻张氏得了暴病,急得全家哭哭啼啼把手搓。

  他不去请医不去买药,单去请瞧香的李四婆。

  这婆娘穿上头蓝的新大褂,石榴花,红花绿叶,插在那后脑壳。

  骑着毛驴把山上,

  小僮儿喊着“得嗒哦喝”,(“得”读如Der)说时迟来那时快,

  一来来到狮子窝。

  这才是三姑六婆休来往,

  A摔板

  B

  她们一来到哇,无事生非,谣言惑众,吉少凶必多!进门来李四婆要钱又要酒,还要那好菜好饭一大桌。

  酒足饭饱她才上了炕,王老二烧香连把头磕。

  那婆娘张开大嘴打哈欠,端着肩膀假哆嗦,装疯卖傻,眼珠儿翻上去,眼泪扑撒鼻涕过了河。(“撒”读第一声)

  闹哄了半天她才开了口,老声老气不象个老婆婆。

  她说道:我乃天蓬元帅猪八戒,肥头大耳嘴长半尺多;我驾着黑风巡山又玩水,来到西山狮子窝;

  山前山后,山左山右,我都看到,妖魔鬼怪可真多:

  这里有九尾白狐,红眼的兔,成精作怪,还有千年的老骆驼!

  你妻本来没有病,都只为冲撞了妖精中了魔。

  高叫一声“吾神去也”,老婆娘口吐白沫,愣愣磕磕。

  王老二两手冰凉出盗汗,忙把神言仔细说。

  妖婆听罢开言道:

  先教病人把香灰面儿喝。

  她又说,赶快去到三官庙,请几位道士把妖捉。

  王老二闻言不怠慢,急急忙忙下山坡。

  李四婆和道士本是一条腿,里勾外连,欺负他乡下脑壳。

  道士们一要七石谷,(“石”读如蛋)二要灯油香蜡又好又得多;三要素斋一天三大顿,最好是鸡鸭鱼肉荤素两吃着!

  道士们本来是寄生物,一不生产二不作活;

  抓住个冤大头死吃一口,不会捉妖可真会把人捉!

  王老二点头连答应,典房卖地也得救老婆。

  可怜他虽有个好心眼。

  无知无识可就砸了锅!

  他不想狐狸怎生了九条尾,他不想哪会有千年老骆驼,他不想道士巫婆全是骗钱的鬼,他不想木偶泥胎怎会喝酒吃饽饽。

  空长着脑子他不会思想。

  A摔板

  B

  白天见鬼,他自己才真中了魔。

  五位道士齐来到,不去捉妖先把酒喝。

  A上板

  B

  有一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暗中倒有三个小老婆。

  有一个肥头大耳白净子脸,浑吃闷睡好吃又好喝。

  有一个脸上烟灰三寸厚,抽足了鸦片才会降魔。

  那两位年轻的还倒好,“哈德门”作“高射炮”,白面抽得多。

  五位都吃饱喝足上了座,打起来法器叮叮噹噹把妖捉。

  头一请,请来一瘸一点的瘸拐李,二一请,请来雷公奶奶与风婆,三一请,请的本是黄天霸,还没有请到就起了风波。

  只听得病房里一阵乱,孩子哭娘,大人喊老婆。

  王妻张氏病沉重,没有吃药只把香灰水儿喝;香灰本来不治病,

  又不能安眠,院里打鼓又敲锣;因此上病重神虚咽了气,一命呜呼,连句遗言也没有说!

  这才急疯了王老二,跺脚捶胸无奈何。

  哭一声妻来叫一声小儿女,咱们的冷热饥饱以后对谁说!

  抄起来叉耙扫帚往外跑,(“扫”读第四声)去打那骗人的道士与巫婆。

  道士们早已溜了个净,偷去了馒头两笸箩;

  李四妖婆也没了影,去到那张家村李家店乱扯又胡说。

  无奈何放下叉耙搂住小儿女,王老二满脸热泪浑身打哆嗦。

  千不该来万不是,他不该相信妖怪与神佛。

  万物之灵人为首,怎可能对泥胎木偶把头磕?

  干活的吃饭才合理,和尚老道不该念经,应该去作活。

  王老二家破人亡祸由自取,谁教他不用脑筋乱信妖魔!

  这一回破除迷信真重要,都只为,事事合理,人人生产,工农康乐,才能建设起那新中国!

  载一九五○年一月二十二日《人民日报》

  陈各庄上养猪多

  新中国,万象新,打起竹板,唱唱新农村。

  新农村,真方便,一来来到北京东北的顺义县。

  顺义县,好风光,渠水浇田稻麦香。

  好光景,说不完,雄心壮志,庄稼增产赶江南。

  说不完,咱们挑着说,介绍介绍陈各庄上养猪多。

  解放前,陈各庄,沙地沙包原是苦地方。

  水利少,爱刮风,吹走沙土,盖不上新种的落花生!

  不是旱,就是涝,大大小小总把饥荒闹!

  不旱不涝也救不了穷,亩产那么百十来斤就算好收成!

  解放后,大不同,翻了身的农民思想红:地力薄,找原因,

  对症下药,定叫沙土变黄金!

  主要是,肥不够,没有营养,庄稼怎不瘦?

  要增产,肥是宝,土地瘠薄,肥更不可少。

  肥是宝,哪儿去找?

  人民公社就是好:

  靠领导,靠群众,改良土壤,陈各庄大队齐心闹革命!

  闹革命,斗自然,决心要把沙地变良田!

  兴水利,又造林,不许风沙再害人!

  多养猪,笑呵呵,猪多肥多粮就多!

  说养猪,就养猪,信心百倍,敢于胜利不许输!

  集体养,建猪场,带动社员家家户户养。

  集体喂,家家喂,公私并举,两条腿走路走的对!

  不光瞧,眼前利,百年大计是巩固发展集体经济。

  遇困难,不动摇,艰苦创业,坚持不懈,才会立功劳。

  一月月,一年年,红旗高举,经营养猪的“样板田”。

  多养猪,果然好,片片田园都把肥吃饱。

  田有肥,鱼得水,庄稼样样长得美。

  肥料多,养地力,年年增产,沙窝沙岭换了新天地!

  六五年,纪录新,粮食亩产八百斤。

  双八百,楼上楼,卖给国家肥猪八百头。

  今年好,想来年,彻底革命,不只看眼前。

  村虽小,干劲强,科学养猪,科学种地,大字标语放光芒!

  科学家,来蹲点,又学又教,总结经验,协同社员搞丰产;

  累不怕,苦不怕,一心要叫科学群众化。

  猪场有,三个三:三定三分三养,理论实践紧相关。

  一要定,饲养员,二定饲养,三定时间——定时“开饭”吃的香 又甜。

  分群养,是第一“分”,还有那“分”批断奶,“分”期来打防疫针。

  小猪秧,要细养,弱猪保养,病猪疗养,减少死亡绝不靠空想。

  养小猪,仔细看,(“看”读如“堪”)初生、吃奶、断奶,必须过好这三关。

  过了三关,小猪欢,结实活泼,小尾巴撅着卷成圈。

  配饲料,方法高,叫猪上膘准上膘。

  什么猪,什么料,公猪母猪仔猪肥猪各自有一套。

  讲科学,猪听话,想叫它什么时候长大就长大。

  讲科学,精又稳,摸透规律,一抓一个准。

  煮猪食,很费煤,近来试验,喂干饲料,省工省钱猪又肥。

  好方法,挖不尽,防疫、饲养、配种……都是真学问。

  真学问,学不完,勤学苦练,应当表扬饲养员。

  饲养员,不怕苦,老汉青年意气风发一支好队伍。

  喂养猪,也是闹革命,思想红,不利己,

  贫下中农的高尚风格,全心为集体。

  热爱猪,不辞劳,喂食、饮水、冷热饥饱,时刻仔细瞧。

  粪便干,或是不爱动,立刻去找防疫员来快治病。

  干劲大,不识闲,有点工夫就去帮社员。

  帮消毒,帮修圈,(“圈”读如“倦”)科学养猪宣传了一遍又一遍。

  有成绩,戒自满,一定要站得高来看得远。

  看得远,站得高,时刻不忘比学赶帮超。

  年年生产更上一层楼。求进步,争上游,

  越进步,越学习,永远高举毛泽东思想大红旗!

  谨祝贺,众社员,努力奋斗,早日实现稳产高产田!

  粮食多,猪肥壮,经济、科学、文教、卫生,齐兴旺!

  唱到这儿,算一段,请您多提宝贵意见。

  载一九六六年《北京文艺》第四期

  读书

  甲 你有什么嗜好?

  乙 我?最爱读书。

  甲 好哇!

  乙 一点也不好!

  甲 不好?怎么不好?

  乙 越念越糊涂!

  甲 别人越念书越明白,你怎么越念越糊涂?

  乙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甲 你怎么念的,可得闻乎?

  乙 拿起一本书来,我翻那么两三页,也许三五页,至多六七页,就跳到书的中间去。

  甲 为什么呢?

  乙 慢慢念不够活跃,心里着急,不能不跳过几十页去。

  甲 那不就找不着头了吗?

  乙 没关系!找不着头儿,就赶紧去看书尾巴,那里有结论!

  甲 这不是看书,是练习三级跳哪!

  乙 这还不算快!近来我同时念十本书,由这本跳到那本,由那本又跳到另一本,翻翻这本,掀(xian)掀那本,一会儿就都看完了。古代才子能够目下十行,我更聪明,会目下十本!

  甲 那不越念越乱吗?

  乙 可是真快呀!前几天,接到家信,父亲问我念了什么书。我高兴极了!

  甲 干吗那么高兴?

  乙 你看,我正目下十本,还愁没的说吗?我写了封内容极丰富的回信。一开头,我写上:敬爱的老丈。

  甲 管父亲叫老丈,行吗?

  乙 行!旧小说里都管老头儿叫老丈,我父亲不也是老头吗?

  甲 嗯,我看不大合适!往下说吧!

  乙 你听着!敬爱的老丈:我向您汇报,近来我读书甚多,目下十本。我读到:程咬金字龙,误入白虎堂,夜走三里湾,正遇上九级大风,飞机不能降落,幸而林黛玉骑黄龙而来……

  甲 行啦!行啦!这全挨不上呀!

  乙 都挨得上!不是《隋唐》、《三国》、《水浒》、《三里湾》、《气象浅说》、《航空学》、《红楼梦》、《封神榜》都综合利用了吗?

  甲 对!大杂烩!你父亲看了这封信,有什么感想?

  乙 父亲又来了信,信里只有一首诗。

  甲 一首诗?怎么写的?

  乙 是这样:

  父亲是老丈,

  气坏你家翁!

  十本书齐念,

  连篇信不通:

  咬金入“白虎”,

  黛玉跨黄龙!

  书要细心看,

  休吹九级风!

  甲 喝!你父亲说你糊涂呢!

  乙 我自己刚才就告诉了你:越念书越糊涂!

  甲 那能怪书吗?

  载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二日《人民日报》

  二期抗战

  列位压声听我言,二期抗战讲一番。

  国家大事需留意,

  都该仔细放心间。

  自从日本来造反,

  七月七日在去年,

  直到而今还交仗,

  一冬转眼又春天。

  日本鬼子心好狠,

  占了平津又向南。

  仗着飞机与大炮,

  轰城灭镇害民间。

  上海打了三个月,

  日本炮猛我心坚,

  打死小鬼十来万,

  上海虽丢不赔钱。

  小鬼本当滚回去,

  贪多无厌命难全,

  那知小鬼又是糊涂鬼,

  更向南京把兵搬。

  诱兵之计我后退,

  南京不守守后边。

  小鬼一看心暗喜,

  猜想我们兵已完,

  得意洋洋放疯话,

  说我们要把“免战”悬。

  中华大国谁不晓,

  英勇好汉万万千,

  岂肯低头降小鬼,

  岂肯跪下作汉奸,

  再打再打还再打,

  必要收回好江山。

  上有我们的蒋委员长,

  忠心义胆发宣言,

  非把日本打出去,

  永远没结没有完。

  下有我们好将士,

  一声呐喊越杀越勇越上前。

  这就叫二期抗战接着打,

  倒教小鬼进退两为难。

  抗战二期非小可,

  最后胜利必属咱,

  日本要的是前三枪,

  打算劈面三刀得胜还。

  我们不中这诡计,

  不慌不忙稳稳安安,

  拉开战线四面打,

  慢慢全把小鬼收拾完。

  咱们地大民又广,

  谁敢夺我锦江山,

  小鬼人少不够用,

  我们前后左右攻上前。

  我们将士不怕死,

  小鬼枪炮厉害也无关,我们摆了八卦阵,

  紧紧把小鬼围困在中间。

  前些日敌兵往前进,

  眼看就到我潼关,

  我军渡过黄河去,

  抄敌后路各争先,

  一天杀死敌五百,

  两天就死整一千。

  再说河南把仗打,

  我军渡河迎上前,

  敌兵寸步难前进,

  我军四面八方把敌缠。

  鬼子一见事不好,

  拨头又向山东钻。

  敌兵八路来攻打,

  我军十路埋伏全。

  在临沂张庞二将齐下手。

  一阵杀敌五六千。

  这一阵杀得天昏暗,

  打散了强敌板垣师团。

  济宁也有大血战,

  四天四夜地覆天又翻。

  津浦铁路正面上,

  我军奇勇虎一般,

  四面包围把敌困,

  再绕道而行攻泰安。

  敌人困在圈儿里,

  救兵难到粮食也快完,

  眼看贼兵全困死,

  谁教他横行欺侮咱。

  我们兵勇民也好,

  军民合作气冲天。

  这些日贼兵真毒狠,

  到处杀人带强奸。

  他打算把咱欺吓住,

  好去任意胡为闹个欢,

  哪知道我们百姓明礼义,

  孔孟之邦廉耻先。

  哪肯甘心受欺负,

  哪肯无羞无耻躲一边。

  老少挨刀妇女受了辱,

  此仇不报无脸在人间,

  这才村村镇镇联合好,

  刀枪剑戟练民团,

  乘敌不备杀出去,

  小鬼叫苦尸如山。

  劫粮毁道断后路,

  屁滚尿流无处钻。

  我们军队有奇计,

  百姓游击好计端,

  四面八方拼命打,

  打得小鬼泪涟涟。

  二期得胜真可喜,

  我们千万莫等闲。

  咬定牙关再卖力,

  鬼子着急心更奸。

  我们定要打到底,

  不骄不傲直把鬼子打个完。

  男儿卫国肯上阵,

  作个英雄死也美名传。

  女子也当把国爱,

  把救国事业放在肩。

  后方人民齐心干,

  为工为农不偷闲,

  有力气的出力气,

  有钱财的就出钱,

  为商不卖日本货,

  无事的投军入营盘,

  大家这样齐心干,

  打败日本有何难。

  我们既已打胜仗,

  千辛万苦接着杀上前。

  日本就怕打长战,

  我们不怕打二年。

  英雄好汉不怕苦,

  铁打的身儿气壮心又宽,

  忍苦耐劳为国事,

  粉身碎骨也心甘。

  服从最高好领导,

  万众一心义感天。

  拥护国民好政府,

  贪生怕死是汉奸。

  人人都有必死志,

  家财儿女才得全。

  爱国就是爱自己,

  莫要胡疑信谣言。

  二期抗战大胜利,

  最后胜利在眼前。

  奉劝同胞齐努力,

  赤胆忠心渡难关。

  中华民国万万岁!

  中华民国万万年!

  载一九三八年五月二十日长沙《抗战日报》

  过新年

  大年初一头一天,家家户户过新年。

  古往今来多少不平的事,越到新年越显然:

  你看那,有钱的吃的本是鸡鱼肉,海味山珍样样全,

  没钱的白受了一年的累,吃一顿咸菜窝头也怪难;

  有钱的穿起绸和缎,没钱的破衣烂袜不遮寒;

  阔人的儿女是儿女,兜儿里装满了压岁钱;

  穷人的儿女没人管,捡煤核儿、拉洋车,当作过年!

  分明是:贫富不均活地狱,谁死谁活莫不相关!

  皆因是:穷人种粮富人用,穷人织布富人穿;

  穷人要是借了阎王债,了不得!抛妻卖子也得还钱!

  那阔人倒说,他的生辰八字儿好,理当富贵、福寿绵绵。

  他又说,穷汉们生来命儿苦,死生有命,贫富在天。

  因此上,贫富相安别革命,于是乎,穷的更苦,阔的更甜。

  穷汉们有点不服气,为什么,我的性命不值一文钱?

  没有组织,无人领导,想要翻身也枉然。

  无奈何,忍气吞声,穷来个硬,亚们地狱里头找平安!

  古事闲言先莫表,黑暗到底是最近二十年:蒋匪介石真地道,

  古今中外的坏事他都作全。

  他口中说的仁义礼智信,作的是男盗女娼、缺德带冒烟。

  人民抗日他反共,大军死死困延安。

  地皮他一年刮去一寸,地下的棺材都见了天。

  民间的储蓄他拿去,金银运到美国与台湾。

  最新式的飞机他高坐,预备着,风头不顺,他好钻上天。

  他的老婆不中不西、装模作样女光棍,爱吃美国苹果、美国牛奶,更爱美国钱。

  孔宋二陈他的牙爪,国币民财往家里搬。

  把中国,弄得一干真二净,民不聊生,叫苦连天。

  有人心的都把和平爱,唯独蒋匪另长心肝:

  借来了,美国的飞机和大炮,炸死人民万万千;

  特务成群,钻天又觅缝,杀人放火,毒刑电椅,花样全;有人敢说半个“不”字,不是活埋就是铡成两半边!

  他的罪恶,数着头发也说不尽,疯狂昏暴无法无天。

  多亏了,民间出了真领袖,毛泽东同志文武双全。

  他告诉人民须反抗,他领导人民杀上前,

  他替人民出主意,政策军略想得周全。

  一脚过他踢出蒋土匪,屁滚尿流跑台湾;

  再一脚踢出美国帮凶汉,丢了军火又赔钱。

  这才有,解放全国,重见天日,欢欢喜喜贺新年。

  胜利的新年这是头一次,工农翻身福在眼前。

  从此后,大家生产,大家吃饱饭,真正的自由平等到了民间。

  但只见,金星的红旗高悬起,秧歌新戏锣鼓喧天。

  人民的胜利真胜利,胜利的新年好新年。

  劝诸位,紧跟着毛主席向前进,实现新民主,国泰民安!

  载一九五○年一月十日《文汇报》

  和平解放西藏

  紧打鼓,快敲锣,全国人民好快活。

  好快活,庆解放,今天解放到西藏。

  新中国,处处新,山南海北一家人。

  远的远,近的近,男女老少都起劲。

  新中国,事事新,民族团结新精神。

  不论回,不论藏,大家都是一个样。

  信宗教,有自由,彼此不同不强求。

  教不同,没关系,人人爱国齐努力。

  衣不同,帽不同,五星国旗一样红。

  字不同,话不同,齐声赞美毛泽东。

  毛泽东,是太阳,太阳出来天下亮。

  山也明,水也亮,光明照遍前后藏。

  前后藏,真不小,地方宽大人民好。

  好人民,好弟兄,回到民族大家庭。

  想当年,恶满清,压迫康藏好弟兄。

  又来了,英和美,一双侵略老土匪。

  还有那,蒋流氓,横行霸道坏心肠。

  这些个,狐狸精,挑拨是非伤感情。

  既吃苦,又失和,西藏人民受折磨。

  受折磨,不应当,思想起来好心伤。

  到今天,大不同,五月樱桃到处红。

  毛主席,好英明,领导全国爱和平。

  各民族,齐欢喜,五亿人民亲兄弟。

  我不高,你不矮,喜马拉亚到东海。

  山又高,水又深,抗美援朝一条心。

  抗美援朝一条心!

  载一九五一年《说说唱唱》第十八期

  红售货员

  打竹板,庆新春,听我歌唱张士珍。

  她是个,售货员,

  大家公认她的工作成绩不平凡!

  就是她,在天津,

  光复道商店一面红旗张士珍。

  首先说,她爱党,

  所以她有好思想。

  党的话,她必从,

  热爱人民心里红!

  她的事说不完,

  说几件大的咱们去宣传:第一件,要记真,

  她和群众心连心!

  与群众,共呼吸,

  了解情况由东跑到西;勤访问,多留神,

  有工夫就“串百家门”。

  工作差,工作好,

  群众的感觉好象寒暑表!

  与群众,成至交,

  服务质量才会提高再提高!

  她关心,副食品,

  家家过日子油盐酱醋最要紧!

  调剂好,供应好,

  家家日子过得好!

  第二件,须记住,

  舍己为人去服务!

  她体贴,老年人,

  柴米青菜送上门。

  她关心,孕、产妇,

  吃的用的及时送去都不误。

  下大雨,刮大风,

  推起车子她把东西送到各家中。

  帮助人,意义重,

  令人体会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第三件,真可爱,

  她叫人们吃省、吃好,生活更愉快。

  她请来,厨师傅,

  教给居民作菜的好技术;既省钱,又吃好,

  要看技术巧不巧!

  售货员,须认真,

  时时刻刻要把人民的生活挂在心!

  第四件,更重要,

  依靠群众,群众的支持就来到!

  张士珍,不自满,

  尊重群众主人翁的责任感。

  有问题,问众人,

  群众表现克己让人的好精神。

  这方法,最高超,

  大家的觉悟一天都比一天高!

  茄子多,韭菜少,

  大家讨论要包饺子,茄子作馅儿同样好;

  张大娘,李二妈,

  争着把韭菜让给别人家!

  新社会,新精神,

  商店、用户真都是亲人!

  第五件,商店里,

  共同前进爱集体。

  一个人,力量小,

  一齐前进,工作才能好!

  一个人,有困难,

  大家帮助不怠慢。

  别人好,我去追,

  思想跃进天天要往高处飞;

  自己好,带别人,

  群策群力,人人奋勇个个显精神!

  人人好,满堂红,

  集体进步才是真英雄!

  这一段,话不多,

  您听完了再对别人说。

  热爱党,热爱国,

  创造热爱集体的新风格!

  打竹板,庆新春,

  祝您跃进天天红来日日新!

  载一九六○年一月十八日《大公报》

  鸿兴饭馆红旗飘

  甲 上哪儿去了?老二!

  乙 天桥。

  甲 什么地方不好去,单上天桥?

  乙 你说的是哪个天桥?

  甲 天桥就是天桥:前门外头,永定门里头,先农坛北边。

  乙 对呀!那儿怎么不该去?

  甲 乱七八糟,又乱又脏!

  乙 你说的是哪朝哪代的天桥

  甲 我……明朝,清朝,对不起,我全没赶上!

  乙 那么你说的是哪一年的天桥?

  甲 我,我有几年没去了!

  乙 那你就没有资格说天桥又乱又脏!你这是胡说八道!

  甲 你着什么急呀?

  乙 我是得着急!看见新人新事,人人有宣传的责任: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大家一股劲儿学先进,赶先进,超先进,互相竞赛,力争上游,持续跃进,成为风尚!不能象你闭着眼瞎说,专泼冷水,自甘落后,还阻碍别人进步,真乃是绊脚的石头,人人得而踢之!

  甲 瞧这一大套!你上天桥干什么去了?

  乙 去吃顿饭。

  甲 单上那儿去吃饭?不是故意找拉痢疾,闹肠胃炎吗?

  乙 你说的是哪个天桥?哪一朝代的天桥?

  甲 得!属走马灯的,又回来了!我是说:那儿的馄饨摊儿、饺子摊儿、烧饼摊儿、大碗面摊儿,全都不大干净:筷子不洗,碟子不涮,一阵风儿过来,外撒花椒盐儿!你这么体面的人怎么不懂清洁卫生呢?

  乙 对你的意见,我只有一个字的批语。

  甲 哪一个字?

  乙 呸!

  甲 又怎么啦?你怎么啐了我个满脸花?

  乙 你是张果老倒骑驴,专往后瞧!天桥的饭摊儿早组织起来,成立了食堂跟饭馆啦!

  甲 真的呀?

  乙 我不象你,闭着眼说话!

  甲 这,这我不了解情况,请你原谅!你在哪家饭馆吃的?

  乙 鸿兴饭馆。你大概不会不知道!

  甲 知道!不就是小桃园剧场对面,门口儿乱七八糟,里面又黑又窄,苍蝇排队,老鼠成群,玻璃从安上就没擦过,地上翻翻土就能种麦子?我知道!

  乙 你大概天天不看报吧?

  甲 你太看不起人了!《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大公报》、《北京晚报》,我天天都拿一大口袋!一边走,一边还唱呢:“《人民日报》,买报瞧!”

  乙 那好哇!你有服务的精神!可是,报上登过不止一次:鸿兴饭馆是北京的一面卫生红旗,你怎么不知道呢?

  甲 卖酒的不管斟酒,卖报的不看报!

  乙 此言差矣!在咱们的社会里,人人看报刊,个个学文化,你应当看看报,别光吆喝“买报瞧!”

  甲 那好办!以后我这么吆喝:“《人民日报》,买报瞧!你瞧,我也瞧!”好吧,请你说说鸿兴饭馆的情况吧!

  乙 你刚才说鸿兴饭馆门口儿乱七八糟,这完全不是事实!鸿兴饭馆门外,现在人家是一无垃圾,二无脏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最近还开辟了一个小花园。等到花草长起来,可以想象:群花怒放,蜂蝶飞来,畅心悦目,香气袭人,真能叫顾客还没进去点菜,就先想作诗!

  甲 我先想吃菜,不会作诗!

  乙 你再看看门面:红是红,白是白,油饰一新,整洁美丽。你刚才说那儿的玻璃向来没擦过,现在是光洁鉴人,从窗外往里面一看,真是一尘不染,四面生辉!

  甲 大概地上还是那么脏?

  乙 地上?小楼的地板,一点不夸大,比你家里的桌子还干净十倍!

  甲 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别的不敢说,要讲吃东西,我们可作得干净。无论怎么说,也比天桥的小饭馆儿干净!

  乙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咱们就比一比好不好?

  甲 好,比吧!不管鸿兴饭馆多么干净,至多也就能得四分,我家里得五分!

  乙 你先别吹!问问你:你家里的地是怎么打扫的?

  甲 这还用问?天天早晨,不是我的爱人,就是我的孩子……

  乙 没你的事!

  甲 我,我另有任务!他们用条帚东一下子,西一下子,唰唰地那么一拍!

  乙 扫得尘土飞扬,呛得大伙儿直打嚏喷!待一会儿,扫起来的尘土又都落在桌子上!

  甲 你等我说完了啊!扫完地,不是我爱人,就是我的孩子……

  乙 还是没你的事!

  甲 我还另有任务!他们拿起鸡毛掸子,噼哩啪啦那么一掸桌子……

  乙 又把尘土掸到空中和地上去了!这不叫收拾屋子……

  甲 叫什么呢?可得闻乎?

  乙 你甭转文,转文也不解决问题!你这叫敷衍了事,瞎折腾!

  鸿兴饭馆为不叫尘土飞扬,用锯末子扫地,扫完了还怕有病菌……

  甲 看,他们那儿有病菌!我家里没有!

  乙 我说的是“怕”有病菌,所以扫完之后,地上都洒上石炭酸水。洒药水还怕不彻底,又安上了紫外线,光儿照到哪儿,哪儿就消灭了病菌。请问,“府上”可有紫外线?

  甲 紫花线算什么呢?我爱人的线可多啦,红的绿的,粗的细的……

  乙 我说的是紫外线!不是紫花线!

  甲 大概也有,我说不清,反正我们家里没有病菌!

  乙 鸿兴饭馆还有吸尘器!

  甲 吸尘器?就是能自动地把尘土吸进去的那个玩艺儿?

  乙 对!吸到机器里边去,省得叫尘土飞扬!

  甲 那,我们一家六口人,每人一个!

  乙 每人一个?哪儿买来的?多少钱一架?

  甲 没花一个钱,天生带来的!

  乙 你们都一生下来,就带着吸尘器?

  甲 一点不假!

  乙 什么样儿呀?

  甲 欢迎参观,请多提意见!你往这儿看(指鼻子)!

  乙 鼻子呀?那儿越多吸尘土,越多生病!干脆说吧,鸿兴饭馆在党的领导下,全体职工都认识到饮食行业的卫生工作,关系着广大群众的身体健康,关系着国家的生产建设,所以保证顾客吃的好,吃的饱,而且保证顾客食用安全,心情舒畅。进门一看,几净窗明,哪儿都那么干净,连空气里都干净,所以每天招待两千至三千多顾客,人人满意,个个赞扬!

  甲 无论怎么说,那里也没有我家里干净!

  乙 好吧,咱们再比一比!请问:你家里的碟碗杯筷都怎么刷洗?

  甲 这还用问?吃过饭,用温和水一冲,搌布一擦,得,干干净净!

  乙 那是你那么说!鸿兴饭馆刷洗家伙有四道工序!

  甲 四道工序?没听说过!我家里不是工厂!

  乙 你呀,亲爱的,井底之蛙,所见者小!既无移风易俗的雄心,又无改造世界的壮志!你马马虎虎,不干不净,真乃爱国卫生运动之促退派也!

  甲 先别批评我,说那四道工序!

  乙 你听着:一,清除碟碗上的残渣,留着喂猪。

  甲 我早就那么办,不足为奇!

  乙 二,用碱水刷洗。

  甲 温和水也将就了!

  乙 三,再用清水冲过。

  甲 多此一举!

  乙 四,放在85度以上的热水里煮五分钟。

  甲 碟子、碗又不是白薯,干吗煮呀?

  乙 为是消灭病菌!

  甲 我家里没有病菌!

  乙 再问你,你们的搌布一天消毒几次?

  甲 过个十天半月的用凉水涮涮!

  乙 嘿!好脏!鸿兴饭馆的搌布,天天要用开水煮两次!再问你,你们六口人用几双筷子?

  甲 废话!六双,一人一双!

  乙 鸿兴饭馆在每人自己用的筷子之外,还有公筷,用公筷把菜夹在自己碗里,防止了多少万人发生传染病。公筷而外,还有公勺。

  甲 我们也有,六口人用一把勺子,轮流着喝汤!

  乙 还说哪?你根本不懂卫生!再问你,你们摆桌子的时候,怎么拿筷子?

  甲 我们难道还不会拿筷子?大把儿抓,抓起六双,啪啪往桌上那么一摆!

  乙 鸿兴饭馆有筷子盒,盖上有一条沟儿,正中间有个圆窟窿,伸手一拿,只能拿到筷子的中间,碰不着两头儿,万一手上有病菌,不至于粘在筷子头儿上!

  甲 小心地过火!

  乙 一点也不过火!他们还给有点病的人预备下专用的餐具,用后进行特别消毒,另放在一个橱子里。再说菜墩子,你家里有几个?

  甲 六口人,一个菜墩子,足够用!

  乙 鸿兴饭馆有许多菜墩子,切熟菜的不切生菜!用完马上消毒,还用布套套上,铁盖儿盖上。你们可有墩子套、墩子盖?

  甲 那,反正没套没盖也挺干净!

  乙 不象话!你们的菜刀是哪时用哪时先用酒精棉擦擦吗?

  甲 越说越离奇了!我们给孩子种痘才用酒精棉擦擦呢!

  乙 切菜、种痘虽然不同,道理可是一样,用酒精棉擦擦都是为消毒。鸿兴饭馆的消毒方法一共有三十二种,什么都消毒,不用说杯盘匙筷,连电话机每天都消毒三次!此外,为避免用手摸东西,想尽方法搞机械化。就拿痰盂说吧。

  甲 盖上盖儿,安上把儿!我们三年前就那么办了!

  乙 鸿兴饭馆的痰盂也有盖儿,可是用脚一蹬就掀开,不必用手!人家那儿的洗手池子也是用脚一蹬,就流出水来,手不必摸水龙头!这样,就可以避免病菌弄到手上来!

  甲 我们家里没有病菌,用不着这么小心!

  乙 你怎么知道没有病菌呢?

  甲 我长着眼睛是干吗用的?

  乙 哟!你能看见病菌?你那儿的病菌有多么大呀?

  甲 (比)这么大!红脑袋,绿背儿,还会飞呢!

  乙 那是大绿豆蝇!

  甲 也有小的,红红的,扁扁的,用手一摸,热辣辣的,软乎乎的。

  乙 臭虫!你们家里还有四害啊?

  甲 不多,不多!只有几个!留着作标本的!

  乙 有一个也不行啊!为什么叫四害?就是因为它们带来病菌,是传播疾病的媒介。痢疾、伤寒、大脑炎、肺结核、鼠疫,都有病菌。

  甲 那,我怎么没见过?

  乙 太小,你看不见!

  甲 这我就放心了!

  乙 怎么?

  甲 眼不见,心不烦!

  乙 等到你闹了病,就不这么说了!鸿兴饭馆有位老大爷,跟你一样,也不相信病菌。

  甲 看,我不孤立吧?

  乙 后来,大家叫他用显微镜看见了病菌,他相信了,连连点着头说:“敢情真有活的!”从那天起,没经过消毒的东西,他老人家不准人家动,谁要一动,他就喊:“留神!上面有活的!”

  甲 好比说,我这么一拍你的肩膀(拍),这儿就有活的?

  乙 这是刚刚洗好,换上的,没有活的!所以鸿兴饭馆的服务员都穿着雪白的工作服。要上厕所,就脱下来,等出来洗过手之后,再穿上。

  甲 真不怕费事!

  乙 思想搞通,就不怕费事!鸿兴饭馆的全体职工是紧紧依靠党的领导,从思想上认识了防病除害的重要,所以才能细致地深入地作好了:环境卫生,个人卫生,食品卫生,餐具卫生,四害灭净,五洁彻底!拿食品卫生来说,坏东西不收、不做、不卖、不吃!外进的熟品一律加热加工,半成品放在冰箱里,青菜细摘细洗,先洗后切,保持营养。对于餐具,严格消毒,每月由卫生部门来化验一次,证明彻底消灭了大肠杆菌和杂菌!

  甲 真不简单!

  乙 当然不简单!人家还并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建立了制度,按制度办事,各有专责,永不放松!你家里可有这种制度?

  甲 我们有制度!检查卫生的一来,我们就忙上一阵;他们走后,我们松一口气,全睡大觉!

  乙 这叫瞎抓,不叫制度!你必须到鸿兴饭馆留留学去!

  甲 人家肯把窍门告诉我吗?

  乙 人家懂得大协作的精神,经常有人到各食堂、饭馆去帮忙,传经。人家懂得卫生运动必须发动群众,经常向顾客宣传卫生,三个月里就有十八万顾客听到广播教育,并且请大家提意见,提高质量。那里的职工学习了卫生医疗知识,基本上掌握了病症的鉴别和医疗技术。近来还大搞技术革新,切菜、切肉、拌馅儿、包饺子,都有机器。职工之中涌现了大批卫生工作积极分子,里边有号称四姐妹的,参加了北京“三八红旗手”大会!

  甲 这么一说,人家的确比我家里搞得好!

  乙 你服了?!

  甲 服了。我马上就去!

  乙 上哪儿?

  甲 上鸿兴饭馆!本着协作精神,你给我三块钱!

  乙 干吗用啊?

  甲 吃一顿去!还得把大褂儿脱下来,借我穿穿!

  乙 你没穿着吗?

  甲 你的刚洗过,上面没有活的呀!

  载一九六○年《科学大众》七月号

  厚古薄今

  甲 您就说我爸爸吧……

  乙 说说您自己不更好吗?

  甲 我自己不值一提!您就说我的祖父吧……

  乙 越说越远!

  甲 越远越好嘛!

  乙 黄鼠狼下刺猬,一辈不如一辈,是吧?

  甲 也不能那么说!您就说我的远祖,在唐朝……

  乙 在唐朝?

  甲 是呀!太棒啦!唐朝!一说这两个字我就兴奋得要浑身颤抖!

  乙 干吗那么爱颤抖?

  甲 干吗?唐朝有杜甫,咱们没有!

  乙 咱们有鲁迅,唐朝没有!

  甲 唐朝的三彩泥人泥马,多么美!

  乙 咱们的大汽车,拖拉机,更美!

  甲 唐朝的音乐,舞蹈!《霓裳羽衣》啊,听听!

  乙 咱们的《三岔口》跟《白毛女》哄动了全世界!听听!

  甲 唐僧取经,路过火焰山!

  乙 是呀,咱们的铁路就快过火焰山了!

  甲 大唐一代出了多少诗人哪!

  乙 咱们大时代的工农兵写了多少诗啊!

  甲 那,那,唐朝的夜壶……

  乙 咱们的抽水马桶!告诉您吧:唐朝没有大炼钢厂,水电站,不会造飞机,化学肥料,大轮船……唐朝也没有社会主义!

  甲 您呀,别怪我说,没有文化:不爱周铜汉瓦,不知三坟五典,不懂温故而知新,不重视民族遗产,不读孔孟之书,不达周公之礼!真,真,真,气死我也!

  乙 先生!先生!您先别死!真要比古的话,我说出来会吓您一跳!

  甲 您也有古的?说说,说说吧!

  乙 我的祖宗比唐朝还远着多少多少倍!

  甲 您说说,是谁?

  乙 五十万年前,周口店的北京人!

  甲 那太好啦!

  乙 一点也不好!

  甲 怎么?怎么?

  乙 一丝不挂,满身是毛儿!茹毛饮血,住在山洞儿里!

  甲 那不是古色古香吗?

  乙 您爱进山洞去,您去!我爱我们新色新香的社会主义!载一九五八年五月十六日《人民日报》

  活-武松

  社会主义造英雄,

  云南苗族出了个活武松。

  他比那山东的武二更英勇,

  李忠华是他的姓和名。

  不象那武二郎身高体重,

  李忠华身材短小,却敢单人斗大虫!

  他身短心雄,不为个人争强逞胜,

  他是为保卫人民保卫生产,面对危险往前冲。

  为民除害他忠心耿耿,

  都因为他是个受过锻炼的优秀民兵,贫农出身,

  解放前他忍饥受冻,现在他安家在杨柳井公社的沙拉冲。

  云南、广西在此交境,群山起伏,野兽逞威风。

  他祖祖辈辈缺吃少用,只好给地主们去当苦工:

  看管牲口,昼夜劳动,报酬低,活儿苦,责任可不轻;

  野兽无情,伤生害命,损失了牲口啊,地主必行凶。

  李忠华一家大小心神不定,时时准备和豺狼虎豹作斗争。

  父而子,子而孙,摸透了兽性,打虎打豹方法各不同。

  为地主的财产,他们去拼命,这一套经验啊,是血泪写成!

  解放初期,这边远的山区还不安定,土匪们烧杀抢掠,霸道横行。

  李忠华见到了解放阳光,万分高兴,十六岁,他就去参加了民兵。

  党的教育,使他坚定,划清敌我,黑白分明。

  他看清:

  过去打兽是为地主们卖命,今天呢,为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多么光荣!

  来一个打一个,打兽剿匪他样样英勇,为民除害,决不许土匪、野兽任意横行!

  逐渐成长,觉悟提高,也增加了本领,圆圆的脸上经常带着幸福的笑容。

  他的手,他的臂,他的头,伤痕横纵,是战胜野猪老虎的光辉证明!

  五八年民兵师成立,人人奋勇,他作了副营长,任重志远,积极练兵。

  一方面在公社他积极劳动,一方面组织了打猎队把恶兽肃清。

  他晓得,

  一群马猴一夜会把几亩田毁净,

  他晓得,一头野猪会吃五百斤粮食,自春到冬!

  就是那小小的麂子也万难宽纵,每头每年要吃一百五十斤粮食,害人不轻!

  他算清,

  不打野兽,大家就白劳动,野兽肥了,人民的肚子空!

  打!打!打!

  必须把害人的东西全除净,

  大跃进里,他鼓足干劲,立了大功:

  一个人,他结果了两只豹子、一条老虎,出色的英勇,

  他还叫三十六条野猪,十九个马猴,不再横行;

  一百七十七个麂子,也在他手下送了命,

  远近的群众都称他是打兽的英雄!

  总结出一套经验,十分有用,摸住规律啊,斑斓猛虎也灭了威风!

  他言道:野兽之中,虎性最猛,沉着应战,切莫惊恐,也莫急攻。

  虎身未动,尾巴先甩动,留神!它猛扑过来,力大无穷。

  这时节,要闪转腾挪,千万别硬碰,消耗它的力气,叫它屡扑空。

  老虎是铜头铁尾极强硬,它的弱点是在腰中。

  打它的弱点必能取胜,智勇兼备才可以打倒大虫。

  豹子习惯在夜间活动,它住在荒山或在荒草丛。

  前后脚的距离与身高相等,量好它的脚印,就好安排枪位,高低适中。

  在树上打豹子又快又省,豹子啊不大会往高处翻眼睛。

  那野猪也是在夜间行动,它看不见,全凭鼻嗅与耳听。

  白天打,要找猪窝,必须机警,夜间打,要在苞谷地里静候不出声。

  野猪来到,先别行动,等到它吃上苞谷,再往前攻;

  它只愿吃,忘了注意四下里的动静,咱们逼近开枪,任务必完成。

  负伤的野猪疯狂地拼命,哪里有人声,枪响,它往哪里冲!

  别理它,它扑上来,给它个监视不动,别人喊叫,它就转移目标,又向别处攻。

  因此上,打野猪要团结,互相呼应,等到它疲于奔命,一战成功。

  那麂子吃植物,虽不会杀生害命,可是呀糟蹋庄稼,为害也不轻。

  麂子腿快,捉拿的方法要多样多种:枪打,网擒,狗赶,种种不同。

  这些窍门,他献给大众,还出省传经,去指导邻省的民兵。

  在这里,且不把别的歌颂,只表表他怎样单身斗大虫:

  五八年自从开春,山区人民愤怒又惊恐,这里牛死,那里马悲鸣。

  只闹得群众不敢单独走动,兽中的恶霸呀到处行凶。

  李忠华听到消息坐卧不定,农民们丢失牛马怎能够搞好春耕!

  他立刻准备枪药马上出动,

  谁知道,大胆的老虎来到沙拉冲,寨子里一匹马在虎口丧命,

  天将亮,李忠华立即出发,率领着六个民兵。

  老虎的脚印叫胆小的呆呆发愣,有大碗那么大呀,这是条特号的大虫!

  有的人倒吸冷气,站住不动:“这么大的家伙,武松也得胆战心惊!”

  李忠华一身是胆,目光炯炯,坚决表示:决不能叫它继续作恶逞威风!

  警惕着,他弯腰疾走寻小径,

  来至在半山腰,听见了老虎的怒吼声:

  嗥——嗥——嗥!

  只吼得山摇地动,大家伙马上散开,各奔西东。

  相隔五尺,荒草里有了动静,猛然间,立起来肥牛大小的花斑大虫!

  面对着李忠华,虎尾巴唰唰地抡动,前爪乱刨,虎目圆睁!

  李忠华手疾眼快心镇定,开枪就打,直射前胸。

  哪知道,

  树枝子拨歪了土枪筒,那猛虎张开血盆巨口,纵身扑来呼呼地带着风!

  这英雄急向右闪,心中更镇定,额上受伤,只顾战斗忘了疼。

  这一扑,大老虎用力过猛,跌了一跤,扑了个空。

  好英雄,抓紧时机不容虎转动,抄起枪托,拦腰就打,打得老虎吼连声。

  这猛虎二次扑来还很猛,李忠华伏身让过,老虎又扑空。

  照样儿用枪托啪,啪,拦腰打中,这英雄真作到手快眼又明!

  三次扑空,三次挨打,老虎十分不受用,虎威下降,李忠华的锐气往上升!

  连扑带叫,嗥——

  老虎最后来拼命,李忠华扔下土枪,徒手斗争:

  用左手把老虎脖子紧扣定,伸右手抓住了肚皮不放松;

  施展神力,把老虎连推带拱,那老虎仰面朝天四脚登空。

  李忠华左手去扯下巴,左脚踩虎颈,腾出右手,撕下包头,挡住虎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右脚忙去勾枪柄,右脚拇指蹬枪机,右手抓枪对准虎喉咙:

  只听得“硼”的一声,群山响应,那特号的老虎就一命归终!

  老虎死后双目圆瞪,

  李忠华用手指摸了摸那对大眼睛:老虎的眼皮已不动,

  这才放心,单身打虎成了功!

  消息传开,乡长,书记,与群众,都来慰问打虎的好英雄!

  广西的民兵,从几十里外翻山越岭,带着药品,来慰问为民除害的活“武松”。

  党的关怀和群众的照应,一个多月,他恢复了健康,忙去上工。

  头一天上工,又打了个麂子,旗开得胜,不愧是热爱群众的模范民兵!

  今年四月,春暖花开,山明水净,全国的民兵代表大会在首都举行。

  李忠华,感激党的培养,荣佩代表证,意气风发,心情激动,进了北京!

  载一九六○年《解放军文艺》六月号

  假博士

  甲 听你说话,大概很有点学问?

  乙 没有学问。

  甲 念过书吧?

  乙 多少认几个字。

  甲 那你得赶快学习呀!不识字为文盲,不读书为穷盲(忙),不学习为瞎盲(忙)。

  乙 没听说过!

  甲 你看我,自幼饱读诗书,上自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单肚子里都是书,连脸上也有书气。你看看,我脸上的书气小不小?

  乙 不小!

  甲 当然不小,昨儿个连裤子都输啦!

  乙 赌钱输啦?

  甲 那是笑话。我真读过十几年书,念过三字文百家经千字姓。

  乙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你连书名还没弄清楚哪!

  甲 书念的太多,全搅合在一块儿啦。还念过一部奇书。

  乙 什么奇书?

  甲 月份牌。

  乙 什么?

  甲 月份牌!翻来覆去老是一二三四五那么几个字,容易念。

  乙 别泄气啦。

  甲 那是瞎说,讲学问咱是学贯中西。

  乙 洋书也念过?

  甲 念过,洋月份牌。

  乙 嘿,还是月份牌!

  甲 外国文我会八种。

  乙 哪八种?

  甲 古文是希腊、拉丁、希伯来文、梵文;近代文是俄文、德文、法文、英文。

  乙 那你就该到外交界作事去呀。

  甲 我到过外交部。

  乙 把你留下了?

  甲 掏出来了。

  乙 怎么?

  甲 我说的外国话跟中国话一个样!

  乙 那还不吐出来!

  甲 我直说,我还会念洋月份牌哪!

  乙 就别提月份牌啦!

  甲 说真的,我到欧洲留过学。别看我不穿西服,我还是巴黎大学的博士哪!

  乙 哲学博士,还是医学博士?

  甲 都不是!相声博士。

  乙 还有相声博士?

  甲 你井底之蛙,所见者小,知道什么!巴黎大学文学院有相声学系,我读了四年;博士论文我写的是“相声与化学之关系”,洋洋二百万言。

  乙 相声会跟化学有关系?

  甲 反正是瞎扯吧。得了博士学位,我就载誉归来,择日登台。

  乙 还是说相声呀?

  甲 那时候正赶上蒋匪当权,贪污昏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作官的贿赂公行,接收的金钱中饱。良善公民,无法生存,土豪劣绅,横行霸道。他又甘心卖国,借来美国枪炮,发动内战,杀人如草。我见此情形,心中怒恼。

  乃利用相声,斗争昏暴,每逢登台,讽刺讥笑,笑中含泪,向人民报告。我把蒋介石叫作“蒋介屎”,不拉人屎专撒狗尿,把宋子文叫作“宋子瘟”,瘟神下界谁也活不了。喝!我掉三寸不烂之舌,暗骂明嘲,借千百听众之口,家传户晓。后来,蒋匪的特务,暴徒的牙爪,注意了我的行为,立刻作了报告。半夜三更,我正睡觉,一辆大卡车,十杆盒子炮,把我五花大绑,手足砸铐,押往集中营,毒刑炮烙。我不含糊,挺胸高叫,粉身碎骨,我要把害国殃民的匪徒打倒!

  乙 真有两下子!

  甲 末末了,判了我死刑,大年初一在天桥枪毙。

  乙 这可糟了!

  甲 我视死如归,哈哈大笑。我告诉他们,等解放军来到,你们狼群狗党,谁也跑不了!

  乙 对!

  甲 我正写遗嘱,准备殉难,北京解放了。

  乙 你真不该死。

  甲 由狱里出来,我直奔天桥而去。

  乙 自己枪毙自己去?

  甲 拉个场子,我又说上相声了。

  乙 真有瘾!

  甲 后来全国文艺工作者开代表大会,通知相声界选举代表,出席参加。众望所归,我当选为代表。

  乙 你的名誉不错。

  甲 挂上纪念章,拿着会议日程,我进了会场。看各代表这给我鼓掌啊,直拍了十分钟!以前,在国民党统治之下,我几乎被枪毙了,今天,在新政府之下,我居然受全国文学家们的欢迎,感动得泪如雨下。哭了一阵,我赶紧问,这里什么时候开饭?

  乙 还没改变旧作风。

  甲 大家请我讲演。

  乙 这下子可糟了。当着那么多位文学家,你可说什么呢?

  甲 别忘了我是相声博士,会念月份牌。

  乙 还没忘了月份牌哪!

  甲 我安安稳稳上了讲台:主席,诸位先生,诸位同志,诸位来宾。

  乙 真有一套!

  甲 (嗽)咳,咳,咳……

  乙 打这儿就没词儿啦!

  甲 没词儿?我这等着鼓掌哪!

  乙 要采!

  甲 主席,诸位先生,诸位……

  乙 怎么又回来啦?大概是没的可说。

  甲 你太小看人了!我就说啦:主席……

  乙 够了!往下说!

  甲 自从北京解放,穷人翻身,我快慰之余,努力学习,不单研究政治经济,也博读文学作品;小说,话剧,电影剧本,新曲艺,都手不释卷,念得飞熟。不信,你听这套:《李国瑞》带领着《王秀鸾》、《刘胡兰》、《白毛女》,唱着《红旗歌》,《在英雄的十月》,《逼上梁山》,《要报穷人恨》,《血泪仇》。路过《赤叶河》,看见《兄妹开荒》。《过关》,到《桑乾河上》,真是《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忽然,《暴风骤雨》,《大雷雨》,《三勇士推船渡江》,《风雨过去》,《晴天》、《日出》,碰见了《老赵下乡》,《王贵与李香香》,《喜相逢》,《大家喜欢》。众人去到《英雄沟》,找《李有才板话》。他说的是《虾球传》,《吕梁英雄传》,《新儿女英雄传》,《地覆天翻记》,《一个女人翻身的故事》,跟《洋铁桶的故事》。说完,又讨论了《俄罗斯问题》,《莫斯科性格》,决定《团结成功》,先去《三打祝家庄》。这时节,《万家灯火》,去找《夜店》;没有吃的,先去《打黄狼》。第二天,《鸡鸣早看天》,过《野猪林》,遇见《林冲夜奔》,一同摆下《地雷阵》,《红灯记》住,旁挂《双红旗》。这才一声《呐喊》,《无敌三勇士》擒住穿《九件衣》的《红娘子》,外号叫《九尾狐》。大家说,《把眼光放远点》,《不要杀他》,教他《改变旧作风》,《大转变》,别再作《人尽可夫》的《美人鱼》。《没有弦的炸弹》,教《牛永贵挂彩》,大家给他擦去《袄袖上的血》。他是《钢铁战士》,《保卫和平》,带着伤再去当《青年近卫军》。这才《东方红》,《百鸟朝凤》,《气盖山河》,《永庆升平》。我报告完,台下掌声如雷,送给我红缎子锦旗一面,上绣四个大字。

  乙 哪四个大字?

  甲 胡说八道。

  载一九五○年四月十九日《光明日报》

  控诉搂包的-大鼓书词

  搂包的恶霸花样多,东一帮来西一窝。

  个个心毒胳臂壮,(“壮”读第三声)横眉立目花脑壳。

  二十年前称了霸,各带打手小喽啰。

  敌伪时期勾结特务,欺软怕硬向日寇把头磕。

  国民党的军警包庇恶霸,狼狈为奸好缺德。

  这些流氓什么样?一言难尽慢慢说:

  有一种搂包的盘据在火车站,剥削脚行敲诈旅客真是两头蛇。

  行李货物他们包揽,旅客摇头就甭想上火车;

  忽然瞪眼忽然笑,忽软忽硬敲的钱多。

  恶霸无言脚行们不敢动,听了吩咐才敢去干活;

  自己的力气不能自主,钱上吃亏也不敢说。

  若要是嘟嘟囔囔不服气,拳头嘴巴捅了马蜂窝。

  恶霸们真是土皇帝,敲诈剥削得吃又得喝。

  有一种搂包的另出花样,专欺负骡车排子车。

  装运货物他们包办,自称“板头”赛阎罗。

  教谁装运谁就走,不准谁运谁就愣着。

  工钱多少随他赏,有理没理拳头替他说。

  工人“孝敬”大头目,“孝敬”少了准得受折磨。

  头目开局工人得去赌,弄得工人无可奈何;

  头目输了不算账,头目赢了工钱扣得多。

  他们怕工人团结起,各霸一方划开了辙。

  南路的不到北路去,东城不见西城的车。

  货物流通受了阻碍,工人分散无法结合。

  坐地分赃大瓢把,打死工人算什么!

  “锣车”是搂包的另一种,假充劳动蹬着三轮车;

  火车站外他们高坐,看哪个旅客行李多;

  一拥而上连拉带扯,集体作贼偷偷摸摸。

  也有的本来空着手,临时拉起别人的车;

  拐弯抹角没有多远,停下车来把人讹;

  三千五千他不要,张嘴就是一万多;

  破坏了工人好名誉,一马杓儿坏一锅。

  搂包的名堂还有几样,都是流氓不必说。

  解放之后工人觉悟,组织工会斗争恶魔。

  政府宽大好好劝导,劝恶汉改邪归正莫耽搁。

  那知道恶习不改还照旧,见缝下蛆主意多;

  威胁工人不要入工会,任凭他们去宰割;

  有的把打手组织起,也开大会闹的热活;

  要挟工会来承认,他们敲诈勒索合法又合格;

  文的不成武的干,要砸行李房子你死我活。

  他们也没饶了汽车站,砸毁票房把财讹。

  反动流氓无理可讲,劳苦人民依法把冤说;

  这才有控诉大会斗争恶霸,多年的委屈开了河;

  恶霸们一个个都带到,罪恶多端不敢抬脑壳。

  诉说了一件又一件,件件悲酸酸到心窝。

  工人愤怒齐声喊:严惩恶霸罪有应得!

  政府答应惩恶霸,工人心平气又和。

  这真是穷人翻身了,打倒恶霸不再受折磨。

  要谢应谢共产党,领导革命人民快活。

  从此后车站的秩序一定好,没有了暗抢与明夺。

  从此后装运工人爱服务,没人敢欺负骡车排子车;

  货物流通生产的快,齐心努力地利人和。

  从此后工人团结的好,出些位劳动英雄名满全国。

  载《过新年》,上海晨光出版公司一九五一年二月二十五日出版

  乱形容

  甲 说相声不容易!相声演员须是语言运用的艺术家!

  乙 是呀!你看我,我就是尖端的,灵感的,响亮的,不仅天才的,而且是天地人三才的艺术家!

  甲 凭你这一大串“的”,就不象个语言艺术家!

  乙 为什么呢?亲爱的!敬爱的!博爱的!

  甲 嘿!又是一串“的”!告诉你:说话,作文章,都不该乱形容。有恰当的形容就形容,没有恰当的形容就干脆不形容;不该形容的更用不着形容!

  乙 你这是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胡扯!一个天才的,出色的崇高的相声演员必须七窍流血……

  甲 呕尽心血!

  乙 对!呕尽心血去形容,字字要形容,句句要形容,这才有文艺性!

  甲 我看不然!比如说:你下班回家,见着老母亲,该说什么?

  乙 我就扼要地,明朗地,热诚地高叫:我的最亲爱的,不折不扣的,名副其实的,再好没有的妈妈!

  甲 这象话吗?见着母亲,我们都叫一声妈!这比什么都更亲切,用不着形容!

  乙 那是因为你们的文化水平低,不懂修辞,语言贫乏,想象枯窘,缺乏创造!

  甲 是呀?那么,你见了父亲呢?

  乙 那更得努力地形容了!

  甲 你怎么形容?

  乙 你听着!我的最亲爱的,男性的,分割不开的,光辉灿烂的爸爸!

  甲 你天天这么叫吗?

  乙 当然喽!毫无疑问地这么叫!刚才,我由家里出来,还这么叫过呢!

  甲 真的呀?

  乙 难道我还说假话吗?不信,请你,最亲爱的朋友,看看这儿!

  (指脸)

  甲 哟!红了一块!怎么啦?

  乙 我则那么一叫:我的最亲爱的,男性的,分割不开的,光辉灿烂的爸爸,只听得一声巨响,如雷贯耳,波澜壮阔,眼中熊熊的火光,乱冒金星!

  甲 什么呀?

  乙 最亲爱的爸爸伸出英勇的魔掌,给了我一个关键性的大嘴巴!

  甲 该!谁叫你乱形容呢!

  乙 可是,然而,我很兴奋,自豪!

  甲 脸都揍红了,还兴奋,自豪哪?

  乙 当然喽!挨了嘴巴,恰足以雄辩地证明,我形容得百分之百的正确!

  甲 怎么正确?

  乙 证明爸爸千真万确是男性的,揍的真疼!

  载一九六一年《曲艺》第二期

  女儿经

  太平年,贵温贤,在乱世,重健全。

  身为女,心似男,知爱国,不苟安。

  多作事,不偷闲,不搽粉,省下钱。

  献政府,救国捐,织毛袜,送营盘。

  前线上,士兵寒,到医院,救伤残。

  到乡下,去宣传,手不懒,口会言。

  为国事,身当先,甘吃苦,不畏难。

  有胆量,把枪肩,女中杰,“花木兰”。

  跳舞场,影戏园,全不去,志气坚。

  不挑吃,不讲穿,慢恋爱,快自全。

  贪快乐,国难安,国不保,家也完。

  莫胆小,莫心酸,胆要壮,心要宽。

  新女子,手托天,女豪杰,美名传。

  载一九三八年四月《抗战画刊》第十期

  陪都赞

  兴邦抗战此中心,重庆威名天下闻。

  太平洋上风云紧,巴山蜀水倍精神。

  敌人南进侵犯荷印,我们统帅出兵缅甸指挥远征军。

  民主同盟四重镇,莫斯科、华盛顿、重庆与伦敦。

  表的是寒来暑往,山城如锦。

  复兴关下,扬子江滨,精神堡垒,高入青云,东亚我为尊。

  这陪都春来雾散,人人兴奋。

  无限晴光山水新,嘉陵碧绿轻帆恋村镇。

  田园工厂鸡犬相闻,后方生产,抗战之本。

  地利人和,自力图存。

  坡儿上麦浪随风山色润,片片菜花片片金。

  古庙公园风景俊,改成学校育才树人。

  春服既成,进修学问,

  读书运动,健心又强身,

  真乃是讲武修文,宏开国运,猛抬日暖风和。

  大地回春,山城气象新。

  到夏来山田水满稻秧嫩,小麦登场菜子新。

  雨过天晴,蛙声阵阵。

  石榴红艳,万里无云。

  疏散下乡,有条不紊。

  陪都城恰好是靠近山林,温泉水好流不尽。

  歌乐山中花木深,磁器口、沙坪坝,歌声清韵,青年的乐土,教育中心。

  公路四通,迁建城镇。

  北碚山洞,都好安身。

  敌机肆虐,激起义愤。

  愈炸愈强,绝不灰心。

  一见红球,切齿把敌恨。

  通过炮声怒吼,打散敌机群。

  救护队忠勇服务尽责任,赴汤蹈火,何惧那烈日如焚,那倭寇屡施狂暴何足论。

  众市民随炸随修,楼房日日新。

  市容美观、街宽房俊,更显出坚决抗战大无畏精神。

  自助者天助,古有明训。

  国际地位,举世同钦,

  小倭寇枉费了心机,赔账舍本,气坏了日本鬼,就乐坏了重庆人。

  到秋来同庆丰收,谷粮入屯,一番秋雨秋色新。

  教师节,敬师尊,仁义礼智信。

  国庆日万众欢腾,争献救国金。

  皓月中秋,重阳菊似锦。

  西风吹冷,挂念出征人。

  闺中翠袖,寒衣缝纫,送往前方,慰劳大军。

  紧跟着云浓雾重,冬来秋尽,无风无雪暖如春。

  喝!好大雾,青天不见青山隐,树影儿迷离灯影儿昏。

  大雾里,金鸡报晓。歌声远近,原来是公民受训,操练在清晨。

  大雾里,锣声鼓声,舟船隐隐。

  远来的白米如雪,桔柑似金。

  大雾里,青菜新鲜豌豆嫩。

  天府之国,四季皆春。

  大雾里,水仙香远,茶花冷隽,红梅绿梅,山腰水滨。

  这时节千人合唱春雷震,话剧登场演古说今,歌声话声,广播到伦敦华盛顿。

  中华之消息是胜利之音,复兴节、圣诞节,共时并进,红灯翠柏,灿烂欢忻。

  腊月将残,白日青云,兴邦有道唯自信。

  伟大山城胜利之根,说不尽形形色色重庆公民。

  四季往还天道远,山明水秀锦乾坤。

  江波不断流滚滚,地久天长国运新。

  陪都雄立军心奋,精忠报国仰仗诸君。

  这一回陪都巡礼,风光无尽,

  预祝那艾华西地同盟众友军,早日扫灭轴心。

  载一九四二年五月九日《新蜀报》

  扫荡五气

  乙 批评和自我批评极可贵!

  甲 (没有好气地)啊!(突然而来)你弟弟呢?

  乙 我弟弟?

  甲 啊!我要批评批评他!

  乙 这可巧咧,我弟弟正要批评批评你呢!

  甲 批评我?

  乙 (还敬了一个)啊!昨天我弟弟看你去了。

  甲 我没错招待了他!

  乙 你?把我弟弟的鼻子都气歪了!

  甲 他的鼻子本来长的不正!

  乙 到了你家门口,我弟弟啪啪一拍门。小顺子出来了。

  甲 小顺子?哼!

  乙 我弟弟说:小顺子,你好啊?小顺子一翻白眼,冷冰冰地问:见谁?请登记!

  甲 小顺子?那是我家里的登记处长!

  乙 正说着,大嫂出来了。我弟弟说:大嫂,您好啊?老×在家吗?

  甲 大嫂?老×?哼!

  乙 大嫂也一翻白眼,冷冰冰地说:访问家长啊?得由我批准。

  甲 大嫂?那是副家长!

  乙 我弟弟真火儿啦!本来嘛,一家三口人,三个长:家长、副家长、处长,谁受得了!

  甲 你弟弟受不了,我还更受不了呢!我们副家长批准了他见我,他一进屋门就喊老×!

  乙 多年的朋友,不喊老×,难道喊家长?我弟弟又不是你家的人!

  甲 叫部长!

  乙 部长?您作了部长?没见政府发布命令啊!您不是还在东城饭店小卖部工作呢吗?您的工作既不比谁高,也不比谁低!

  甲 这不结啦!小卖部是一部不是?我负责任,是部长不是?

  连你带你弟弟,可以打听打听去,东城饭店里里外外,前后左右,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叫我部长,你买什么,我给拿什么。

  乙 多新鲜!

  甲 要是差三分两分的,没关系,部长不含糊,给垫上。不叫部长啊,你就是在柜台前面站三天三夜,我要理你才怪!部长有部长的气派!

  乙 这是什么作风啊!

  甲 你说你弟弟是我的老朋友了,好,不叫部长也行,自己人嘛!可是,为透着亲切,总得称呼我一声×老吧?

  乙 ×老?你多大岁数了?

  甲 二十九!

  乙 二十九岁?那么,我怎么称呼你爸爸呢?

  甲 老老!

  乙 没有这样的称呼!

  甲 有!京戏《青风亭》里,老头儿不是管老太太叫妈妈,老太太不是管老头儿叫老老吗?

  乙 原来典故出在这儿!

  甲 是呀!我打算明年,三十而立,就留下小黑胡子,等小顺子处长高小毕业,娶上小媳妇,我就跟副家长告老还乡,隐居山林,饮酒赋诗,以慰晚年矣!

  乙 那不太早点吗?

  甲 一点不早!我十岁的时候就想入山修道。

  乙 怎么没去呢?

  甲 家里说给我娶媳妇,我改变了计划。

  乙 这点出息!

  甲 出息?比你强点!论学问,不敢说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可也幼读诗书,博闻强记,下笔万言,倚马可待!要不怎么东城饭店上自经理,下至勤杂,都对我敬如神明呢!

  乙 我看哪,你是骄傲自满,脱离群众,大家都躲着你!

  甲 你胡说八道!你到东城饭店问去,那里的男女干部遇有婚丧大事,谁不来跟我讨教?我一给他们出主意,搞计划,他们的事情才能办得有排场,合体统。是嘛,山珍海味咱吃过,绫罗绸缎咱穿过,花梨紫檀的桌椅咱摆过,珍珠玛瑙、周铜汉瓦咱见过!

  乙 地道的浪费专家。

  甲 你跟你弟弟一样不通!他也是这么说。我一着急,手扶藤椅要站起来,没留神,手上扎了一个刺,我马上喊:小顺子处长,打电话叫出租小汽车!

  乙 干什么呀?

  甲 你听着!我又喊:副家长,给医院打电话,挂急诊号,照X光,打盘尼西林!

  乙 穷折腾什么呀?

  甲 有公费医疗嘛,不利用对不起国家!

  乙 嘿!

  甲 你猜怎么着?你弟弟从针线笸箩里拿起一个针来,划了根洋火,烧了烧针尖。

  乙 消毒!

  甲 然后,揪过我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刺拨出来了!

  乙 不拨出来,等什么呢?

  甲 然后,又给抹了点红药水,硬说没事了!

  乙 可不是没事了,还要干什么呢?

  甲 还要干什么?你看看(伸手)!

  乙 这不是完全好了吗?

  甲 好啦?外面长上了,里边也许毒气归心,一命呜呼!你弟弟得给我偿命!

  乙 没有那么严重!

  甲 那是你说!你记得我大哥怎么死的?

  乙 怎么死的?

  甲 不是叫鸭子踹死的吗?

  乙 鸭子?

  甲 啊!大鸭子,(用手比)这么大的大鸭子,有七斤多重!

  乙 八斤多重也踹不死人!

  甲 啊,是八斤多重!八斤十二两!

  乙 八斤十二两也不行!

  甲 还有大嫂呢!那天,端着这么大的(用手比,大概有茶碗大小)一个小盆儿,去洗东西。

  乙 那么小的小盆?

  甲 啊!再大一点她就端不动!

  乙 那么小的小盆洗什么呢?

  甲 洗口罩儿呀。刚走到屋门口,来了个苍蝇:——啪,正撞在大嫂子脑门子上,死啦!

  乙 苍蝇死啦?

  甲 大嫂!

  乙 大嫂?嘿,你们家里的人可真长得够糟的!

  甲 大苍蝇啊!

  乙 多么大也撞不死人!

  甲 大绿豆蝇!

  乙 绿豆蝇也不行!

  甲 你弟弟也这么说。他的话可多了去啦!

  乙 他都说什么来着?

  甲 他说呀:(注意:在这段以前,千万别说出官气、暮气……等等,留着在这里说)我们家里家外,大大小小,架子十足,酸而且臭,这叫官气!

  乙 官气,一点不错!

  甲 他还说:我自称×老,还要留胡子,告老还乡,不想跃进,光想进棺材,叫作暮气!

  乙 你自己想想吧,那还不是暮气?

  甲 他又说,我处处讲排场,耍体面,驴粪球气外面光,专讲铺张浪费,不知克勤克俭,叫作阔气!

  乙 一点不错,是阔气!

  甲 我有学问,有经验,不甘居人下,总想与众不同,一步登天,他反倒说这是傲气!

  乙 是傲气,你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豆儿大的本事,倒有长江大桥那么大的架子!

  甲 最后,他说:我大哥牺牲在鸭掌底下,大嫂叫苍蝇撞死,连我手上扎刺要照X光,都是娇气!

  乙 不是娇气是什么呢?你呀,老×!

  甲 ×老!

  乙 你呀,五行缺火,没有一点热气;五音不正,专会乱弹琴;给你工作,你是五花八门,光说不练;争起福利,你是五路进攻,势在必得;在工作岗位上,你是五日京兆,这山看着那山高;给你点好吃好喝,你就五体投地,有奶的便是娘;你的傲气冲天,五官挪位,满脸跑眉毛;你乱讲排场,五光十色,成天无事忙;你五天一小病,十天一大病,不作五虎上将,专盼五子登科;终年每日,你摇摇摆摆,如入五里雾中;人家跃进,你专跃退,人家比干劲,你专比排场,真乃五气俱全,带着五块社会主义的绊脚石!你要是还不马上痛改前非,力争上游,一定会五毒齐发,不堪设想矣!

  甲 喝,哪儿来的这么多的五啊?还有没有?

  乙 还有一个!

  甲 也说出来吧!

  乙 你呀是不折不扣的二百五!

  载一九五八年《北京文艺》第四期

  神仙辞职

  甲 你知道最近天上的新闻吗?

  乙 天上的?不知道!你晓得吗?

  甲 略知一二!

  乙 谁告诉你的?

  甲 天透社发的消息。

  乙 天透社?我知道有个路透社,没听说过天透社!

  甲 你呀,老是这么孤陋寡闻,迷信西洋!天透社是我新办的通讯社,专报导天上的新闻。

  乙 真的呀?会有这个事?

  甲 你这个人吃亏就吃在自己不敢想,不敢干,而且不相信别人敢想敢干!

  乙 别一个劲儿批评我,先说说天上的新闻吧!

  甲 第一件是十三陵的土地爷辞职啦!

  乙 向玉皇大帝递了辞职书?

  甲 对!前天递上去的。

  乙 为什么呢?是嫌工资太少啊?

  甲 你怎么一想就先想到钱上去呢?你不会想想别的呀?

  乙 那么是他岁数太大,该退休啦?

  甲 土地爷都是白胡子老头儿。你看见过梳分头,光光的脸,穿着运动鞋,打篮球的青年土地爷吗?

  乙 没有!他到底为什么辞职?

  甲 他早就干不下去了:自从土地改革,没有地的农民分了土地,他就晕头转向,摸不清哪一块是哪家的地了。费了五牛二虎的力气,连土地奶奶也帮助调查,算是慢慢地摸着点底。可是一九五六年合作化来了个高潮,田地的四至、界石全没啦,他又摸不清哪儿是哪儿了!遇上过路神仙问他:(学京戏念白)土地,这是谁家的田地?土地爷只好说:启禀上仙,这一大块么——

  乙 (学打小锣)!

  甲 都是合作社的!神仙又问:这合作社姓甚名谁?土地爷说:这合作社么——

  乙 哒哒哒哒,!

  甲 姓“百家姓”!

  乙 可不是姓“百家姓”嘛,社里姓什么的都有。

  甲 你看,土地爷不了解土地情况,还怎么当土地爷?

  乙 不懂业务啊!

  甲 还有哪,多少年的旱地,忽然一下子变成水地,种上稻子啦。本来是碱地,没过几天,变成好地啦,农民们不管土地爷同意不同意,硬把地翻了个过儿,改良土壤!翻了身的农民没把土地爷放在眼里。

  乙 真够土地爷受的!

  甲 现在更好啦,干脆修了大水库,旱地变成一座大湖。土地爷的宿舍都成了问题,上哪儿去住呢?

  乙 就住在水里吧!

  甲 你多咱见过土地爷参加游泳竞赛呀?

  乙 对呀,他不会游水!

  甲 他不辞职还等什么呢?等着淹死?

  乙 非辞不可!还有什么新闻?

  甲 第二件是东海龙王也干不下去了。

  乙 也因为修十三陵水库?

  甲 不,这是全国性的问题。龙王比土地爷管的地方宽哪。

  乙 他到底为什么辞职呢?

  甲 他呀,也够苦的!好几年了,没有一个人给他烧香上供,饿得他眼睛一阵阵地冒金星儿,连龙王奶奶都要跟他离婚!

  乙 问题够严重的!

  甲 想当初,大旱缺雨呀,还是下一场透雨呀,收了庄稼呀,连作官的带老百姓都猪头三牲、香蜡纸马地来给龙王爷磕头,还外带着给他唱大戏,真是物质食粮、精神食粮一齐送上门来。

  乙 哼,现在他连一段相声都听不上了!

  甲 是呀,龙王和龙王奶奶一想起当年的威风就掉好几大缸眼泪!最近,全国各处大兴水利,咱们叫水下山就下山,上山就上山,叫水往东流就往东流,往西流就往西流。一句话,龙王爷作不到的事儿全叫咱们做到啦!这且不提,咱们还画了漫画,农民赶着龙王象赶马似的,叫他干什么就得干什么,龙王的脸算丢光了!

  乙 非辞职不可嘛!还有辞职的没有?

  甲 有!这就是第三件新闻。山神爷也辞了职。

  乙 山神爷?

  甲 啊!让担架队给抬到天宫去的!

  乙 怎么啦?

  甲 受了伤!

  乙 山神爷受了伤?

  甲 咱们穿山越岭地修铁路,炸山开隧道,他还老气横秋地以为山都属他管,没人敢动。好,忽然间,咚,哗啦,炸药炸了,他还不受伤!玉皇大帝一看,可沉不住气了。心里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呀!马上派二郎神到人世调查调查。

  乙 干嘛单派二郎神呢?

  甲 他不是会七十二变吗?会见机而作,别象傻山神爷似的受了伤啊。

  乙 对!

  甲 二郎神一道金光,就出了天宫。可是呀,不大一会儿又回来啦,满头大汗,流着三行眼泪。

  乙 三行?

  甲 他不是有三只眼睛吗?

  乙 对!他怎么啦?

  甲 差点牺牲了!他来到人间,变了个蚊子,为是个儿小灵便,容易探听消息啊。他先飞得很高,往下一看,喝,中国改了样儿啦!到处是新的工厂,新的铁路公路。农村里盖了新房,田地里用着新农具,到处是大小水库和渠道。二郎神暗中赞叹,怪不得土地爷、龙王爷和山神爷都辞职呢,有这样的人民,神仙还吃得开吗?他越看越爱看,也就越飞越低,好看得更清楚点呀。哪知道,他刚离地不远,就听后面叮叮噹噹地响。二郎神一闻,坏了,滴滴涕!叫声不好,急忙落在地上,变了个苍蝇!

  乙 又变错喽!

  甲 刚刚变好,还没喘过气来,就听嗖——啪,遮头盖顶,两把苍蝇拍子一齐下来了!二郎神急忙闪躲,一看,拿拍子的是两个四五岁的小孩。他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中有错,变成一个老鼠!

  乙 这下子更坏了!

  甲 他刚一变好,只听得千军万马,齐声呐喊!

  乙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嘛!

  甲 同时,棍子棒子一齐打了下来,黑猫白猫三色猫一齐向他猛扑!

  乙 多少日子没吃老鼠了,还不猛扑?

  甲 二郎神大叫不好,急忙变成个有翅膀的,好逃出重围!

  乙 可别变麻雀呀!

  甲 正好是麻雀!

  乙 嘿,糟透了!

  甲 只听嗖嗖嗖,万弩齐发,当当当,外加火枪!二郎神吓得丧胆失魂,面如土色,急化一道金光,逃回天宫!见了玉皇,叫了声舅舅!

  乙 对!他是玉皇的外甥嘛。

  甲 二郎神说:舅舅,可了不得啦!玉皇慢条斯理地说:何事惊慌?

  乙 还耍官腔呢!

  甲 二郎神说:中国人心大变,山河大变,咱们神仙管不了喽!玉皇一听,心里着慌,可故作镇定,看了看左右的托塔天王、巨灵神、四天君、二十八宿、青龙、白虎、南斗北斗、红鸾、天喜、风、雨、雷、电、六丁、六甲……

  乙 我都认识!

  甲 你都认识他们?

  乙 不是跟李少春唱《闹天宫》的那些败将吗?

  甲 对!天宫里还是那老一套!还有孙悟空,猪八戒……

  乙 还有他们俩?

  甲 孙悟空自从西天取经回来,也只好天天在灵霄宝殿站班。

  玉皇说:中国人民这个干劲,弄得诸神辞职,二郎险遭不测,我等的神威扫地,众仙卿有何妙计,恢复天宫的威信?神仙们听了,你看我,我瞧你,默默无言,呆呆发愣。玉皇一见,暗自着急,又催了声,有话快说!只见文班中闪出一位老头儿……

  乙 准是太白金星,他专会提不正确的意见。

  甲 对,正是他!他说:启禀大帝,可否调几位美国英国的科学家,技术专家来,共商妙策?中国不少知识分子最信服他们,敬若神明。话还未了,十三陵土地发了言:启禀大帝,那不中用!小神在十三陵亲眼得见,工地上到处贴着现在中国人民不迷信外国啦!

  乙 我说对了吧?太白金星没有好主意!

  甲 玉皇又没了话,诸位神仙也不出声。

  乙 那是冷场啊!

  甲 玉皇最后下了谕旨:众仙卿!

  乙 有!

  甲 朕赐众仙卿每位十根冰棍儿……

  乙 天宫里也有了冰棍儿?

  甲 有!就是质量还赶不上咱们的!天宫从今天起,放假一万年!

  乙 一放就放一万年?

  甲 就是长期歇业呀,说放假不是好听一些吗?这时候,孙悟空说了话:玉皇,放了假,我上哪儿去呀?玉皇回答不上来,高叫一声:退班!

  乙 干脆走啦!

  甲 大家都退了班,孙悟空和猪八戒一块儿走。八戒说:猴儿哥,你就回花果山水帘洞吧,干嘛问玉皇呢?

  乙 孙悟空怎么说?

  甲 悟空说:呆子!花果山水帘洞不是叫老百姓修了水电站吗?

  乙 得,老孙连老家也丢了!

  甲 孙悟空愣了一会儿,给天宫编了一副对联。

  乙 怎么写的?

  甲 上联是:中华革命成功,老百姓移山倒海。

  乙 下联?

  甲 上界神仙退位,旧天宫歇业关门!

  乙 有没有横披?

  甲 有,八戒编的,四个大字:回高老庄。

  乙 回高老庄干什么去?

  甲 找他的爱人去!

  乙 对!地上比天上好的多!

  载一九五八年《北京文艺》七月号

  生产就业

  刘二哥家住北京城,

  高高的身量大眼睛。

  今年不到四十岁,

  风吹雨打两腮红。

  没有手艺没有地,

  不是工人不是农;

  蹬着三轮满街转,

  由南到北西到东。

  好天气,挣上三四千块,

  两顿窝头就大葱。(京话,“佐以”叫“就”)

  天气不好生意少,

  蹬着空车喝北风。

  垂头丧气回家转,

  见了老婆不出声。

  刘二嫂今年三十多岁,

  瘦长脸儿怪聪明;

  说话机灵作事快,

  比她丈夫有心胸。

  二嫂先去烧开水,

  再问生意成不成。

  二哥开言噘着嘴:

  “风大人稀扑个空!”

  二嫂说:“不要着急不要气,赊几个烧饼把饥充;

  明天要是没有风雨,

  多挣几文补窟窿。”

  二哥闻听忙说道:

  “你的办法救急不救穷!

  自从北京得解放,

  谁不开心笑连声?

  连我也把秧歌扭,

  白布包头脸擦红。

  我就说,穷汉翻身多么好,吃吃喝喝享太平!

  谁知道三轮没生意,

  进项不多受苦穷。

  照旧穷来照旧苦,

  真是‘外甥打灯笼!’”

  刘二嫂闻言叫老伴:

  “你的脑筋不聪明。

  我也曾参加妇女会,

  多知多懂又多听。

  你来看,如今街道多么干净,倒土的同志真作工。

  当初巡警欺负你,

  如今巡警多么和平。

  当初三天断水,两天没有电,

  如今水足灯又明。

  当初白坐三轮还踹你两脚,蛮不讲理,国民党的兵。

  如今解放军来到,

  和和蔼蔼象些大学生。

  要怪别把别人怪,

  谁教你不去参军不作工!

  你怎么不看这些事,

  有眼无珠乱批评!”

  刘二哥低头仔细想,

  老婆说话很近情。

  明知她对可不改嘴,

  呼哧呼哧把闷气生。

  第二天他去开工会,

  要把苦处说分明。

  参加会议的人不少,

  市政府市委会代表在其中。

  主席首先说过话,

  代表们开言叫弟兄。

  他们说:“诸位同志勤劳动,自食其力甚光荣。

  这种劳动可不生产,

  热汗白流落了空。

  你看那城里工人造物品,

  乡下农人把地耕。

  城中货物运乡下,

  乡下粮食送进城。

  两下里生产交换着用,

  吃的使的好流通。

  人民生产人民用,

  带头建设是工农。

  回头再把咱们看,

  既不出粮又不作工。

  张三走路倒用李四的腿,

  咱们陪着别人跑九城。

  一人行路二人走,

  每日白赔十来点钟。

  光阴一寸金一寸,

  白白扔掉好心疼!

  如今本是机械时代,

  汽车电车快似风。

  怎好一人拉着一人走,

  机械落后不文明。

  咱们力大不打铁,

  怎作锄耙把地耕,

  又不挖煤和开矿,

  火车,工厂,怎么把火升?

  拉车本是不得已,

  耽误了生产好心疼。

  农人种粮不容易,

  咱们把小米高粱吃个空。

  仔细思来仔细想,

  想来想去想不通。

  何不到那东北去,

  挖煤开矿受欢迎。

  察哈尔绥远多空地,

  何不去开荒作英雄?

  都是一样卖力气,

  若看结果可不同。

  哪位同志愿意走?

  回家商议快报名。

  有什么困难,我们帮助,

  准保顺顺当当变作工农。”

  刘二哥散会回家转,

  开会情形说给二嫂听。

  二嫂闻言心欢喜,

  催着二哥去报名。

  二哥低头细思想,

  连连摆手说不行:

  “舍不得这‘破家值万贯’,

  舍不得宝地北京城。

  尽管没钱看电影,

  看看广告,花花绿绿,心里也开通。

  虽然没钱看大戏,

  街上的广播可白听。

  没钱咱们吃棒子面,

  有钱就来烙饼卷大葱。

  没钱的时候喝凉水,

  有钱就香片一壶热腾腾。

  再一说,开矿挖煤我没学过,出了危险就不轻。

  若去开荒更难受,

  没有大街没有城。

  情愿杀杀裤腰带,

  饿死也在老北京!

  想当初,日本人和国民党,屡屡抓案去作工,

  抓走三年并二载,

  肉包子打狗无影无踪。

  我知的多来见的广,

  白白送死不聪明。”

  二嫂闻言动了气,

  瘦长脸上颧骨红:

  “千说万说你说北京好,

  城好可能救了你的穷?

  作个工人多么体面,

  务农也有好收成。

  新政府不是旧政府,

  说出来的必实行。

  不要多疑不要怕,

  赶紧咱们走一程。”

  二哥开言说且慢∶

  “小心为是,先别乱了营。

  街坊家张明和李广,

  还有拉胶皮的赵小平,

  他们都签名愿意走,

  有的开荒有的做工。

  我去托咐张李赵,

  到了地方把信通。

  他们若真没上当,(“当”读第四声)

  咱们随后离北京。”

  二嫂闻言微微笑:

  “你这家伙可真行,

  几事不敢先伸腿,

  唯恐吃亏碰了钉。”

  有话即长无话短,

  刘二哥不久接到信三封。

  张明李广到了东北,

  到绥远的是赵小平。

  张李信中说得好,

  他们已经作矿工。

  到那里,老工人欢迎新工友,

  亲亲热热似弟兄。

  工人宿舍好齐整,

  水又清洁灯又明,

  地方宽大空气好,

  处处干净讲卫生。

  想起北京的大杂院,

  现今亚似住皇宫。

  矿里矿外电气装备,

  安全舒服空气流通。

  天天还把书来念,

  搞通思想好成功。

  不提张李心欢喜,

  再表开荒的赵小平。

  他的信中也说得好,

  上写刘二老仁兄:

  一路之上有接又有送,

  到了乡村受欢迎。

  房子两间米不少,

  暂且安生过一冬。

  春暖花开解了冻,

  大家动手把田耕。

  从今后既有家园又有地,

  不再拉车受苦穷。

  春种秋收打下了谷,

  种瓜得瓜,种蒜不出葱。

  来吧来吧快来吧,

  一块儿生产享太平。

  刘二嫂听罢开言道:

  “你看他们多么有心胸!

  我说人民政府好,

  一言一字不把我们蒙!

  快去报名快着走,

  展开双翅鸟出笼。

  咱们也到北边去,

  本本分分去务农。

  开荒咱们一起干,

  说说笑笑还要唱几声。”

  刘二哥听说不怠慢,

  忙到机关报了名。

  好一个贤明的市政府,

  送来了棉裤毛窝好启程。

  二哥扛着铺盖卷,(“铺”读第一声)

  二嫂提着锅碗和蒸笼。

  辞别了亲友上车站。

  好几个机关代表来送行。

  这一回疏散的五六百,

  专车一列好威风。

  车站上高悬大标语,

  要去作生产模范,劳动英雄。

  代表握手道辛苦:

  “祝你们马到必成功。

  电报早已打出去,

  到那头儿有人来欢迎。”

  男男女女把像照,

  齐声高唱毛泽东。

  旗子一摆笛儿响,

  男女老少把车登。

  从此不再空劳动,

  一个萝卜一个坑。

  管叫那,劳动用在生产上,财源茂盛,五谷丰登,人民乐太平。

  载一九五○年《说说唱唱》第二期

  柿子丰收

  甲 感谢党的正确领导,感谢各人民公社社员们的努力增产,北京今年的青菜、水果都得到丰收!

  乙 对!连冰棍儿也丰收!

  甲 啊?冰棍儿不是水果吧?

  乙 怎么不是?鸭儿梨有把儿没有?

  甲 有啊!

  乙 沙果有把儿没有?

  甲 有啊!

  乙 这不结了!冰棍儿也有把儿,怎么不是水果?

  甲 噢!您也常吃雨伞、旱伞什么的?

  乙 我干吗呀?怪扎嘴的!

  甲 伞不是也有把儿吗?

  乙 那,它,伞把儿不是太长吗?

  甲 您吃短把儿的,对吧?

  乙 对!

  甲 没事儿您就吃几把羹匙、小刀子、理发的推子,把儿都不长。

  乙 那,我嚼得动吗?

  甲 冰棍儿的木头杆儿是安上的,不是天然长出来的,所以不是水果!

  乙 老兄之言,使我闻所未闻,茅塞顿开!以科学家的态度,分析各种的把儿,证明雨伞的把儿跟鸭儿梨的把儿有所不同,高才,高才!钦佩,钦佩!

  甲 你得了吧!谁都知道雨伞吃不的!

  乙 我愿再向您请教,冰棍儿上面的纸也不是天然长出来的?

  甲 也不是!

  乙 嗯!这证明我还有点科学知识!

  甲 怎么呢?

  乙 我向来不连纸一齐吃!

  甲 嘿!您也聪明绝顶!高才,高才!钦佩,钦佩!

  乙 岂敢,岂敢!我并不自满,还得努力学习!

  甲 你是得多学习!请问,您既然不吃冰棍儿纸,可怎么处理它呢?

  乙 这还用问?根本不成问题!

  甲 它也许成个问题!

  乙 那,那,你怎么处理?你剥开冰棍儿,把纸卷卷,放在耳朵上?

  甲 粘乎乎的!

  乙 把纸叠好,放在钱包里?

  甲 也不是地方!

  乙 顶在脑袋上,用帽子扣起来?

  甲 越说越不象话!

  乙 那怎么办呢?

  甲 我问你哪!

  乙 干吗问我?

  甲 当然有理由!一想起冰棍儿纸来,我就不由地脸上发红!

  乙 怎么?人家吃冰棍儿,你在旁边等着舐纸来的?

  甲 我还不至于那么馋!我脸红,因为自从解放以来,人民翻了身,古老的北京城也翻了身。从前,满街黑土,遍地垃圾,解放后是到处清清爽爽,一切干干净净,爱国卫生运动实在搞的很好,全体市民应引以自豪!可是,一到热天,冰棍儿充分供应,冰棍儿纸就成了灾!行人道上,灰渌渌的一大片,没法儿下脚,粘在鞋底上,使劲蹭都蹭不下去,不但有碍观瞻,而且会发生危险!所以我问您怎么处理冰根儿纸!

  乙 噢,你问我怎么处理冰棍儿纸?

  甲 对!

  乙 不是冰棍儿纸吗?

  甲 一点不错!

  乙 不是天然长的,是包上的那张纸?

  甲 嗯!

  乙 不但纸,连木头棍儿也不是天然长出来的,所以不是水果?

  甲 不是水果!

  乙 那,咱们就谈谈水果吧!

  甲 我问的是纸!

  乙 那,水果有皮,可以不包纸!桔子有皮没有?苹果、鸭儿梨、西瓜、香蕉,都有皮没有?

  甲 都有!

  乙 这不结了!

  甲 什么这不结了?我问的是冰棍儿纸!

  乙 你这个人都好,就是爱犯死心眼儿!你说的,今年水果丰收,我常吃水果,不大吃冰棍儿了!我也不能不买冰棍儿,单买那张纸!你那么办吗:卖冰棍的同志,给我来张纸,要小豆的!

  甲 不用买,地上就有!

  乙 那不就更简单了吗?得了,行了,你满意了吧?

  甲 我满意什么呀?你干脆不敢回答那个问题!

  乙 什么不敢呀?你问,我不高兴回答,不就完了吗?

  甲 没听说过!

  乙 要提起水果来,可真叫人高兴!单拿咱们北京来说,就有多少种啊!

  甲 真不少!

  乙 桃儿吧,哎哟!哎哟!哎哟!

  甲 怎么啦?有什么毛病吗?

  乙 一想起那些名儿,我就兴奋得血压高起六七十度!

  甲 留点神,别中了风!

  乙 (口中打响儿,表示赞美)唧!唧!唧……

  甲 都是什么毛病啊!

  乙 歪着嘴儿的五月鲜,大扁碧绿的蟠桃,枣核儿小蜜桃,薄皮的水蜜桃,大叶儿白,玛瑙红!嘿,玛瑙红!多么美丽的名字,多么甜蜜的水果!我以个人的名义,把你吃了啵!(要啃甲的脸)

  甲 你干吗呀?我又不是玛瑙红!

  乙 大叶儿白也行!

  甲 我的脸全白了,叫你给气的!

  乙 还有北京的枣儿:璎珞枣、葫芦枣、大白枣、小莲蓬子儿、老虎眼大酸枣!我以个人的名义,把你们都吃了啵!(又逼近甲)

  甲 (忙躲开)馋疯了,逮住什么吃什么!

  乙 还有西瓜,多少种西瓜呀!

  甲 多么会摔人的西瓜皮呀!又滑又脆,踩上就摔出老远去!

  乙 还有南方来的香蕉!

  甲 多么会摔人的香蕉皮呀!蔫乎乎的,软乎乎的,踩上就趴下!叫你没法儿防备!

  乙 你是怎么回事呀?我一说冰棍儿,你就说冰棍儿纸!我一说西瓜、香蕉,你就说西瓜皮、香蕉皮!

  甲 我是关心大家的安全,一块西瓜皮就可以摔坏一个人!人是最宝贵的,不该叫瓜皮给摔坏了!

  乙 你这是说我乱扔瓜皮?

  甲 你乱扔不乱扔,你自己知道!我可是看见过别人乱扔,自成流派,各具风格!

  乙 你说说!

  甲 扔果子皮,据不精密的统计,大约有三大派。

  乙 第一派?

  甲 第一派是“不论派”:不论时间,不论地点,不论是什么皮,不论离垃圾箱、果皮箱多么近,一概理直气壮,旁若无人,有皮就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乙 可不扔了就走呗,还能在那儿看着?第二派?

  甲 “稳健派”。明知故犯,有点不好意思,左看右看,四顾无人,偷偷地、轻轻地撒手扔皮!

  乙 第三派呢?

  甲 “飞镖派”。在公共汽车、无轨电车里,把皮从窗口扔出去,看镖!皮也许飞到行人的脸上,也许打在行人的胸口上,都活该!挨了镖的想追,车已经跑出一里多地!请问,你属哪一派?

  乙 我?哪一派也不属!我根本不吃果子!

  甲 刚才你还说常吃果子,不大吃冰棍儿了。

  乙 那,我吃是吃呀,可是专挑没有皮儿的吃!红瓤儿,黑子儿,没皮儿的大西瓜,我才吃!

  甲 (比)这么大个儿,鲜红的瓤儿,黑亮黑亮的子儿,在瓜地里长着,不怕晒,不流汤儿,也碎不了?

  乙 对!就是那一种!

  甲 有那么一种吗?

  乙 那!不是没皮儿的西瓜,是没皮儿的香蕉!香蕉生长在南方,天气很热,带着皮儿爱出汗,干脆就脱光了啵,一群群的小胖光眼子儿!

  甲 没看见过!今年柿子丰收,物美价廉,可是柿子皮也摔了不少人!

  乙 柿子?我更不吃了!

  甲 营养价值高,价钱又便宜,柿子可是好东西!

  乙 我吃了不舒服!

  甲 哪儿不舒服?

  乙 肚子!

  甲 柿子是好东西,可也别吃太多了,容易犯胃!(按乙的肚子)这儿有点疼?

  乙 不是!

  甲 这儿不是肚子吗?

  乙 我的腿肚子疼!

  甲 这可透着新鲜!

  乙 不但腿肚子,脚脖子也疼!

  甲 这是什么病呢?

  乙 不但脚脖子疼,右脚也变了方向!

  甲 变了方向?

  乙 啊!不直溜溜的朝前了,歪到一边儿去,有点象鸭子了!

  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具体一点,行不行?

  乙 说起来话长:前些日子我在院子里吃了个柿子。刚吃完,也巧,有人叫门。老太太正收拾白菜,你大嫂子正添火,小弟弟正作家庭作业。我只好开门去吧!

  甲 谁来了?

  乙 送煤球的老李。老李往煤筐里倒煤,我就回来,往屋里走。忽然,地动了一下,我的鞋底儿上好象抹了黄油,砖上好象打了蜡。我心中暗说不好,想撤步拧腰,来个鹞子翻身。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身不由己,失去平衡,呲——啪,连腿带人,一点没剩,全部都趴下了!

  甲 那就快起来吧!

  乙 起不来喽,腿差点断了!

  甲 多么危险!

  乙 我又气又疼,想大骂一顿,出出气!

  甲 可骂谁呢?

  乙 骂柿子皮!你个坏东西,干吗到嘴里是涩的,在地上是滑的?你不会在地上涩,到嘴里滑吗?

  甲 这叫强词夺理!是谁扔的柿子皮呢?

  乙 没法儿说!

  甲 总得找他讲讲理去!您不好意思,我陪您去!咱们既不打架,也不拌嘴,只是劝告劝告,以后别再乱扔柿子皮!

  乙 那也不必!

  甲 您宽宏大量,很好!可是道理必须讲明白!走!

  乙 上哪儿呀?你糊涂!我在院子里吃的柿子,能是我吃,别人扔皮吗?

  甲 自作自受,还怪谁呢?

  乙 我忍着疼,英雄气概地大吼一声!

  甲 怎么吼的?

  乙 快来救命呀!喝,老太太放下白菜,你大嫂子放下通条,小弟弟放下钢笔,全跑来了,七手八脚,连搬带抬,把我弄到屋里去了。

  甲 赶快去请正骨科大夫吧?

  乙 是呀!你大嫂子正要出去,老李同志倒完煤球,进来要钱。

  你说够多么巧,老李不踩别的,单踩那块柿子皮,呲——啪!

  甲 老李同志也趴下了?

  乙 那还用说!可是,经过了一次磨擦,柿子皮的威力已经不那么大了,只把手擦破了一块。

  甲 他没说什么呀?

  乙 没说别的,只要求医疗费!

  甲 给他吧,在你的院里出的事故!

  乙 你大嫂会说话儿:(学女音)老李同志,可真对不起!小弟弟呀,不大懂事,乱扔柿子皮!

  甲 把错儿推到小弟弟身上去了?

  乙 (学女音)来吧,我给您上点红药水!明天要是还不好啊,我陪您上医院!咱们是老朋友,您还饶不过一个小孩子去吗?

  甲 大嫂说话真甜甘!

  乙 甜甘?这是暗中挖苦我哪!

  甲 我也听出来了!

  乙 上了红药水,拿着煤钱,老李没再说什么,就走啦。

  甲 劳动人民,性格儿好!大嫂呢?

  乙 她到对门,把王大夫请来了。

  甲 好,对门就有大夫!

  乙 赶明儿你也搬来吧,我们这里治病方便!

  甲 谢谢好意,我希望老结结实实的,不闹病!

  乙 王大夫是精通中西、内外两科,外带兽医。

  甲 好!一定能治您的鸭子脚!

  乙 王大夫在前,你大嫂在后,来到院中,大夫高声地问:怎么啦?老大!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呲——喝!

  甲 怎么啦?

  乙 王大夫滑了一下子,有功夫,没摔倒!

  甲 也够危险的!

  乙 王大夫进来,又问我,我说:我吃了个柿子。他又问:哪儿不舒服?我说:脚!大夫愣住了:你另请高明吧,吃柿子脚疼,是个邪病,我治不了!你大嫂子急了:王大夫别走!他是摔了个跟头,把脚脖子扭啦!

  甲 这才对!对医生,得实话实说!

  乙 大夫说:你怎么吃柿子会摔跟头呢?是练着跳高儿吃的,还是跑着百米吃的?

  甲 是呀!

  乙 我知道不说不行,这才说出那块不得人心的、到嘴里涩的、在地上滑的、先滑倒我的、后滑倒老李的,又差点儿摔倒大夫的柿子皮!

  甲 瞧这一大串儿“的”!

  乙 大夫说:原来如此,这就好办了!说完,他敲了敲我的全身:还好,身上还全响!

  甲 不容易!

  乙 大夫又细细地摸了我所有的骨头节儿,说:还好,没骨头!

  甲 骨头都哪儿去了?掉在院子里吗?赶快捡去吧!

  乙 不是!大夫说我没有碎了的骨头!

  甲 万幸!

  乙 大夫检查完了,说:来,我来抽你的筋!

  甲 喝!好厉害!

  乙 不是!抻抻你的筋!

  甲 这还差不多!舒筋活血!

  乙 抻了半天,大夫说:我可要扳你的脚啦,别紧张,不会很疼!

  甲 大夫的手法儿高!

  乙 大夫前腿弓,后腿绷,拉开了架式,一使劲,呲——咕咚!

  甲 怎么啦?

  乙 大夫趴下拉!

  甲 怎么趴下了呢?

  乙 大夫立起来,抬腿,亮鞋底儿,一瞧,那块柿子皮在鞋底上粘着呢!

  甲 嘿!

  乙 我怕大夫生气,直央告他:大夫!大夫!柿子皮是我扔的,我可没叫它跟着您,到屋里来!大夫没生气,照旧给我扳脚。

  甲 大夫都有热心肠儿!

  乙 把脚扳正了,大夫好好地表扬了我一顿!

  甲 教训了一顿!

  乙 我接受了教训,一边养腿,一边总结了这次的经验。

  甲 怎么总结的?

  乙 西瓜皮、香焦皮、柿子皮、果子皮,都别扔在院子里!

  甲 对!

  乙 要扔,就扔到街上去!

  甲 扔到街上去?

  乙 是呀!好专摔别人,不摔自己!

  甲 你可真有出息!

  载一九六二年《曲艺》第六期

  双反

  甲 您好?二哥!听说您有点保守?

  乙 您好?听说您有点浪费?

  甲 我冤枉!

  乙 我也冤枉!

  甲 哥儿俩拉拉手!

  乙 对!都冤枉!

  甲 比方说,您星期天要是看我去,正赶上我们吃炸酱面,我能说:添双筷子,一块儿吃吧?不能!绝对不能!那丢人!我总得请您下个小馆儿,哥儿俩喝四两!不是吗?

  乙 谢谢您!咱们马上就走吧?

  甲 上哪儿?

  乙 饭馆儿!

  甲 哎哟!您不保守啊!

  乙 要不怎么我冤枉呢!

  甲 我刚才是打个比方,今天不巧,正赶上下半月,不行!

  乙 下半月怎么不行?

  甲 钱都在上半月花光了嘛!

  乙 那么,下半月孩子饿了怎么办呢?

  甲 那好办,他们一嚷饿,我就说:喝点凉水!

  乙 那行吗?

  甲 不够,再吸点新鲜空气!

  乙 小孩儿们同意吗?

  甲 那!上半月一买糖葫芦就买十斤,是谁吃了?新袜子,新鞋,新汗衫,是谁穿着呢?

  乙 对呀!

  甲 他们一提意见,我就叫进废品公司的人来。(摹仿吆喝)

  收买废品:旧衣服,烂棉花,报纸,书本儿……

  乙 干吗?

  甲 小二,脱皮鞋!小三儿脱汗衫!卖!

  乙 对!不喝凉水就光脚丫儿,不吸新鲜空气就光脊梁!

  甲 光着点健康!无论怎么说,家里的事总容易办,机关的事就更不简单了。您就说,我拿几张信纸上厕所都不行!

  乙 大概是不行!

  甲 我有痔疮,还不得照顾点?这还是小事,我一买东西就受批评!

  乙 怎么?

  甲 不是说我买的贵,就是说我买多了!

  乙 真难!

  甲 我买的贵,东西好嘛!能够不贵?为国家办事,能够不认真吗?

  乙 咱们办事老想着国家!

  甲 这是知心话!给家里买桌椅,榆木的槐木的也将就了;给国家机关买,那行吗?

  乙 非红木、楠木的不可!

  甲 您圣明!给家里买沙发,有一套也许行了;给国家机关买,不买三十套,四十套的行吗?

  乙 凭您的机关里,六十套刚刚象个样儿,不是吗?

  甲 越说,咱们哥儿俩越投缘!可是,让我伤心哪!

  乙 怎么?

  甲 他们给我贴了大字报!

  乙 贴几张也没关系!

  甲 几张?五百多张!

  乙 那么多张?

  甲 啊!看着头晕!说我别的还好,偏偏叫我败国子!

  乙 败家子!

  甲 不是,是败国子!这谁受得了!

  乙 我的委屈也不比您的少!

  甲 也给您贴了大字报?总不会有那么多张吧?

  乙 没有?两千多张,张张有我!我连东南西北全不认识了!

  甲 都说您什么来着?

  乙 主要地管我叫绊脚石!

  甲 什么绊脚石呀?

  乙 社会主义的绊脚石!说我顽固透顶,永远不看新事儿!我平日总以为自己是磨刀石呀,怎么成了绊脚石呢?

  甲 冤枉!

  乙 我忠心耿耿,每件事都先找根据,以前办过的咱办,以前没办过的,不办!

  甲 对呀!办事应当稳,不该冒进!

  乙 办事我得先定计划。

  甲 当然!

  乙 一个计划我得定半年八个月,他们说我故意磨洋工!

  甲 欲速则不达,胖子不是一口吃的,他们急什么呀?

  乙 是呀!还有奇怪事儿呢。您就说,水管子坏了,也贴大字报。好,修吧!我正定计划,找人估价。您猜怎么着?

  甲 怎么着?

  乙 估价的人还没来到,一瞧,修好啦!

  甲 谁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乙 青年干部们!这是我的事,他们闲闲不好吗?破坏我的计划,不合办事手续,我还没签字盖章,水管子修好啦,这怎么交待呀?

  甲 简直没法说!

  乙 我是绊脚石?这是谁绊谁的脚呢?下了班不说休息休息,越俎代庖修水管子,这是无组织无纪律呀!

  甲 得啦,别伤心啦,哥儿俩喝四两去!

  乙 您不是下半月没有钱吗?

  甲 你怎么这么保守呀,我没钱,你不会请我吗?载一九五八年《曲艺》第五期

  说明白话

  甲 你念过我的诗了没有?

  乙 念过了。

  甲 怎么样?还好吧?

  乙 啊……很好!很好!

  甲 好在哪里?

  乙 好在……不大懂!

  甲 不大懂?

  乙 啊!我们一家老少全念过了,全不懂,可也全说诗很好!

  甲 那为什么呢?

  乙 说不懂,怕挨揍啊!

  甲 说说,怎么不懂,哪儿不懂,我保证不揍你!

  乙 真的呀?那我可要说啦!

  甲 说吧,我是文明人,不揍人!

  乙 您看,您说“我是养满湖的活鱼”,有这么一句没有?

  甲 有!怎么不懂?

  乙 也不是完全不懂,可是大家懂的不一样。

  甲 怎么不一样?

  乙 我说呀,您正作饲养员,养活着满湖的鱼。可是我的爱人,小秃子的妈说呀,您正要去养起鱼来,养满了湖。

  甲 那都一样!

  乙 那都不一样,我说的是您正在养鱼,小秃子他妈说,您还没养鱼呢。这不一样。

  甲 小秃子怎么了解的呢?

  乙 他不是小孩子吗?爱乱说话!他说:您有两个湖,一湖养着活鱼,一湖养着死鱼!

  甲 胡说八道!

  乙 您原谅他吧,小孩子不懂事!可是,您到底说的是什么呢?

  甲 那是诗,怎么说都行,说什么都行!

  乙 是呀,要不怎么我们一家大小都说您的诗好呢!我还要请教请教!

  甲 说吧,你说错了我也不会生气!

  乙 谢谢您!您说:“一瓢水泼出你山沟”,我们也各有各的意见。我说呀,“你”是一瓢水,水大概不大干净,所以您就说啦:一瓢水!我把你泼出山沟去!

  甲 你爱人怎么说的?

  乙 小秃子他妈呀,她说“你”是一个人,连水连人一齐泼出了山沟!

  甲 小秃子呢?

  乙 请您原谅,他年纪小,不懂事!他说“你”是山沟,山沟可是装在瓢里哪,就好象一个苍蝇落在水瓢里那样,所以一瓢水泼出你山沟!您看谁说的对呀?我们的文化都不高,都愿意听您的!

  甲 你们呀,太笨,太糊涂!

  乙 是呀,我承认我们糊涂!可是自从念了您的诗呀,我们就更糊涂啦!

  载一九五八年六月《蜜蜂》

  覃本秀自述

  双名本秀我姓覃,(“覃”读“秦”字音)愿和同志们谈谈心:

  家住长阳自幼儿贫困,解放后服务在乡村。

  “五六”年调工作我把城进,派我到邮电局的营业部门。

  听人说当营业员实在没有劲,赔钱受气地伺候人!

  左思右想,心中烦闷:不去吧?不对!去吧?不可心!

  领导上对待我仁至义尽,我本当精神百倍鼓舞欢欣。

  怎奈我思想抵触,决定去瞎混,心里冰冷,怎能够理会大地回春!

  到了时间,我才上班将邮局进,下班呀,我总想早退那么四五分。

  是是是,这个工作的确没有劲,学不到技术,怎能一步上青云!

  您来看,卖邮票,收包裹,还收挂号信,四分、八分、一角,闹得我头昏!

  没人把我的姓名问,倒好象我姓邮名票大号叫八分!

  有的人不声不响口闭紧,只把食指拇指比个“八”字向我一伸!

  不识字的大爷大娘更难把理论,寄包裹,他们叫我替写寄给什么人!

  “找人去写!”我的脸拉长了有半寸,“这是制度!”制度二字把他们请出了门!

  还有那,不该问的他们偏问,“信几天到啊?”“丢不了哇?”真要气死人!

  机关的通讯员更叫人烦闷,我刚要下班,他们来了一大群!

  夹着抱着一堆堆的信,马上要发出,紧紧相催,等不到明儿早晨。

  一语不和,他们的意见多得很,意见簿上光批评没表扬气得我泪纷纷!

  工作越作越没劲,低人一头实在伤脑筋!

  幸而呀,整风运动大辩论,人人争向党交心。

  我心中有愧泪难忍,何以对党对人民!

  大鸣大放大辩论,给我写的大字报啊足有两三斤!

  领导上怕我吃不消来站不稳,常常找我来谈心。

  真乃是和风细雨句句有分寸,既批评又团结治病救人。

  热泪长流,我立志求改进,可是呀,具体的办法我摸不着门。

  到后来,生了病,我精神不振,领导上把我送到宜昌去就诊。

  到那里,人地生疏,无亲无近,在一家旅栈我安下身。

  一进栈门,我十分兴奋,服务员迎接我真象一家人。

  接东西,递茶水,连把寒暖问,她们的态度打动了我的心!

  为什么这样待人,我心中纳闷,我就向服务员细问原因。

  她们说:“一切工作既不可缺,就都须鼓干劲,都要为建设社会主义尽到了心!”

  又说道:“搞好工作有利大跃进,要提高自己啊,先要顾别人!”

  这一番好话与至论,叫我呀得到了服务的好窍门。

  病好之后,轻松愉快,浑身有了劲,回到了长阳,立志要自新!

  这时节正赶上双反运动,人人振奋,及时的春雨呀,滋润了我的心。

  新旧对比,扪心我自问,想当年我是多么苦的人:不但平时受饥馑,

  大年初一呀全家没有米半斤!

  现而今,有吃有穿全家安顺,铺的盖的穿的都是啊里外三新。

  我若再不争上进,对不起党啊丧了良心!

  我向党提出保证书一份,从今后不想个人想人民!

  用户们提意见:我们早来,门儿锁的紧,我们晚来,你们正好关了门!我一听,赶紧建议,得到批准:我睡在局里随时接待发信的人。

  检查自己,往日里用户一多我就烦闷,不是争吵,就是冷冰冰地咬上嘴唇;我觉得大家怕我,我就有身份,为谁劳动?为谁服务?我不想去刨根。

  思想搞通,对人就亲近,“三不烦”的口号记在了心:人多不烦,问多不烦,责备我也不烦闷,从早至晚,亲亲热热地招待人。

  关心别人,才能增加自信,我的笑容、礼貌,一天果比一天真。

  人都是人,关系搞好一切来得顺,没有人再打手式比八分。

  盲目的老大娘,我挽她往里进,这么点小事啊,她连声叫亲人!

  代人填表,一份又一份,人家呀千谢万谢叫我好小覃!

  预备针线、代缝包裹,越忙越有劲,给人家方便哪自己长精神。

  买了毛巾放在了浆糊盒附近,叫大家干干净净出这个门;领导上对我多么信任,还给呀添上了一个洗手盆!

  一位青年来等电话,身上发噤,我赶紧脱下夹袄披上他的身;从此呀,叫我大姐他愿把亲认,时常来帮助我,真象姐弟一家人!

  提起电话令人真兴奋,大炼钢铁,叫长途电话的挤破了门。

  话务紧张我怎能袖手不过问,彼此分工,心可不能分!

  照顾用户我来负责任,半夜三更我给倒水烤点心;借来书报,给用户们解解闷,风狂雨暴,我去传呼接话的人。

  炼钢事大我应当把心尽,怎能怕风吹与雨淋!

  再一说,协作精神最要紧,全盘胜利,都仗着大家一条心。

  我这点平凡事儿本无足论,可是党的恩情啊天高地又深。

  光荣地入了党,我加倍地鼓干劲,全心全意服务人民!

  我的缺点还多得很,一定要努力学习报答党的恩!

  这一次当代表我万分兴奋,到北京,群英会上献出我的忠心!

  同志们多多帮助,叫我跃进再跃进,光荣归于伟大的党,光荣归于伟大人民!

  载一九五九年《中国工人》第二十一期

  维生素

  甲 我昨天碰见你的二哥了。

  乙 真的?

  甲 我跟你二哥多日不见了,他还是那么红光满面的,连一根白头发也没有。

  乙 他的身体不错,营养得好。

  甲 我就说啦,哥儿俩老没见啦,来,咱们喝两盅儿去!

  乙 您客气。

  甲 二哥不含糊,说:走哇,我的请儿!

  乙 我们弟兄都好交朋友。

  甲 我们就进了饭馆。一位同志过来擦抹桌面,摆上杯碟匙筷、咸菜酱菜、高醋酱油。然后问:二位吃什么?我就说啦:二哥点菜。二哥说:老弟你点菜。

  乙 瞧这个麻烦!

  甲 二人谦让多时,没有结论。跑堂同志聪明,说:我报一报菜名吧。

  乙 他的腿都站酸了嘛!

  甲 他说:二位要吃点荤的,我们有红丸子,白丸子,木樨丸子,三鲜丸子,鲜虾丸子,鱼脯丸子,南煎丸子;一品肉,樱桃肉,马牙肉,红焖肉,黄焖肉,酱豆腐肉,炖肉,扣肉,烧肉,烤肉;红肘子,白肘子,水晶肘子。

  乙 菜样不少!二哥要了什么?

  甲 二哥呀,一摆手,全不要!

  乙 嘿!他的口胃太高了!

  甲 二哥大概是不爱吃猪肉,我想。我请同志说些羊肉菜名儿。他说:酱羊肉,烧羊肉,烤羊肉,涮羊肉,五香羊肉,清蒸羊肉,煨羊肉,扒羊肉,汆羊肉,爆羊肉;汆三样,爆三样;油爆肚,水爆肚;汆散丹,白杂碎。

  乙 真叫丰富多采!二哥怎样?

  甲 又一摆手,还是不要!

  乙 二哥好大的脾气!

  甲 二哥想必是要吃鸡鸭鱼什么的。跑堂的同志说下去:烤填鸭,烧雏鸭,烧子鹅,焖鸭掌,拌鸭掌,糟烩全鸭;熏鸡,酱鸡,白斩鸡,宫保鸡,辣子鸡,酱爆鸡丁,烩两鸡丝;溜鱼脯,溜鱼片,炒银鱼,炒虾仁,红烧头尾,清蒸中段,干爆活鲫鱼。

  乙 这回对我二哥的劲儿了!

  甲 二哥还是摆手!

  乙 他要吃什么呀?

  甲 同志说啦:您二位商议吧,我喝口水去!

  乙 本来嘛,他把嘴都说干了。

  甲 我也有点着急,早上没吃什么,肚子里直咕噜噜的响。我说:二哥!难道那些菜就没有一样可吃的?

  乙 问的对!

  甲 二哥一冷笑。

  乙 你瞧!

  甲 二哥说:老弟此言差矣。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发慌。成人没饭活不了,小儿没奶活不长!

  乙 合辙押韵,二哥作上诗啦!

  甲 吃饭原是为了营养,营养得当,才能身体强壮,作健康的公民。若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食不厌精,菜不厌细,山珍海味,浪费金钱,那就既不合乎节约之道,又不合乎卫生原理。古人说:肉食者鄙,即如孔祥熙、宋子文之流,以民脂民膏,供个人挥霍,吃得肥头大肚,正如行尸走肉,此所谓“鄙”也。

  乙 二哥真行,出口成章!

  甲 现在全国解放,只差台湾,我们都须厉行节约,岂可大吃大喝,贪图美味,变成酒囊饭袋乎!

  乙 二哥越说越有理。

  甲 再说,山珍海味,若论营养,未必赶得上菠菜豆腐;吃海参鱼翅的未必强壮,吃豆腐的倒必结实。若说价钱贵的就好,何不去吃珍珠玛瑙,翡翠钻石?

  乙 那也消化的了啊!

  甲 我就问二哥,您要是开个饭馆,可卖什么菜呢?二哥说:我有这么一张菜单子:炒菠菜,熬菠菜,烩菠菜,芝麻酱拌菠菜。番茄炒鸡蛋,番茄白菜汤,凉拌番茄。炒扁豆,拌扁豆,炒豌豆,烩豌豆。炒胡萝卜,牛肉胡萝卜汤。炒白菜,熬白菜,醋溜白菜,凉拌生菜,牛肉炒芹菜。炒豆腐,熬豆腐,猪血烩豆腐,嫩炒牛肉丝,清炖羊肉,炒牛腰子,炒牛肝,炒羊腰子,大葱炒羊肝,爆三样,炒鸡蛋,溜黄菜,和菜带帽儿,鸡蛋羹,老糟蛋。

  要喝,有鲜牛奶,豆腐浆,柠檬汁,橘子水,番茄汁,绿豆稀饭,如有必要,还可以加点鱼肝油。

  乙 为什么开这样的菜单呢?

  甲 二哥说啦:扁豆,豌豆,生菜,菠菜,番茄,胡萝卜,含有大量维生素甲,也叫维他命甲,可以不闹眼病,抵抗传染病。萝卜,大葱,鸡蛋,橘子水,内含维生素乙,也叫维他命乙,可以减少脚气湿气;妇女不孕,婴儿瘦弱,服之更为有益。白菜,柠檬,芹菜,豌豆都有维生素丙,也叫维他命丙,治牙床出血,骨软筋疲,面色青白,关节疼痛。鱼肝油,蛋黄,内含维生素丁,也叫维他命丁,可以预防软骨病,大便秘结,神经不安,肌肉松懈。牛肉,牛心,牛腰子,牛肝,瘦羊肉,羊肝,羊腰,牛奶,酒酿,蛋白,胡萝卜缨儿,有维生素庚,也叫维他命庚,吃了可免皮肤病。此之谓:养生有道,饮食当先,会吃的既省金钱,又合卫生;胡吃海塞的浪费金钱,病由口入。

  乙 那么,您哥儿俩到底要了什么菜呀?

  甲 我们?什么也没要,光开了个食品小座谈会!

  乙 好家伙!

  载一九五○年二月二十二日《光明日报》

  小相声一则

  (白)前几天华君武同志画了一张漫画,戏问侯宝林同志,为什么有些相声听了不可笑。我也当面问过侯宝林同志,可惜都没有时间作详细的讨论。据闻,有人以为相声是可以不招笑的。因撰小相声一则。

  甲 相声总得要招笑……。

  乙 (抢着说)也不尽然!

  甲 那么,相声得招人掉眼泪?

  乙 未为不可!

  甲 那,为什么不听悲剧去呢?

  乙 你管不着!

  甲 先生,我看你是把艺术形式全搀合在一块儿了。

  乙 怎么?

  甲 你看,喜剧、悲剧、大鼓书、相声……都各有不同,各有各的形式。

  乙 地道形式主义!

  甲 你别乱插嘴行不行?一种艺术形式要求一种艺术效果。比如说:悲剧使人悲,喜剧令人喜。

  乙 相声呢?

  甲 你忙什么呀?我这就告诉你:相声要招笑,因为它要讽刺,幽默。

  乙 也不一定!比如说,我要说一些政治思想,就不该逗哏取笑。

  甲 那,你就该去作报告,或者写一篇论文,不必说相声。

  乙 我偏要说相声!

  甲 那,你是找错了形式。

  乙 形式!形式!你干脆就是不重视政治!

  甲 别乱批评人!我是说,政治性强的相声也得按照相声的形式去创作。它叫人听了可笑,笑完又会咂磨出其中的政治思想,受到潜移默化的教育。

  乙 不这样不行?

  甲 大概是不行,比如说你写的是悲剧,可是叫人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分明是人家否定了你的悲剧形式,看不下去了,还怎么接受其中的思想教育呢?相声也是这样,它是用相声的手法进行教育,不同于政治报告。

  乙 我就不信你这一套!

  甲 你为什么不信呢?

  乙 你看,我说过不招笑的相声!

  甲 听众的反应如何,可得闻乎?

  乙 效果很好!

  甲 怎么个好法?

  乙 那天正赶上星期日,小剧院卖满儿。我上去那么一说呀,马上全体肃静,好象都睡着了。

  甲 对!你把大家都说困了嘛!

  乙 说困了?不大一会儿,有好几十位都捂着鼻子,含着眼泪往外走。

  甲 实在听不下去了!

  乙 听不下去了?他们受了感动,想找个僻静地方思索思索去。等到我说完了,还没走的听众非常地活跃起来。

  甲 都热烈地给你鼓掌?

  乙 没有!

  甲 都喊:再来一个?

  乙 喊倒是喊来着,可不是再来一个。

  甲 喊什么来着?

  乙 退票!

  载一九五九年七月十五日《光明日报》

  英雄赞

  国庆腾欢尚未停,又喜群英会北京!

  编成一段英雄赞,

  唱给青年男女听。

  有些个青年心高傲,

  不甘去作小事情。

  殊不知,工作本来无高下,缺一块砖瓦,房子就盖不成。

  下象棋不能专靠车、马、炮,士、相、小卒儿都起作用才会把棋赢。

  因此上,今天不唱别的事,单唱服务出色的几位好英雄。

  首先介绍罗东老战士,真是一棵常青不老松。

  四十一岁在广西参加革命,身经百战去长征。

  六十多岁转了业,他去贸易公司管仓库。

  有人说:你是长征的老干部,理当享革命幸福步步高升。

  一听此话他心冒火,闹革命哪为把官封!

  勤学苦练他去学业务,他珍惜一粒芝麻一棵葱!

  对得起国恩,对得起党培养,给人民服务才是真光荣!

  他现在年过七十不服老,称得起爱国爱党老英雄!

  简单地介绍过罗东老,再表表女浴室服务员名叫卢英。

  在贵阳提起她来人人尊敬,十年的勤恳劳动成了标兵。

  她每天周周到到代人擦背,平凡的工作,崇高的热情。

  体贴入微,受到人夸奖:优秀的服务员异口同声。

  她还把周围的服务员们来带动,帮别人赶先进,树立新作风。

  获得了先进工作者光荣称号,群英赴会,她来到北京。

  说完这位再说另一位,他本是制革厂的勤杂工。

  张成云立大志作个多面手,既是勤杂就得多能。

  木工瓦工铁活他都学会,叫他作什么,什么全成。

  他常说:旧日的勤杂工把阔人来伺候,今天哪,我为建设社会主义立点功!

  这才是事无大小全需尽心作,多面手张庆云确是光荣!

  这几位男女英雄介绍过,先进的集体再说上一两名:先说济南中东旅社,

  次说红旗商店坐落在大同。

  老话说:“好孩子不作店小二”,新时代这句话不再流行。

  请您看看中东旅社,服务员待旅客万分热情。

  代客人拆洗缝补擦鞋熬药还不算,他们还从思想上叫旅客愉快轻松。

  有一位青年技工失去一条腿,住在这里等安假腿,满脸愁容;成了残废心中难过,更不愿叫家里知道实情。

  服务员背起他去看戏看电影,又买来《无脚飞将军》鼓舞他学英雄。

  这青年逐渐地克服内心痛苦,转忧为喜,有了自信和笑容。

  服务员都成了知心朋友,这青年经常来信问好表真情。

  表过旅社说商店,一面红旗在大同。

  这商店不仅服务周到生意好,还把货物送至在顾客家中。

  售货员到各家常常拜访,缺少什么供应灵通。

  老弱伤残,病人产妇特别多照顾,分外关切单身的职工。

  有一位工人单身住矿上,棉衣裳还没拆洗天气快入冬。

  请假回家怕影响生产,正在为难来了救兵。

  服务员知道了情况,把棉衣拿了去,拆洗干净,送还了矿工。

  大家说:“顾客之家比家里更温暖,我们的生产任务必定要提早完成!”

  这商店真成了“生产后勤部”,对建设、对跃进,都立下了功。

  不论个人还是集体,小事作好就是大事情。

  你帮我来我帮你,如鱼得水,如坐春风。

  这真是新社会的新气象,人人跃进,各显奇能。

  总路线的光芒高万丈,人同此心,都须要鼓足干劲,前进不停!

  唱完了这一段英雄赞,衷心祝贺群英大会胜利成功!

  载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六日《中国青年报》

  中秋月饼

  甲 月亮出来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飘流在街头。

  乙 噢,您这是朗诵?

  甲 不,我这是控诉!

  乙 您控诉谁呀?

  甲 我控诉你!

  乙 啊?我又没得罪您,您控诉我干嘛呀?

  甲 那……你说我控诉谁?

  乙 那个……我哪儿知道啊。

  甲 我要控诉社会!

  07老舍文集 第十三卷相声《中秋月饼》是老舍于一九三八年在重庆编写的。一九三九年春天,应著名导演应云卫邀请,在重庆电影制片厂的联欢晚会上,老舍亲自登台与相声艺人欧少久表演了这段相声,受到与会各界人士的热烈欢迎。又加演一段老舍编写的相声“绕口令”。当时,《大公报》综集民意,称这些节目为“抗战相声”。有关抗战内容的“绕口令”,业已失传。这段《中秋月饼》是由欧少久回忆讲述,殷文硕记录整理的。

  乙 那请您给我解释一下,您刚才念的那四句诗,是什么意思?

  甲 (京剧韵白)贤弟听了!

  乙 (京剧韵白)大哥请讲!吭七呔吭!噢,咱俩要开戏呀?!

  甲 不不不,我是提醒你要注意点儿听。

  乙 好,您说吧,这第一句是?

  甲 月亮出来照九州,就是说:每当月亮出现在当空的时候,它的光辉照遍了大地九州。

  乙 噢,第二句:几家欢乐几家愁呢?

  甲 这是说:富家欢乐,穷家愁。

  乙 几家高楼饮美酒?

  甲 这是说:贪官污吏、军阀、奸商、财主们,进行着残酷剥削,刮得民脂民膏,吃得脑满肠肥,过着奢侈腐化的生活,荒淫无度地在高楼狂饮。

  乙 几家飘流在街头?

  甲 自从“九·一八”东北沦陷以来,由于别有用心的“大人”,不御敌,不抗日,造成日本军国主义者,疯狂侵华。

  祖国河山,日有所失。凡是日寇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掳,奸淫践踏……致使千万同胞死于非命,毁家荡产,携老扶幼,颠沛流离,飘落街头,真是惨不忍睹啊!

  乙 您这四句诗,字虽不多,但含意深刻。我也深受感动。今天是中秋节,一会儿我请您吃月饼,暂且消消气。

  甲 您请我吃多少月饼?

  乙 一斤够吗?四块儿?

  甲 四块月饼,嗯,(摇头状)多!

  乙 那来两块?

  甲 (摇头状)多!

  乙 一块?

  甲 多!

  乙 半块?

  合多!

  乙 半块月饼还多呀?

  甲 不,我说差得多!

  乙 那你要吃多少?

  甲 凡是月饼,我全吃。

  乙 啊?你吃得下吗?

  甲 吃不下,我也要吃,我要把它全部消灭光。

  乙 您这是什么意思?

  甲 我问你,你让我吃月饼为的什么?

  乙 我是让您暂且消消气。

  甲 我一见月饼就来气!所以,凡是月饼我都要把它消灭光!

  乙 为什么一见月饼就来气呢?

  甲 我认为:月饼放在白纸上,象日本的国旗。我们祖国的领土上,发现了日本国旗,这种奇耻大辱,你有气没有?

  乙 有,有气!

  甲 不但你有,全国同胞都有气,一定要把它消灭掉!这叫食、寝不忘抗日,一定要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乙 对,(高喊)坚决打倒日本军国主义!

  甲 我不但触物生情,把月饼当做日本国旗去仇视,并且我还要将月饼剥其外壳,看其内瓤,比拟一下,更能激发全国同胞,同仇敌忾,抗日救亡的决心!

  乙 您把月饼馅儿又比喻什么呢?

  甲 我略举几种,比如:“五仁”——就是说日寇侵华罪行,惨无人(五仁)道!

  乙 都有哪些罪行?

  甲 日寇的三光政策,杀光、烧光、抢光。都从月饼馅儿里能比喻出来。

  乙 您谈谈。

  甲 “豆沙”——见人都杀,“细沙”(洗杀)——洗劫一空,再来杀害;“枣泥”就是把中国人民的生命财产,糟(枣)蹋的和泥土一样!

  乙 太可恨了。

  甲 “叉烧”“火腿”——日寇到处纵火,叉起来烧,把活人烧得象火腿一样!他们的强盗兽行,何止如此。日寇使用了飞机、大炮、军舰、坦克……种种杀人武器,还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使用毒气,对我国同胞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乙 日寇罪行、令人发指!听您一席话,对我有很大教育。您真是个爱国志士。有胆、有识、有才。

  甲 过奖、过奖。

  乙 我请问您一下,象我们穷人,没钱吃月饼,尽吃棒子面窝窝头,又当怎么讲呢?

  甲 这更好讲了,棒子面、棒子面,明显的表示,这是我们穷棒子吃的。

  乙 噢,可有的地方又叫它“包谷面”?

  甲 包谷面,包谷面,含意是说:吃这种面的,都是穷人,生活贫困,瘦得皮包着骨头。包谷面。

  乙 您讲的还真有道理,穷人胖不起来。那窝窝头呢?

  甲 顾名思意,窝窝头,窝窝头,就是说穷人没地位,抬不起头来。(学状)总窝着头!

  乙 有什么办法我们才能抬起头来?

  甲 不做窝窝头,改做贴饼子,贴饼子(铁饼子)可以作武器。全国同胞,拿着铁饼子,举起棒子面的棒子,方众一心,团结起来,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乙 全国窝着头的穷人,都抬起头来了。

  甲 收复国土,洗净国耻,解放大地,振兴中华。

  乙 全国同胞,走向幸福生活!

  甲 到那时候,抗战胜利,日寇全部滚回东洋去,再也见不到日本国旗出现在我们国土上。我对月饼,也不以日本国旗红圆光来仇视它了。

  乙 您对月饼又如何看法呢?

  甲 月饼,又圆又甜,象征着全国同胞,团结一致,圆圆满满,甜蜜地走向新的生活道路!

  乙 好!

  载一九八二年十月《天津演唱》

  祝贺儿童节

  儿童节,好快乐,

  唱段快板来祝贺。

  儿童节,好快活,

  弟弟打鼓妹敲锣。

  儿童节,好热闹,

  大家唱歌大家跳。

  儿童节,好美丽,

  无数鲜花开满地。

  小弟弟,小妹妹,

  国家有些好宝贝。

  谁是呀,好宝贝?

  就是你们小弟和小妹!

  为什么?是宝贝?

  长大成人建设新社会。

  小弟弟,小妹妹,

  看我说的对不对?

  毛主席,爱儿童,

  小妹小弟快唱《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

  中国出了毛泽东。

  共产党,大救星,

  儿童的幸福数不清。

  要作个,好儿童,

  人人喜爱父母疼。

  好儿童讲卫生,

  打了蚊子打苍蝇。

  讲卫生,不生病,

  里里外外都干净。

  擦桌子擦板凳,

  又讲卫生又是好劳动。

  除四害,最高兴,

  闲着就查老鼠洞。

  不挑吃,不挑喝,

  赶上什么吃什么。

  吃的香,吃的净,

  一颗饭粒也不剩。

  爱粮食,爱东西,

  什么东西都爱借。

  爱树木,不折花,

  不在墙上画王八。

  睡的早,起的早,

  早起早睡身体好。

  跑就跑,跳就跳,

  可是谁也不胡闹。

  又有说,又有笑,

  打架骂人真可臊。

  不爱哭,不乱吵,

  身体结实学习好。

  唱完了,这一段儿,

  明天早上梳小辫儿。

  你们是,好儿女,

  不怕风来不怕雨。

  有劲头,手脚大,

  什么困难也不怕。

  花也红,旗也红,

  人人都爱好儿童。

  载一九五八年六月一日《北京晚报》

  作诗

  甲 不管做什么事情啊,都必须要有个谦虚谨慎的态度。

  乙 对。

  甲 不能骄傲自满。

  乙 是啊。

  甲 有这么一句话嘛:

  乙 什么话?

  甲 逢骄必败。

  乙 嗯。

  甲 一般的来讲,比较有本事的人哪,都是比较谦虚。

  乙 是啊。

  甲 越是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的人,比较容易骄傲。

  乙 是啊。

  甲 我们街坊有这么弟兄两人。这哥俩呀,就没什么学问。

  乙 噢。

  甲 你说他不认识字吧,也认识一些。

  乙 是啊。

  甲 你说他有学问吧,实在是不怎么样。

  乙 合算是马马虎虎。

  甲 他们这学问不在二五眼以上,也不在二五眼以下。

  乙 那么正在哪儿哪?

  甲 正在那二五眼上。

  乙 嘿,好嘛!就那二五眼的学问。

  甲 这哥俩有个爱好。

  乙 爱好什么?

  甲 喜欢作诗。

  乙 喜欢作诗?

  甲 那作诗嘛:允许作得好,允许作得不好。

  乙 是啊。

  甲 这是个水平问题。

  乙 对。

  甲 可是这哥俩呢,作的本来不怎么样。

  乙 噢。

  甲 但是哪,非常的自我欣赏。

  乙 噢。

  甲 有一次,这哥俩呀出城玩去。

  乙 噢。

  甲 刚要出城,看见城墙啦:这个老大,诗兴大发。

  乙 噢,要作诗呀?

  甲 要作诗。“嘿,兄弟,看这城墙多好哇!我来说个上句,你给配个下句。”

  乙 哥俩合作。

  甲 “呣?城墙!……远看城墙锯锯齿。”

  乙 什么叫远看城墙锯锯齿呀?

  甲 你看那城墙上不是有那小垛口吗?

  乙 啊。

  甲 离远那么一瞧,就跟那锯锯齿似的。

  乙 嗬!这比方不怎么样。

  甲 这本身就没有诗意。

  乙 是啊。

  甲 可是这老二就非常欣赏:“哎呀,哥哥,这上句可太好啦;这我得给你配个下句。”

  乙 老二怎么说的?

  甲 “远看城墙锯锯齿……”

  乙 啊。

  甲 “哎!近看城墙齿锯锯。”

  乙 嗐!这叫什么呀?这个,真是……

  乙 可不是嘛!

  甲 老大一听:“哎呀,兄弟,这个下句可太好啦。”

  乙 嗬!还好哪?

  甲 “好好好。哎,要把城墙掉个个哪?”

  乙 把城墙翻个个?

  甲 把城墙掉个个。

  乙 啊。

  甲 “那是上头不锯锯,底下锯锯。”

  乙 嘿,好!就这个啊?

  甲 哎呀,这哥俩是特别的高兴。

  乙 还高兴哪!

  甲 “哎呀,兄弟,今天咱们没白出来:作了一首绝妙之诗。”

  乙 嘿!

  甲 一边走,一边背。

  乙 是啊。

  甲 “远看城墙锯锯齿,近看城墙齿锯锯;要把城墙掉个个,上头不锯锯,底下锯锯。”

  乙 这叫什么玩艺儿呀!

  甲 “……妙哉,妙哉!”

  乙 哟!还妙哉哪?

  甲 哥俩很兴奋,进了村子啦。

  乙 啊。

  甲 走着走着呀,看见头里有这么一家挂着一块匾。

  乙 噢!

  甲 写着两个字。

  乙 哪两个字?

  甲 “诗医”。

  乙 诗医?

  甲 嗯。

  乙 哪个“诗”?

  甲 诗词歌赋的诗。

  乙 哪个“医”哪?

  甲 医生的医。

  乙 什么叫诗医?

  甲 就是给诗治病的医生。

  乙 噢,给诗治病。

  甲 这哥俩一看,很高兴。

  乙 嗯。

  甲 “兄弟,可好啦,这有给诗治病的啦。”

  乙 啊。

  甲 “咱们得过去,让大夫给看看,咱们这首诗有什么毛病没有?”

  乙 嚯!

  甲 哥俩就进去啦。

  乙 噢。

  甲 到里边这么一看哪:大夫还没出来看病

  乙 是啊。

  甲 头里已经有二位在那等着哪。

  乙 噢。

  甲 人家手里那拿着一号、二号。

  乙 那这哥俩哪?

  甲 这哥俩拿着三号。

  乙 啊。

  甲 没有多大工夫,大夫出来开始看病。

  乙 噢。

  甲 叫一号。“大夫。”“你有什么事情啊?”“啊,我这有一首诗,求大夫您给看看,有什么病没有?”“噢,好,念念吧。”“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乙 噢,一首唐诗。

  甲 “您看看这首有什么毛病没有?”大夫说:“好!”大夫这么一号脉……

  乙 这还号脉哪?

  甲 “呣?你这是上焦火旺!”

  乙 上焦火旺?

  甲 “必须得吃一点打药。”

  乙 为什么?

  甲 “因为你这是七言诗。”

  乙 啊。

  甲 “用不了,改成五言诗就完全可以啦。”

  乙 是吗?

  乙 “第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两个字有什么用?就用时节雨纷纷就可以啦。”

  乙 啊。

  甲 “到了一定的时节,必然要下雨。”

  乙 哎。

  甲 “不一定非是清明。”

  乙 对。

  甲 “所以前两个字没有用。”

  乙 噢。

  甲 “第二句:路上行人欲断魂。路上有什么用啊?就行人欲断魂嘛。哪儿不算行人啊?马路上、胡同里头,都算行人。”

  乙 路上是没什么用。

  甲 “借问酒家何处有?借问两个字有什么用啊?那酒家何处有——哪儿有酒铺嘛?”

  乙 对。

  甲 “第四句:牧童遥指杏花村。牧童两个字没用,就遥指杏花村嘛。酒铺在哪儿?那边。这就完啦。”

  乙 对。

  甲 “哎,大夫,太好啦!谢谢您。”一号走啦。

  乙 噢。

  甲 大夫开始叫二号。“二号!”“大夫。”“你有什么事呀?”

  “我这有一首诗,求大夫您给看看,有什么毛病没有?”“啊,念念吧。”“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乙 噢。

  甲 “您看看这有什么病没有?”大夫一号脉:“哎呀,你这是气血两亏呀!”

  乙 怎么这又气血两亏啦?

  甲 “必须得吃一点补药。”

  乙 补药?

  甲 “你这是五言诗。”

  乙 啊。

  甲 “是件比较高兴的事情。”

  乙 对呀。

  甲 “但是很不够。”

  乙 噢。

  甲 “如果每一句再加上两个字,那就是更高兴的事情。”

  乙 是嘛!

  甲 “头一句:久旱逢甘雨。”

  乙 啊!

  甲 “什么算久旱?一年、二年、三年,都可以算久旱;当然,一二年不下雨,忽然一下雨,是件好事。”

  乙 是啊!

  甲 “但是很不够,再加上两个字。”

  乙 加什么字?

  甲 “十年久旱逢甘雨。”

  乙 噢,加“十年”两个字。

  甲 “十年都没下雨啦,忽然间下起雨来,多么高兴的事情啊!”

  乙 对。

  甲 “第二句:他乡遇故知。哪儿算他乡呀?上海、天津都可以算他乡。”

  乙 哎。

  甲 “在这些地方见着自己的朋友或者是亲属,当然是高兴的。”

  乙 是呀!

  甲 “但是很不够。”

  乙 噢。

  甲 “加上两个字。”

  乙 这加什么字?

  甲 “万里他乡遇故知。”

  乙 噢,加“万里”两个字。

  甲 “在一万里地以外见到自己的朋友或者亲属,那是多么高兴的事情。”

  乙 对。

  甲 “第三句:洞房花烛夜。”

  乙 啊。

  甲 “这没什么,谁不结婚呀!”

  乙 就是。

  甲 “头里加两个字。”

  乙 加什么字?

  甲 “和尚洞房花烛夜。”

  乙 啊!加“和尚”两字?好!

  甲 “这个和尚本身是不结婚的。”

  乙 那是啊。

  甲 “但是,他要是洞房花烛夜,这是多高兴的事啊!”

  乙 嘿,太高兴啦!那就……

  甲 “第四句:金榜题名时。这不奇怪,只要你有那样的才华,你就可以得中。”

  乙 对。

  甲 “加两个字。”

  乙 加什么字?

  甲 “监生金榜题名时。”

  乙 监生?

  甲 “监生本身没有学问,花钱捐的;他要是得中啦,你说这是多高兴呀!”

  乙 是呀!

  甲 “哎呀,大夫,太好啦!谢谢您。”二号走啦。

  乙 噢。

  甲 大夫开始叫三号。

  乙 噢,就那哥俩呀?

  甲 “三号!”“哎哟嗬!大夫,哈哈哈……我们哥俩等您半天啦!”

  乙 啊。

  甲 “噢,什么事?”“我们这有一首绝妙之诗,求大夫您看看,有什么毛病没有?”

  乙 嗯。

  甲 大夫一听啊,很不满意。没有这么说话的。

  乙 就是。

  甲 “那你就念念吧。”“嗯……远看城墙锯锯齿,近看城墙齿锯锯;要把城墙掉个个,上头不锯锯,底下锯锯。”

  乙 嘿,真觍着脸念哪!

  甲 “您给号号脉,看有什么毛病没有?”

  乙 嘿!

  甲 大夫听完了一皱眉:“行啦,不用号脉啦。童儿啊……”

  乙 童儿啊?

  甲 童儿啊,就是伺候大夫的。

  乙 噢。

  甲 “童儿啊,去搬一条板凳来。”童儿搬条板凳来。“请你们二位趴在板凳上。”

  乙 啊?

  甲 二位趴在板凳上。

  乙 嚯!

  甲 “童儿啊,再给化两帖膏药来。”

  乙 啊。

  甲 童儿又给化两帖膏药来,就在二位的臀部上,一人给贴上一帖。

  乙 是啊!

  甲 这二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乙 啊。

  甲 “大夫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乙 ……

  甲 “哼!看你们俩以后还放屁不放?”

  (该稿系根据赵振铎、赵世忠合说的相声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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